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心里存了个疑影,亲自向邻里打听起了这个毁容男子,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中,他大概在脑海中拼凑出了此人一些基本的信息
男人名叫张延年,二十来岁的年纪,是坐着马车从南边来到此地的。他刚来时购置了许多田宅和奴仆,可惜只短短三年的时间这些财产就被挥霍一空。
刘彻又问:“那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这我可不知道,自我见到他起,他的脸就一直这样,许是从前得罪了什么人了吧?”
刘彻向为自己解惑的老乡道了个谢,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通过这些七零八碎的信息,他对毁容男子的身份有了一定猜测,虽不能武断的下定论,但也**不离十。
想起前几日游遂来信说他已经到了齐国,且齐国与燕地距离不算远,刘彻思量再三,决定给游遂去信。
提笔,书信很快就写完了,毕竟二人没什么深情厚谊,倒省了写那许多客套言语的时间。
送信的时候,他特地绕过了刘据的人,请将启程去齐国的商贾捎带。
本想散点财托个小商贩帮忙,却不想他客居在此的这段时间,因为仪表不凡又出手阔绰,早就使当地的很多人起了结交的心思,其中不乏小有名望的。
最终,接待他的是一位颇有家资的富豪。
商人重利,从不做没回报的事儿,但富豪却不然,他接受了刘彻的委托,还十分热情的要请人吃酒。
出于礼节,刘彻没有拒绝他的请客,表示愿意听从安排,但心里也不打算与其交好,富豪这一番心思注定要白费。
因为要等回信,刘彻就在这个县多留了一段时间。他用钱雇了一个性格朴实的青年人去盯着张延年,以便于探知其动向。
青年是很负责的,始终都能将自己所观察到的事情及时汇报给雇主。他很珍惜这份差事,毕竟只需看上一天赌局就能日入二十钱的活计提着灯都找不到。
天降一笔横财,自然多赚一点是一点。
经过几日的跟踪探访,刘彻得知了张延年的行动轨迹。
张氏曾经的宅院已经抵给子钱家了,现在就住在郊外的一间草屋里,平日有钱了便去赌场、去斗鸡,没钱了就在市肆里凭着给人看相和占卜来赚点糊口钱。
好一个好逸恶劳的废物。
刘彻平素最轻视这样的人,又懒惰又无能,岂止是做赌徒能输得倾家荡产,简直做什么都会失败的。
一个人想要立足于世,贫贱不可怕,可怕的是既没本事又没志气。
正当他满心无言之际,屋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刘彻起身开门,原来来者是那富豪身边的随从,只听他道:“小人见过君子,主人派我来告知,您的信已经送到了。”
“代我谢你家主人。”
侍从乐呵呵地应下了,又道:“晡时还请公子光驾主家。”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刘彻当然没有异议,答谢了仆从点跑腿钱,就把人送走了。
人走后,闲来无事的刘彻就回房睡了一觉,再醒来已是夕阳西斜。
透过窗打量了一眼外面的天,残霞明灭。他自觉该前去赴宴了,起身仔细整理了一番。
刘彻平素不拘小节,非是那种时时刻刻都衣冠齐楚的人,只有少数那么几个人是他不正衣冠不肯相见和无论何种情态都愿见面的。
富豪在刘彻眼里是个很普通的人,既难心生尊重又谈不上亲近,再加上要契合如今的身份,故而他只穿了一身整洁但略显简朴的衣裳。
富豪家离得并不远,可以步行去。他就这样走到了富豪的宅第,再由其家奴引入了宴会之所在。
一进门,看见这满室的锦绣绮罗,刘彻的心里不大痛快。
他突然觉得自己在位时对这些商贾还是太温和,什么官营、算缗、告缗,即使艰难地推行开了,也没有发挥出十足的成效。
汉初,内部连年战乱,民生凋敝,外部则有匈奴虎视眈眈,攘外必先安内,迫于这样的情势,几代以来,大汉一直奉行修生养息的政策。
所以开关梁,弛山泽之禁,让利于商民,富商大贾乘势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一度令帝王都望尘莫及,感慨少府私库也不过区区之数。
刘彻继位后,为了支撑战争损耗和国家运转,同能臣一起想出了许多生财的法子,每一个都绕不开打击豪强巨富和疲乏百姓。
他或许不是百姓最爱戴的人,但一定是敌人最咬牙切齿的皇帝,一朝的臣民吃了几代人的苦,后世的臣民却可以多安逸一段时间。
这到底值不值? 一笔糊涂账。牺牲和付出固然值得惋惜,却也有着超脱的意义。就像是刘彻本人,无论世人如何评说,最后都常以“到底算一位有所作为的皇帝。”当结语。
宴会上,衣着朴素的刘彻坐在了离主人最近的位置,余人都觉得奇怪,只是客随主便,也不好说什么。
其实富豪的热络也让刘彻感到疑惑,因为如今的他并没有什么被交往的价值。
他和富豪短暂的交谈几句,待道过谢后,便一直保持着冷淡的态度直到席终人散。
送完客,富豪独自坐着醒酒,待思绪清明后,便去寻自家夫人了。
富豪本姓宋,因经商有道又乐善好施,众人皆尊称其为宋公。
宋公事业有成,在此地颇有名声,家风也不错,且只有一位老妻。但看似人生美满的他私下里也有烦恼,其中最大的烦恼就是他的独女宋待君。
是的,宋公无子,膝下唯一的女儿也是很大年纪才有的,为了女儿,他和妻子简直操碎了心肠。
待君曾结过两次姻缘,一次是门当户对的商人之子,但是她不喜欢,所以只到议亲这步就告吹了。
另一次是和一个家境贫寒的读书人,这回倒是成婚了,可叹这场婚姻没持续多久,夫妻俩就一拍两散。
如今宋待君的年龄已不算小,却仍然是独身一人。两年前宋公还总念叨说留女儿一辈子在家,但自去年病了一场后,就再不说了。
女儿得有个丈夫,我也得有个女婿,他想。
“你想的倒是美,但孩子听你的吗?”
宋夫人把手中的针线扔到一边,讥讽道:“我看你是魔怔了,见着个稍微像样的男人就急着配给待君。”
宋公瞪了夫人一眼,“你懂什么,我亲自相看过了,错不了。”
“呵,你以为自己是权衡吗,吃顿饭的功夫,就把那成公子的斤两给称出来了?”
“称什么,我是打听过!”
夫人反唇相讥,“打听有什么用,打听的再清楚也没有之前那两个知根知底,结果不还是一样。”
“你——”
宋公用手指着夫人。夫人眉头微蹙,似要发怒。
慑于夫人之威,宋公收回了手,“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说罢,便甩袖离去。
夫人坐在床上,无奈笑笑。适时奴仆进来伺候梳洗,问:“主母何故发笑?”
“唉,去问你那个主父吧,临老倒是越发看不透了。”
子钱家:汉代的一种高利贷,出处在《史记·货殖列传》中。
权衡:“权”是秤锤,“衡”是秤杆,称重器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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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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