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楼管事问郎君安,夫人和小娘子的四季衣衫均由大师傅定制,每月一批。遇大小宴会额外赶制,除去掉定金三百两和零头,计四万八千两。”
接着,珍宝阁付管事上前,小心翼翼问:“首饰尚有两套在赶制中,若是郎君不需要,小人便不算进去了。”
韩纪青冷着一张脸,回:“算。”
“去除已付定金两百两,计十万五千两,另借金嵌宝珠项链、金嵌宝珠钏、镶金白玉臂环、绿松石宝相花金饰一套、金背瑞兽葡萄镜……精品计十八件未归还,我家郎君吩咐这出借费就不收了,原样归还即可。若有损毁,委屈郎君折现。”
“问郎君安,侯府共开宴十二场,另有各家酒楼记账一万九百两,共三万零九百两。”
“余音坊管事问郎君安,燕娘子喜收藏,这大小乐器近百种,若郎君愿意,原物归还即可。”
“锦绣书肆管事问郎君安,府上花笺笔墨计千两。”
……
“韩总管,付钱!”
韩总管顶着一脑门汗凑到韩纪青身后,喉咙不由发紧:“郎君,账上没这么多银子,而且这里头好些都在纪府。”
韩纪青整个身体紧绷着,指关节被捏得咯吱作响,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今日府上现银有限,余下的三日内结清。”
洪忠南满意笑笑,说:“多谢郎君体恤,还请郎君留个字据以作凭证。”
从南却觉骨鲠在喉,怒言:“别欺人太甚,平阳侯府会差你那点银子。”
“从南,取纸笔。”
洪忠南没有过多计较,若他不是谢家人,说不定会道一声敬佩,愿意为心爱之人做到如此地步的郎君世间少有。
一行人斗志昂扬进去,垂头丧气出来。
天可怜见,堂堂侯府账上居然只有一万两!
外头还有几个不死心的一直等着,有眼尖的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连忙招呼道:“老王,老王,这儿。”
热心人老王大哥朝洪忠南行了个礼,小跑过去,腿差点软掉,连呼:“老天爷呀,多,真多!”
“快喝口水,你帮忙叫个门咋也跟着进去了,不怕让侯府的人抓了你去。快说说,到底欠了多少银子?”
老王扒拉着手指头,数不明白,大手一挥:“别急,听我慢慢讲。这侯府是真穷,才还了一万两。”
见几人簇拥着老王离开,洪忠南示意护卫跟上去,这才上了马车。
车上,金珠子笑得他心里直发毛,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说:“那人可是出了名的‘热心肠’,是你的主意还是娘子的主意?”
“是谁的主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家与韩家闹翻了。”
讨债的人走了,平阳侯府依旧没能平静下来。
“从北,你敢拦我,信不信把你卖去北燕当奴隶,”韩喜燕不管不顾,领着人冲进了听松居,哭诉着,“阿兄为我做主啊,这帮势利眼的都作践到我身上了。”
从北嘴笨,只象征性拦了两下。
从南赶紧迎上去,安抚道:“娘子,您消消气。郎君这会儿累了正歇着呢,有什么话您……”
“顶着一张会说话的嘴,怎么就不知道拦着我阿兄。阿兄人呢?”韩喜燕也不是那种刁蛮任性到不知所谓的人,从南怎么说都是韩总管的儿子,话不能说得太过分。
见从南打着哈哈,韩喜燕也不停留,冷哼一声夺门而出。
沿着小路过一道拱门,入眼是一片竹林,里头藏着一个精致的小院,名竹幽。原是韩纪青少时读书的地方,如今住着他的救命恩人嫣然。
“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韩纪青俯着身子,双臂撑在膝上遮住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最好快些走,省得耽误阿兄和知微姐姐成亲。”新仇旧恨,韩喜燕讨厌她到了极点,说起话来丝毫不留情面。
虽说她看不上谢知微那个病秧子,可也总比这个邪门的女人好。整日以纱覆面,女着男装,一开嗓她一个女郎听了都觉骨头酥软。谁知道之前是做什么腌臢营生的,将阿兄的魂儿都勾走了。
韩纪青方才的脆弱已不见半分,问:“你来做什么?”
“阿兄,府里又不是吃不起饭了,动我那些东西。再说了,那些我都打算做陪嫁的……”
韩纪青忍住想抽她一巴掌的冲动,语气强硬:“你最好把那些东西原样还回去,少了一件、磕碰一点往后侯府不会给你出一分嫁妆。”
听了这话,韩喜燕刹时红了眼眶,情绪爆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
她似乎也意识到话说重了,哭着跑出去。
她恨他!
韩纪青愣住,是啊,他害她失去了阿耶。可,那也是他的阿耶啊!
片刻,视线偏移到桌上,望着锦盒里那对儿被退还的龙凤佩嘿然不语。
他早就没家了。
荣国公府,老国公手持长棍立在侧门……旁的狗洞口。
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并不动作,等露头才出棍。岂料元昭躲得更快,掌心触地借力猛地一提气飞到老榕树上。
“阿翁,老当益壮。”
“你这浑小子,又跑去哪里鬼混了,行了冠礼愈发不着调。”
元昭莫名被戳中笑点,低头无声笑起来。
不愧是富贵花,吸金招财,一朝百金不是梦!
时值地方藩镇驻长安的官员弃书信而借官报向地方传发消息,民间也流行起所谓的“小报”。
元昭便是这小报背后的书手。
“啊嚏……”
杜仲忙上前扶脉,又倒了一碗姜茶搁在谢知微面前。她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你,非要喝下去才算完。
谢知微无奈,捏着鼻子喝下去,继续安排起院子里的琐事:“沉香,过两日洪管事便要做阿翁了,这红封翻上一番吧。”
沉香高兴应和:“谢娘子赏。”
“明日你便回家看看,劝季妈妈仔细着身子,别大事小情都一个人硬撑着。明光院这头也没什么要紧事,不急着回来。”
沉香哎了一声,高兴得不知怎么是好。她这辈子算是掉到福窝里了,阿娘是娘子的奶妈妈,阿耶是谢府管事,阿兄又进了南氏商行,过两日嫂嫂也要为家里添丁,这样好的日子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杜仲这几日也辛苦了,我叫人淘了几本医书,你看喜不喜欢?”
杜仲冷漠的眼神终于漏了些光彩,拿起书贴在怀中不好意思咧了咧嘴:“谢谢娘子。”
谢知微跟着笑了,吹不出褶皱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又吩咐:“取这月的小报来。”
见几人不敢动,又打趣道:“难得上一回报,总得叫我瞧瞧写了些什么吧。”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初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劝道:“爷,这都快宵禁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再等等,今日我非得揍那小子一顿,看他敢不敢再起歪心思。”
为庆祝刚刚到手的金疙瘩,元昭特意在君子台摆了一桌,好巧不巧瞥见韩纪青正在隔壁雅间与人密谈些什么。
他可不是那种听人墙角的小人,架不住那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他一时好奇多看了一眼,是以正正好看到那人交代韩纪青把战败推脱到元旭身上。
这叫他如何能忍,元旭是他阿兄不假,可主将却是他韩纪青的阿耶。他没跑到韩府大闹一场已是念在平阳侯为国为民战死疆场。
落座后再想听下去,那边突然没了动静,只剩韩纪青一人喝着闷酒。若不是他看得懂唇语,非叫阿兄蒙冤不可。
“出来了!”初二一句话让两人凝神。
三人一路跟了上去,见马车驶入巷子,元昭率先扔了一颗烟丸过去,驾车的从北直接倒了下去,潜在马车旁的初二如鬼魅般将人拖了下来。
元昭飞身上前勒停马车,一个手刃将冒头的从南打晕。
韩纪青本就没醉,紧急情况下更是使出全身功夫保命。飞身出去,从天而降一张大网,迫使他重重摔在地上。然后,便觉有一个人重重压了上来,不知用什么东西蒙了他的头,还有一个则死命压着他的腿。
“何人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韩纪青不敢轻举妄动,侧耳听着。
“你管我是谁,”元昭想着,又是两拳上去,“大晚上的说什么光天化日,这叫瓮中捉鳖,没文化!”
韩纪青脸都气绿了,这流氓的招数他实在想不出是谁,思来想去试探道:“是仲衡兄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肯定会娶微微为妻的。”
“你还敢说,让你欺负人,卑鄙无耻的小人,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我打……”
元昭的声音戛然而止,韩纪青口中的仲衡兄拧眉望着他,似有不解。
趁此间隙,韩纪青挣脱束缚,取了腰间缠着的软剑朝眼前的黑衣蒙面人猛攻过去,却把锦衣蒙面的元昭晾在一旁。
不过三两招,谢知尘躲闪不及被剑划伤右臂,有血渗出来。韩纪青这才作罢,朝着元昭拱手一礼道:“我知阿兄心疼微微,此事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留下话,转身将小厮拖上马车,驾车离开。
元昭方从震惊中回神,疑惑道:“这人是不是脑子坏了?兄台,我送你去医馆。”
谢知尘摇头拒绝,元昭一个眼色,初一立刻上手搀扶,而他则继续套话:“兄台也跟他有仇?我就说他嘴欠,可惜我刚才没按住他,要不然你也能打两下出出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多关照。还未问过兄台大名?”
“谢知尘,表字仲衡,多谢明昭世子替小妹出气。”
元昭:……
“世子若不嫌弃,可去我那小院坐坐。”
“甚好。”元昭刚说完,右眼皮跳个不停,有些后悔答应得那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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