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酷劲儿瞬间就被撤了下来，眉眼耷拉下来，颇像小狼崽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丁忱想了许多遍措辞，最后还是拿出了第一遍想的那套，干巴巴的，勉强还能说的过去，“我才刚学会，这次还是你载我吧，安全第一。”
陈清霖点了点头，“是，安全第一。”
丁忱从他脸上看不出来这句话到底真不真心，陈清霖要真想装，十个八个他都识破不了。
随后丁忱便也只能厌厌的上了车，又不甘心的凑前去，“真的，下次我一定载你，好吗？”
“好。”陈清霖的声音依然平稳，“扶稳。”
陈清霖开车比他猛，丁忱刚坐稳，机车便是咻得一声飞了出去，不要命的速度让人心惊胆颤之余却又不至于过于恐慌，陈清霖的手很稳，机车带来的震颤没有让他的手抖上半分。
丁忱第二次因为阻力紧贴住陈清霖，这次他没有一心被风带跑，他将脸以一个十分钻研的角度埋上陈清霖的后颈，以风做媒介近乎痴迷的用鼻子去嗅陈清霖身上的味道。
陈清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丁忱不知道这是他用的沐浴露还是本就是他的体香，像是在雪山上的冷香，丝毫不觉甜腻，却又让人越挫越勇的想去采摘。
只要能在山顶上将它摘下，下山时不慎踩空导致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大约是过于尽兴，回去的路上丁忱没憋住，“你那天晚上怎么去和何自隽那个傻……那个混混赴约了？”
陈清霖想了两秒，才记起谁叫“何自隽”。
“挺新奇的，就去看看了。”
丁忱不太赞同，却又没法责怪陈清霖，他只能又憋出一句来，“虽然何自隽他们几个小鱼小虾的，但到底还是三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寡敌众总是会吃亏。”
虽然丁忱不认为何自隽那几个人敢下死手，但陈清霖就算是蹭掉了一层皮，他也是不想看到的。
手脚功夫再利索，也挡不住被人后背阴，丁忱猛然又想起三水街的那条巷子，和眼前的破巷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隐蔽，同样被作为“教训”人的地方。
陈清霖抬颌，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等丁忱把目光转过来，他又泰然自若的别过脸去，“如果任何事都能保持理智，那人生也太寡淡无趣了。”
丁忱愣了愣，是他刻板印象了，在他的记忆里，陈清霖总是理性到让人惊叹，可谁又能真的做到一直理智呢？活的太通透，很容易被累垮的。
这么一想，丁忱又希望陈清霖多些这样的不理性了。
“陈清霖。”丁忱攥住自己的另一只手，“你为什么隐藏自己这么多有趣的地方？”
陈清霖不着急回答他，反而转回来自顾自来了一句，“有趣？这才第一天，当然有趣。”
丁忱见他这幅自嘲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
他想告诉陈清霖，哪怕是一天呢，再来好多天，哪怕不有趣了，他也会陷的越来越深，越来越喜爱。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陈清霖不论给他展现出什么模样，他都觉得喜欢的打紧，何来不有趣之说了。
到了校区已然凌晨三点，丁忱今晚睡的极其香甜，几乎是头刚沾着枕，就迷糊过去了。
陈清霖带他玩了，他想，这应该就是好的兆头吧。
第二天丁忱难得睡晚了，等林杉来摇他床架时，丁忱才迷糊的睁开眼。
胡乱的刷了牙洗了脸，匆匆赶上晨跑。
见着陈清霖时，他已经在队伍里站了有一会了，还捧着个掌心书看着。
他们身高相仿，站的位置也靠近，丁忱定了定神，看清了陈清霖手里的那本书。
又是本外语书，只不过从法语换成了俄语。
丁忱可真是被陈清霖这语言天赋给惊到了，他暗暗猜测到，等高二分文理班，陈清霖应当会更倾向文科吧？
丁忱就自己来说，也确实是文科更好，陈清霖去文科班的话，自己和他同班的几率就更大了。
他有点难以相信这缘分含量，丁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上天都在帮他靠近陈清霖，自己又还有什么理由不去争取呢？
一中的晨跑不大要求学生怎么跑，只要跑够了一千米就放行了。
丁忱的腿很长，爆发力和持久力都算中上，他理应跑在队伍最前方的，可是……
丁忱看着在自己前方不急不慢跑着的陈清霖，陈清霖的身体比例很好看，跑步的姿势随性而稳健，丁忱不自觉地落后他，盯着他因为摆动而收缩的脊背，他昨天就紧贴着它，那儿有力又漂亮……
丁忱的呼吸变快，双眼迷离起来。
他永远不会因为跑步而呼吸困难，但他会因为看着陈清霖而呼吸困难至窒息。
丁忱的目光并不光明正大，却是瞥一眼都犹如实质，而陈清霖就是被这实质目光砸的稳稳当当的人，他想忽视都难。
丁忱见前面的陈清霖速度慢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他两就平行了。
这下偏头去看别人就太刻意了，丁忱只觉得左侧手臂烫的吓人，他还能准确捕捉到因为风吹过而从陈清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
在丁忱快要被自己憋死之际，“作俑者”突然偏头看向他，开口，“喘气那么快的话，会很容易碱中毒的。”
丁忱便一下子憋住了呼吸，他猛地加快速度，只留给陈清霖一句模糊的“好”字，便追过陈清霖去了。
于是他便也没看见，身后陈清霖若有所思的目光。
等晨跑结束后，学校给预留了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林杉匆匆从队尾跑来找到丁忱，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哥们，你当比赛呢？不…不能说是比赛，更像是有人拿着刀在后面追你。”
丁忱此刻也不好受，胸脯在剧烈运动后疯狂扑动着。
“快走吧，晚去我的小笼包该卖完了。”
丁忱点了点头，和林杉走之前偏过头看了眼陈清霖的位置。
三四个男生和陈清霖说笑着，对方说的尽兴，陈清霖便带着微笑回应几句，丁忱回过头，嘴角抿了抿，刚刚陈清霖眼里可没有昨晚那样的灵动，他知道他在敷衍他们。
这种愉悦一直保持到了上课，丁忱坐回位置上，都少了几分拘束感。
第一堂课是语文，教课的是位女老师，声音小且温柔，丁忱听了十来分钟，眼皮就忍不住开始上下贴合，他晃了晃脑袋，手往抽屉下伸，在自己大腿外侧狠狠拧了一把。
直把生理性眼泪给疼出来了，丁忱才把手放开。
初三最后一个学期，他没少捏自己大腿，每天熬夜学习到凌晨，不困是假的。
再加上丁忱不仅理解能力比别人弱，就连注意力也没别人集中，这种天生不是学习料的人想读书，便更要□□精神双重折磨了。
丁忱等那困劲被疼意压过了些许，才重新在笔记本上记笔记。
突地，旁边的手推来一瓶绿色的小瓶子，陈清霖的声音也随之跟上，“风油精，擦在太阳穴外侧。”
丁忱拿笔的手颤了颤，将风油精接过，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擦完又稍稍偏头看了眼陈清霖，备着风油精的本人却没有一丝困意，似乎像是昨晚没有熬过夜，也不觉这语文催眠。
没有人的成绩是随随便便来的，就连陈清霖，也在很认真的上着课。
丁忱将之前的自卑压了下去，眸光里闪过一丝倔强，追都追过来了，再往上追一些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或许……
丁忱摩挲着指尖上的薄茧。
和陈清霖肩并肩在一个高度，也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丁忱手下的笔尖快速地动起来，将重点满当当的记进了他买的打五折辅导书送的薄皮笔记本里。
在一群都有些困闷闷的学生里，丁忱和陈清霖就像是两个异类。
何自隽在第三次将头点下桌面上时，视线便不小心对上了斜靠边的两人，他倒吸了好大一口气，瞌睡都醒了三分。
……妈的，要不是那晚不打不相识，何自隽还真一点不怀疑他两好学生的纯度。
成绩好就算了，打架还一点都不逊，这像话吗？
像不像话丁忱一点也没考虑过，在下课铃打响后，他还抱着笔记干啃着。
文里作者的思想感情让丁忱反复撺掇着，教语文的老师将这段思想解释的太过于详细，但如果这样的答案填入试卷里，则会显得口水话过多，很大程度上浪费了答卷的时间。
正当丁忱快要精短完这段解释，一个女生模样的身影靠了过来。
等句号恰好填完，丁忱才发现那身影已经站定在了陈清霖面前。
“团支，老李让我和你去把作业搬来。”女生讲完顿了顿，又再次加上一句话，“你知道的，太重了。”
陈清霖把目光从掌心书上抬起，听见这样毫不掩饰的话，也没说什么，将掌心书放好在抽屉里，随即便要应声好。
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丁忱的声音便先一步插在了两人中间。
“我和你去。”
那女生诧异的看着突然开口的丁忱，嘴角控制不住的勾了勾，但丁忱不同陈清霖，看起来酷多了，她也不敢得意地太显眼，连忙应了声好，便先背过身去。
“……”陈清霖抬头没什么感情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掌心书重新拿出来，像是默认丁忱去了。
丁忱也觉得自己太唐突了，陈清霖的表情让他猜不出什么来，只好盖住了一只耳朵，往前靠了靠，“昨天……怕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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