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其实算不上多复杂的事，就算姜之烟没参与，零七年五月十四的新闻报纸上也会有周家倒台的报道——周家小儿子周弃皓聚众嫖.娼吸毒的新闻。
因为连坐反应，他手头管理的资本公司被股东联合做空，这个人姜之烟和他仅有两面之缘，一是在别墅卫生间无意的碰撞，二是牌桌。可能命运降临吧，她赌对了。陈最早就不爽周齐皓了，换句话说，陈家很早就在为周齐皓一大家子的衰落准备贺礼。
这会儿曝光周齐皓的新闻，谁会想到他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呢。
姜之烟正看着在报刊亭随手拿的报纸，左手铃声震动一下，是一条“到账了”的短信。
紧接zooey的电话拨了过来，似乎是哭过了，嗓子哑着，有气无力地埋怨她：“姜之烟，你现在满意了？陈最不要我了。”
姜之烟直接问：“你在哪。”
Zooey吸了吸鼻子，她刚从陈最那出来，一时找不到去处，跑公司待着的。她说：“我在杂志社。”
姜之烟在出租车上想Zooey的事儿，昨天她在夜场洗手间抽烟时，旁边站了位容貌姣好的女人，让她无端想起Zooey。这么一眼让她跟Zooey谈了次条件。
Zooey跟陈最半年多，男欢女爱也就那么一回事，一个有权有势，一个年轻貌美，可惜女人在爱情里似乎格外脆弱。她像一只布偶，对疼痛有近乎惊人的忍耐力，陈最跟她在一起时从未断过莺莺燕燕，她回回视而不见，也许知道这段关系中她也并非坦荡，每每伏低做小，乖顺讨好。
她知道陈最有那么多的不好，滥情，凉薄，纨绔。跟这种人在一起，迟早把自个儿玩死，尤其是像她这样一无所有的女孩子。
但她就是喜欢上他了，那是一份很可怜的真心喜欢。Zooey就是这么答应姜之烟开出的条件。
她想试一试用自己勾周齐皓上套，能不能换来陈最一丁点的怜惜。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陈最把照片轻飘飘掉在她脚前，一副冷漠失望的淡淡模样。纵使她哭得有多娇嗔，他说的话也淡，不上心地一句，行了。
她说她没有真的和周齐皓怎么样。
陈最忽然笑了，弯腰碾了碾她的耳垂，漠然地凝视着，又说，多发几次情他就记得你了。
是很下流侮辱的一句话。Zooey明白他们之间彻底完了。周齐皓和他一个大院长大，至少两辈以上的世家关系，这样都能说整都整，何况她呢。一个他的附属品。
姜之烟缄默不语地听着，zooey使劲揩鼻涕，眼睛通红。她在这瞬间回到了三个月前的病房外，在想什么呢，你也是这样吗姜珠珠。
zooey说她可能不在北京待了，她最后找陈最要了一份央台的编制，和一辆崭新的奔驰。
姜之烟没安慰她，奉承一句不是很好吗，拿了这么多钱还捎一铁饭碗，如果是我都没空想什么陈最。zooey破涕为笑，她其实都知道，现在她走了，白白给这姑娘腾位置，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懂收敛。
“你在心里盘算很久了吧。”zooey小心擦着哭晕的眼线说。
反正都要走了，姜之烟不装了：“我是真的觉得你拿着这些东西，是最好的结局了。”
zooey忽然问：“人是不是最爱犯贱，恨不得把天底下的便宜全占了。”
她没说话。
zooey拍拍手，豁然说：“得了，你就是一没毕业的小丫头呢。rose，我的工作都要交给你了，你上过学，可别跟我一样啊。”想了想，又调侃，“这次你是凑巧了，赶着陈最要收拾周齐皓，得亏周齐皓打一开始就不是他自己人，你是没真的见识他那圈子里头的人，碰上了你这么玩试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之烟默默记下了，却还是忍不住一笑。总觉得zooey拜金，原来她性格还不错。她确实一开始对zooey不怀好心，拿她来探底的，反正横竖都是她离职，自己也不亏。见她诚心叮嘱，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
她没能说服陈最把杂志社名气抬起来，他那样的家境，本身就低调，不可能上赶着出现在大众跟前被津津乐道。
林之晓为这事故意刁难，zooey负责的工作移交给了别人，姜之烟知道林之晓不太看得上她，其实也无所谓了，她也不太看得上林之晓。
她是通透又不愿掺和闲事的人，于她来说杂志社只要还留着，她好好坐主编的位子，谁也不得罪，倘若有人能给杂志社带来一点活气，也不错。假如没有，就这么开着挺好。办办秀场，搞搞采访。
可姜之烟不能这么混吃等死，搬出宿舍，租了一个离地铁站不远的房子，因为手头还有东西，所以等着陈最主动找她。但他没上钩，日子久了，她有一些诧异，这股诧异是冲着陈最来的。
原想拿乔的人是她，没成想这个男人也不是完全只顾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陈最对她不感兴趣，是真的不感兴趣。
姜之烟能感受到，从姜珠珠到zooey就看得出来，他喜欢好掌控的女孩子，哪怕是演出来的乖巧，享受着她们对他的迷恋，为着这点迷恋，愿意慷概而大方的送一些完全不在意的东西。
他喜欢的类型是姜之烟完全做不到的，要她低眉顺眼讨好谁，还不如杀了她。
她也不至于为个留学费用就辛苦自己忍受他，可是她真的需要他，这么好的家世，放眼望去国内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只要和他沾边，做起事情来要方便许多，只要他愿意借势，她也许能拿到一辈子也拿不到的资源。
有那么一瞬间，姜之烟想到了姜珠珠。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她，这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妹妹，她愚蠢，没多大能耐，有心眼没能力，小时候两人在一块她总是被忽略，因为自己实在是比她耀眼太多。从前姜珠珠问她，姐，你都不喜欢那些男生，怎么还对他们笑，那么友好，你又不跟别人谈恋爱。她谴责她太不把感情当回事了，她说爸爸之前不是教过我们吗，善待一下周围的人，会有好报的。
她们爸爸是一名中学语文老师，现在收了一个女儿两百万的安抚费。
而现在呢，姜之烟不得不面对一个不想承认却又很显而易见的事实，她无权无势，没有钱也没有背景，拉不下脸找父亲要钱留学，又不得领导重视，你看啊，姜珠珠，我们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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