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卓夜默默叹了口气，见金珠儿听得入神，便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店门，贝壳风铃又清脆地晃动起来。
外面的风冲散了一些杂货店里的憋闷。
喀秋莎杂货店的位置比较靠近外街，平时会有游客光顾，好好一门遗物生意真给金做成了旅游特产店。
特产店的斜对角正是神婆的占卜店，也许是因为金才提过她，卓夜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店门。
最外头的卷闸门拉得死紧，这神婆据说能请鬼上身，因此从不在白天做生意。
卓夜不知道真假，也没亲眼见神婆请过鬼，但这店门确实没在白天开过。
不是开始算塔罗了吗？塔罗教白天也不营业？
卓夜真的很好奇占卜店的受众到底是哪些人，既能请鬼上身跳大神又能引入西洋迷信塔罗牌，说实在的，过于全能了。
要不下次光顾一下那老太太的生意吧？
卓夜思索着路过白天歇业的占卜店，往交易街里深入。
这条街白天闭门的店铺不少，竟衬得上午九点多就开始营业的老金是个异类了。
卓夜走近交易街里第N家没有招牌的店门口，这家店卖各种遗址地图和遗物消息，照顾它生意的人不用看招牌，需要招牌的人不是这家店的客人。
不需要招牌的卓夜毫不认为自己在扰人清梦地踢了几脚卷闸门。
“哐哐！”
“汪汪！”
率先回应的不是店主人，而是店主养的狗。
从斜拉里窜出来的老博美看见卓夜，尖利的“汪汪！”立刻转变成婉转的“汪呜~”，小跑过来在卓夜脚边打着转。
一条白色博美犬，它就是金之前唬人的那只疾风之狼。
这要是年轻那会儿，疾风之狼得转到卓夜头晕，现在老了老了，转了半圈就自己趴了回去。
疾风之狼已经很老了。
卓夜记得自己六年前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还挺活泼的，有人经过店门就会冲着人汪汪直叫，还会每天在街上跑来跑去。
当年卓夜就被它汪汪汪汪地追赶过。
但六年过去，它显然老了许多。
腿脚变得不大利索，也不太爱主动上前挑事冲着人叫了，街上再也看不见它蹦蹦跳跳的白色身影。
博美跟卓夜也算熟悉了，现在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交叠的爪子上，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卓夜，还朝他吐了吐舌头。
卓夜朝狗狗挥了挥手。
以前他还会丢给狗一点小零食，但现在疾风之狼很多东西都吃不了，他也怕把狗给吃坏，就再也不给狗喂零食了。
那些没吃完的零食就都便宜了邻居那条憨憨的大黑。
一大早的遇到一黑一白两条狗，卓夜心情还不错，蹲下身摸着狗头。
老博美也很给面子，即使精力不济也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撸了一会儿狗，店里面有了些动静，卓夜闲得无聊侧耳分辨。
“啪嗒”“啪嗒”不用说，是店主老图趿拉着他那双要掉不掉的拖鞋下楼，隔了两扇门还清晰的很。
“咔、吱嘎。”摁着门把手扯开店门的声音，随之竹帘掀开的响动，最后才是“哐呲”作响的上推卷闸门的噪音。
卷闸门只拉上去了一半，店主老图蹲下身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用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卓夜。
换个人恐怕要吓个半死，而卓夜已经习惯了。
“图老板，早上好啊，我想买一些一些油画工厂的资料，就洋坪市的那个。”
老图沉默两秒，收回了探出的头，卓夜不以为意，弯下腰也从半开的卷闸门下钻了进去。
疾风之狼见主人和客人都进去了，就晃悠悠地往地上一瘫，摆烂了。
老图的店比阿列克谢金的杂货店要凌乱拥挤得多。
后者把门面弄得干干净净的是为了宰游客，老图连店招牌都懒得挂就别想宰客了，里面更懒得多收拾。
许多档案袋都随意堆在货架上，各种地图则挂的满店都是。
卓夜每次进店都很佩服图老板，居然能在这么混乱的摆放中精准找到客人需要的档案。
“要洋坪市油画工厂的资料？”老图沙哑地开口，从一个铁皮柜里翻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抽出里面的资料，“地图和分析档案都要？”
“有用的都要吧，怎么卖的？”
“油画村地图和油画工厂实地图各一百，各种来历不明的小道消息五百，都是复印件。其他安息匠的分析笔记两千五。”
卓夜：“地图是最新的吗？”
“诡秘降临前的。”老图摊开地图，“有安息匠去实地勘察过了，现在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卓夜点点头，老图这种店也不是恰烂钱的。
许多安息匠去挖掘的时候，他都会雇他们顺便勘测下遗址地图，用来更新自己的档案资料。
两张地图卓夜肯定是要买的，共两百块也不贵。
五百块钱的小道消息买来基本当故事书看，他现在财大气粗也一起拿下。
只是安息匠的分析笔记价格有点高，价值还不一定对等。
这种笔记都是去过遗址的安息匠回来记下的挖掘细节，不管有没有用反正细节是记满了。
里面最值钱的，是对该遗址可能挖到遗物的地点的分析。
说实话，可能有用也可能没有，要对自己的分析真那么信心满满，老图自己就去挖了。
卓夜瞄了一眼封皮，《惊！油画工厂十大挖宝地点大公开》这种标题，默了默。
老图一大把年纪了，营销号的精髓可算被他学到了。
但通常这种分析，十个点里能对一个就不错了，对的那一个，挖出来的遗物还不一定能抵得上买信息花的钱。
当然，也有走大运挖到宝的。
但是呢，喜欢赌自己运气的安息匠，基本上都破产转行了。
挖土挖得自己破产，真的幽默。
“不要挖掘点分析。”
卓夜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也不是很相信别人的分析，他更喜欢得到客观资料自己思考。
“除了这个都要。来点折扣呗？”
老图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抽走那张《惊！油画工厂十大挖宝地点大公开》，和两个笔记本，把剩下那袋薄了少许的档案袋推给了卓夜。
“七百，不讲价。”
行叭。
卓夜接过档案袋，干脆地扫了扫立在桌上的二维码转账，又问道：“有没有乐乐养人场和第四噩梦中学的资料？”
去噩梦四中前，他就在这里买过一张校内平面图，加上之前在其他地方得到的一些线索，才顺利把符莹的尸骨挖了出来。
那时候他因为有其他信息，所以除了校园地图外什么都没买，现在倒是对废四中的其他资料好奇得很。
“都有，但是乐乐养人场的你用不上。”
“用不上？”卓夜一怔，资料还能有用不上的？这种说法难道是，“遗址不在现实世界？”
老图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阴阳怪气地反问：“现实？我们这里一定是现实吗？”
“呃。”卓夜一时语塞。
聊天归聊天，别突然上升到哲学问题？不过从老图的口风里也能听出来，他认为乐乐养人场的遗址确实不在现实世界。
至少用普通的方法进不去真正的遗址。
“等等，图老板，你说乐乐养人场的遗址不在现实，可是隔壁金老板说，他见过寂静日后从养人场里出来的玩家。”
卓夜觉得不对。
先前跟金聊天时，他猜测那个外表看似六十老妪、内里却是三十二岁的女人，是不停妊娠到寂静日才被动脱出副本的，当时推理的时候感觉逻辑是闭合的。
可如果乐乐养人场的遗址并没有降临到现实世界，那就算副本里面的怪物都消失了，那个女人也回不了现实世界啊。
他虚心地把自己的猜测又对老图说了一遍。
“哼，那个老毛子懂个屁遗址！”老图毫不留情地吐槽，卓夜只当没听见，“看着像六十的三十岁女人就一定是生产损耗了身子吗？”
“呃，其实那是我猜的……”卓夜觉得这个锅盖老金身上有些不妥。
“你不一样，你只是被阿列克谢金的信息误导了。”面对卓夜，老图要稍微和颜悦色一些，甚至目露赞许，“就他给你的误导，你能从中推导出这个答案已经很不错了。”
卓夜：？图老板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的吗？
“阿列克谢金那个家伙，蠢起来是真够蠢的。有工作证的人就一定是乐乐养人场的玩家吗？”
“你是说，那张工作证有可能是那女人捡的？”
“没有这种可能吗？”老图哼笑道，“你不是也挖到过乐乐养人场的工作证吗？”
“呃……”
“况且，就算那张工作证真是她本人的，她说她只有三十多岁，就真的只有三十多岁吗？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有什么可信度？”
“所以你觉得她只是讲了个故事？”
卓夜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二十年前的阿列克谢金收下了那个女人的工作证，然后朝她要了一个故事，于是那个女人就给了他一个故事。
没毛病啊！
卓夜惊了，老金卖了大半辈子的“故事”，没想到在二十年前就被别人的故事忽悠了。
其实要换作现在，老金一定不会轻易相信那个女人的故事，随便拿个旧东西就敢说是诅咒物的骗子屡见不鲜。
跟那些口灿莲花的骗子比起来，老金把一条红领巾编造成倪念的遗物都算是朴实无华的了。
但那时候可是诡秘刚刚退去的二十年前啊？
那么早就有骗子发力这片蓝海市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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