翌日清晨。
孟藜醒来的时候,冷冽刺眼的冬日阳光已经透过窗隙照到了房里。
她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小姐,你醒了?”婢女百草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
孟藜揉了揉略微发胀的脑袋,微微点头。
许是昨晚哭多了,眼睛也跟着生疼。
百草将湿过温热水的帕子递了过来,心疼的说:“小姐,敷一下吧,以防旁人看到。”
孟藜抬头看向百草发红的眼眶,硬是挤了个微笑出来:“不许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百草抬起臂弯将眼角的泪水拭去,重重的点头:“嗯。”
昨夜,百草并未值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可一早进到房间时,还是能猜出来几分。
天不亮,世子就出门去了。
再看到堂房软榻上的衾被和一滴未少的合卺酒,还有和衣而睡的小姐。
她虽年纪小,可也看的明白:昨夜,世子冷落了小姐!
孟藜下床后,坐到镜箱前,淡淡的开口:“百草,帮我梳妆!”
不多时,卧房外传来了周嬷嬷的声音:“世子妃。”
“进。”孟藜应道。
“世子妃,世子一早接了圣上的诏命,进宫去了。”
“老夫人念您昨日辛劳,世子又不在,今日一早的问安改到明日。”
孟藜听到秦淮未在府中,还是微微怔了一下,十指下意识的蜷缩,犹豫了片刻才回应:“有劳周嬷嬷。”
“那老奴先出去了。”说完,周嬷嬷退出房间。
孟藜看向紧阖的雕花木窗,沉沉的叹了口气。
“百草,我们从临安带来的包袱可还在?”
“在的,早前我就拿了过来。”
“帮我拿套衣服出来。”
百草虽是不解,可也没多问:“好!”
孟藜想着,若是进宫,这个时辰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说清楚了,她也好带着百草尽早离开。
穿戴好衣衫后,孟藜才看到桌上的东西似乎被动过:“百草,里面的酒是你倒的?”
百草抿了抿唇,点点头,小声回答:“世子的被褥也是奴婢搬进来的。”
还未等孟藜责问,百草迫不及待的开口:“小姐,这侯府高门深院,本就有人妄议小姐。若是让他们知晓了昨夜之事,岂不是闲言碎语更甚?”
府中一些下人本就揣度小姐,尤其碧玉院的。
如今,再让他们得知了昨夜之事,那还了得?
风言风语,不指定传成什么样子!
孟藜知晓百草是心疼她,苦笑了一下:“旁人迟早会知道的,又何必做这些?”
百草年纪小,不知世子为何要让小姐如此难堪。
明明小姐长得花容月貌,临安城求娶的人数不胜数,为何要被这般薄待?
不愿意,大可抗婚不娶,为何娶了又要这样折辱?
“百草,有些事真的不必太在意。”这句话,孟藜似在安慰百草,又在劝慰自己。
是啊,既然此婚姻并非你情我愿,又何必执拗的给自己镶那层镀金的门面。
有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她确实不稀罕。
不过,并非如她所愿,这一整日,秦淮未曾归来。
而她,就这样在卧房等了一整日。
在等他归来,也在想如何同祖母交代。
想到祖母,孟藜心里得了丝丝眷恋。
从她进入这侯府,祖母不仅安排人悉心照顾,更是带她见客访友,真真儿的把她当亲孙女般对待。
祖母,是自外祖和母亲离世后,对她最好的人。
可如今……
想到这里,孟藜竟生了些许不舍。
*
从日升到日中,再到日落,秦淮的身影始终未出现。
“小姐,戌时已过,歇下吧。”百草再次进来小声提醒。
孟藜就这样坐了一整日,不吃不喝,不言不笑。
这样的小姐,百草曾见过,家主去世的那些时日,小姐就是这般精神不济,失魂落魄。
“碧霄回来了吗?”
“回来了,约莫半个时辰前进的院子。”
孟藜断定秦淮也一定会回来,若他真的有胆量抗婚,昨夜便会离开这房间,为何还要宿在堂房,难道不是怕下人发现?
直至深夜,堂房的门才被推开。
秦淮归来。
“百草,你回房间去吧。”
百草有些不放心,世子习武,万一对小姐动手,如何是好?
可她待在这里,也属实不妥。
“去吧,我不会有事。”
“那,小姐你自己要当心些。”
孟藜点点头。
待百草离开后,她才从卧房出来。
堂房中,背对着她正解蹀躞带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而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想同你谈谈。”孟藜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
秦淮并未理会,自顾自的更换朝服。
待换好袍衫后,才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她:“谈什么?”声色中满是厌恶和不耐。
“我们和离吧!”孟藜甚至没有询问他如此行径的缘由是什么。
她不想争取,更不会委曲求全!
曲意逢迎,做小伏低,她不想,也学不来!
秦淮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她,烛火摇曳,将她平静的神色衬得更难以琢磨。
‘和离 ’二字,竟从她口中先说了出来?
他意外,更是怒不可遏。还真是好手段,竟然以退为进来逼迫他?
快步走到她面前后,右手狠狠抬起又紧紧握拳放下。
而后侧身,眉心拧起一抹冷意,目光犀利的扫了她一眼:“这侯府大门岂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说完,恶狠狠的瞪了面前的女子一眼。
孟藜看着面前的男子,突然间有些鄙夷。
本以为他是敢作敢当的君子,不曾想竟是个胆小如鼠,又当又立的小人。
如此,更没有一丝留恋。
“祖母那里,若是你不好说,我来说。”
“你有什么资格?”这几个字,嘲讽之意尽显。
莫不是,从他这里吃了瘪,又要去哄骗祖母?秦淮对她这番做派十分不耻。
孟藜并未理会他的神情和言语,而是微微垂眸继续道:“我知道孟家与平阳侯府差距甚远,此婚也算不得上乘姻缘,可若是世子不愿,孟藜自是成全。”
言外之意明显,你不稀罕我,我也看不上你。
秦淮冷笑了一下,还真如信中所言,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莫不是又要去祖母那里装巧卖乖?”秦淮侧目看着她,沉声质问。
“我没有。”孟藜下意识的反驳,她只是想好合好散。
“你可知祖母有心疾,常在入冬时节犯病?”
“你此时去跟她说这些,是何居心?”秦淮步步紧逼,孟藜步步倒退,直至撞到了身后的门框,撞的她后背生疼。
孟藜并不知晓祖母有心疾之事!
“若是还存有一丝善心,劝你安稳一些,别从中搞鬼。”警告之意尽显。
“关于你我的婚事,我自有办法。”说完,重重的甩了一下袖子,转身离开。
“什么办法?”
堂房的东侧有一山水屏风隔开,后面是一个卧榻,听说是他原来居住于此时,小憩所用。
秦淮大步往前,并未回答。
她还不配自己同她商议什么!
在身影即将消失在屏风前时,孟藜追问道:“你会同我和离,对吗?”
秦淮冷哼了一声:“难不成,你以为世间男子都吃你那一套?”
说完,身影消失在屏风后。
若是得了这个答复,旁的女子或许会安心等待。
方才,孟藜有一瞬间也是这么想的,等着便是。
可偏偏她不是旁的女子,她是孟华的女儿。
“会是多久?”坐在榻边的秦淮似乎没料到她会追问到这里。
“是何缘由如此等不及?”他放下手中书卷,睨着她,略带嘲讽的反问。
“要多久?”孟藜再次确认。
这样的日子,别说一辈子,一天都是折磨。
秦淮眸光沉沉的看向她,突然有些看不明白。
处心积虑嫁给了他,如今又迫不及待离开?这戏本子还是她会写!
他缓缓起身,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微微垂首,嘲讽又饱含怒意的回道:“半年如何?会不会耽误你找野男人?”
若是旁的话,孟藜倒能忍了,可‘野男人’三个字,她最听不得。
孟藜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父亲,一直跟着母亲和外祖生活,母亲说父亲是因意外过世。
而临安城的一些人,却要在背后诋毁母亲,说是跟野男人厮混,才生下这么个小野种。
这些话,孟藜自小听到大,每听到一次都会让对方长一次教训。
她的母亲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岂是他们肆意羞辱的?
许是愤怒所致,孟藜已忘了畏惧,‘啪’的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秦淮的脸上。
而后转身,快步向卧房跑去。
秦淮似乎是没料到她有此举动,站在原地,一时愣住。
让他没反应过来的,除了这一巴掌,还有刚才她眸中变幻莫测的情绪,与这几天的委屈和示弱不同。
刚才的一刻,有隐忍,有委屈,还有愤怒,最后是爆发。
“嘭”的一声,关门声响起,将秦淮的思绪拽了回来。
闪烁烛火的映衬下,靠在门里面的身影,渐渐的滑了下去,之后是隐忍的哭泣声。
秦淮立在原地,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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