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怀君随父亲出了书房,还没走两步,被寇怀琦堵在了楼梯口。
他把寇怀君从自己父亲手上拽过来,箍到他身边,往走廊另一头的房间过去。
“二哥,你干嘛?”
寇怀琦把她推进更衣室,朝里面的两个佣人吩咐:“给小姐换衣服。”
寇怀君被推到镜子前,忍不住抬头打量自己这身衣服,从镜子里看向寇怀琦,问:“有那么难看吗?”
她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沈寄同看着她的衣服,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二少爷刚才跟我们说,小姐这件旗袍的花纹太普通,配不上小姐。”一个年长一些的佣人搭着手,站在镜子旁边,望着寇怀君镜子里的衣服笑着说。
“……行吧,听他的。”寇怀君扫了眼小丫头手里的月白色银线牡丹纹织锦旗袍,那银丝花纹,在和光下随着衣摆飘动,若隐若现。
“果然是二哥的眼光。”寇怀君其实根本不喜欢牡丹花样,但是寇怀琦从小就爱往夸张了打扮她,她也习惯了,她就庆幸这衣服颜色还算不错,花纹是银线织的,不细看也不那么明显。
寇怀君换衣服,寇怀琦就在自己的起居室等她,见她出来,嘴角终于忍不住翘了翘,点点头,“这才对,好看。”
他朝寇怀君招手,曲起一只手臂,让寇怀君挽着他出去。
“二哥,今天来的人不少,你有没有特别留意的?”寇怀君游走在宾客中间,一边不时的点头微笑,回应来宾的问候,一边问寇怀琦。
这种场合,不管他们俩兄妹是分开应酬,还是一起出现,都免不了多数人的目光会落在这他们身上。因此兄妹两人开这种玩笑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其他什么有趣的事儿。
“我留意什么?”寇怀琦领着寇怀君,往寿星席那边走。
“中意的姑娘啊,有中意姑娘,你就可以去追求,若是运气好能追到,终身大事不就有着落了。”寇怀君换上漠然的神色,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偌大的会场。
随即恢复神色,继续跟寇怀琦谈笑:“有人在看你。”
“别胡闹。”寇怀琦来到诸位长辈面前,挨个问好之后,便拉着寇怀君在他身边坐下。
寇怀君不知道自己占了哪位堂兄弟的座儿,总之她知道,这个位置不是她的。
“小君越来越漂亮了。”桌上的一位婶婶跟隔座的另一位婶娘笑着说。
“是啊,姑娘家到了成家的年纪,就是越长越出落。”
寇怀君端起面前的葡萄汁抿了一口,抬头看了眼斜对着的空位,笑着问道:“大哥怎么没有过来?”
寇太太接过话道:“来的客人多,怀瑜在忙着替老爷招待贵客呢。”
寇怀琦把他面前的一块点缀着鲜杨梅的蛋糕推给寇怀君,小声道:“吃东西,别只喝那个,一会儿胃酸。”
“二哥……”寇怀君不情不愿的叉起一颗杨梅送到嘴里,了无兴趣的咀嚼着,这时,旁边侍候的仆人问了句大少爷,这一桌就寇怀君最小,她闻声起立,眼睛里带上温和亲切的神色,笑着回头。
原本她是有自信在开口喊大哥之前,咽下口中杨梅果的。
可她还是慢了……
她回头的同时,目光就被寇怀瑜身后那道高挑清瘦,面如霜色的身影勾了去。
整个成州,人人都知道,她寇怀君是好色的。
寇怀瑜身后跟着一个寇怀君之前从未见过的人,他身量要高过会场上的多数人,寇怀君知道,即便她不用刻意留心,也很难不会在今天这样满是鲜花洋伞,粉裙缎带的场合注意到他。
他穿着板正贴身的墨色西服,中等面料,头发打理的很短,干练的束在头上,面色霜白,像是很少见阳光,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只是嘴唇有点薄。
总的来说,样貌很对寇怀君的偏好。
“大哥来了!”她在打量完寇怀瑜的随从后,神色轻快的笑着问人。
“坐。”寇怀瑜下巴抬了抬,自己去另一边入座。
寇怀君重新落座之后,已然气定神闲下来,她端起面前的葡萄汁,凑到嘴边,眼睛透过杯口,漫不经心的审视着寇怀瑜身后的人。
寇怀琦趁着举杯,曲起的手肘“不小心”碰了下寇怀君的小臂,寇怀君笑了笑,放下果汁,懒懒的收回了目光。
“干嘛。”她几乎嘴唇没动,说话的声音也只有寇怀琦听得到。
寇怀琦给她的餐盘里放了一只刚剥好的虾,顺势凑到她耳边道:“你收敛点儿,散了席再说。”
寇怀君小声道:“只有你能帮我了,二哥……”
“不许胡闹。”
“好二哥……”
“先吃点东西,看你,肚子都塌进去了。”
他的这句,寇怀瑜似乎也听见了,跟着抖肩笑了笑,没有说话。
“二哥!”寇怀君咬牙道:“你故意的。”
“我那份家产给你。”寇怀君说。
寇怀琦道:“你觉得我缺钱。”
“我有一批货……”
“闭嘴,不许再碰那些东西。”寇怀琦神色未变,嘴唇也没有动,可寇怀君听得出他骤然严肃起来了。
寇怀君脸上依然笑盈盈的,“那你想要什么?码头,工厂,酒楼,饭店,房,地,你开口。”
“我要是让你跟寄同结婚,安安稳稳过日子呢。”寇怀琦突然冷峻着脸,神色认真的看着她。
寇怀君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好半天没有接上话。
直到另一边,寇怀瑜笑着问道:“怀琦,你是不是又收拾小君呢?”
“没有,君君嫌葡萄汁不甜,我正跟她说,糖不能吃太多。”寇怀琦随口应道。
“这事要听你二哥的。”寇怀瑜说寇怀君。
“好,我记住了,谢谢大哥。”寇怀君顺着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这场宴会对寇怀君来说,最主要是看望父亲,把那份贺礼亲自交到他手上,其余对她而言也没什么意思,她应付了几个推不掉的客人之后,就想着回家了,刚刚那个漂亮小伙子的事儿,也短暂的被她抛诸脑后。
而沈寄同的这次赴宴,却从头到尾就像是一扇绣好的屏风,最大的价值就是充当摆设。
自从上次跟着寇怀君从宋家的舞会上回来,沈寄同跟寇怀君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寇怀君对他一切如常,似乎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可沈寄同总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那天之后,他每晚睡觉之前,都会反复回想当日的情形,从去宋公馆到回家这一路,他所有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已经在他脑子里过了无数遍,饶是他久经商场的头脑,也没有察觉到不妥之处。
他不知道寇怀君最终给寇大帅准备了什么贺礼,今天那串佛珠拿出来之前,他甚至从未见过,他相信那串佛珠是寇怀君亲自去大慈寺请回来的,可沈寄同不知道寇怀君是什么时候去的大慈寺,由谁作陪。
从前这些事,寇园的管家和阿嬷,或者贴身伺候寇怀君的佣人,都会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他。
可近一星期,寇怀君所有的行程,他都只知道他能知道的。
沈寄同也知道,今天寇怀君带他出门,也不过是,今天寇府这样的宴会,寇怀君带他来要比其他人合适,也最不丢寇公馆和大帅的面子。
他在宴会上被人缠住,又一次谈起一个早就被他否决掉的合作,对方还试图要见一见三爷,他只好维持着谦和的态度再次拒绝,然后回到离寇怀君不近不远的地方,等着她回家的指令。
他自然也见到了寇怀瑜带来的人,他太了解寇怀君了,从她那一刹那的惊愕里,他仿佛已经预见了,那个随从,注定是寇园的人。
只是让沈寄同略有些意外的是,回去的路上,他发现,寇怀君似乎已经把刚才的事给忘了。
她一如往常的回家,洗澡,换衣服,烹茶。
直到寇怀君放下半凉的茶杯,沈寄同才忍不住唤她:“三爷。”
寇怀君睫毛轻轻颤了一下,随即抬眼,冷笑着问:“有事?”
沈寄同脸色渐白,却还是坚持问道:“你……你没有事要交待给我吗?”
寇怀君笑了笑,反问他:“你希望我交待你做什么事?”
沈寄同僵坐了好半天,才回道:“凡有交待,竭尽所能。”
“是么。”寇怀君手指撑着额角,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你不必着急去做,我不喜强求,该我的,他就是我的。”
“是。”沈寄同看到刚回家的阿文,避开了佣人帮他脱外套的手,往这边过来。
“阿文来了。”他说。
寇怀君点点头,往沙发靠背上一仰,阖上了眼睛。
沈寄同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欠身鞠了个躬,就从另一边走了。
阿文走近后,看寇怀君在睡,便放缓了步子,踩着厚重的地毯来到寇怀君身边,把外套脱下来,轻手轻脚的给寇怀君盖上。
“回来了。”寇怀君握住阿文落在她肩头的手。
阿文顺势在她腿边蹲下,隔着轻薄的手套,感觉到寇怀君的手指冰凉,于是低声道:“三爷要是困了,我送您回房间睡。”
“没有,就是犯懒,不想说话。”寇怀君没有睁眼,抓着阿文的手搁在了沙发座上。
“三爷,云烟楼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明天登台。”阿文汇报着外面的情况。
寇怀君间或收一下手指,阿文感觉到手上的力道,也知道她在听。
“我让人以云烟楼的名义登了报,戏票已经卖空,希望他不负三爷的抬举。”
“不要紧。”寇怀君语气冷淡的说道,“只要他开嗓,整个成州都会知道,我想捧谁,谁就是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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