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丁忱从林杉那得知，在他短暂性耳鸣的时间里，陈清霖反怼了何黄金一句话。
“校规第二十一条，不得在校内辱骂他人，上升至人身攻击，轻者记过，重者辞退。何老师刚刚说的话，多少有点份量吧？”
林杉说陈清霖还拿起了一支录音笔以作证据，那之后何黄金就噤声了。
市一中很注重师生的礼节，虽说私底下肯定不可能这么绝对文明，但放到明面上来说，可就是死规矩了。
“诶！丁忱？”
林杉拿着勺子在丁忱眼前晃了晃，确定人只是走神不是失明后，松了一口气。
“你自从那节课后就魂不守舍的，何黄金那之后到底也没拿你怎么样了吧？”
丁忱捏着勺子壁，良久，抬头问林杉，“你说，他会不会针对陈清霖？”
林杉状作思考了一会，“他应该不敢。”
丁忱皱眉，“为什么？”
林杉朝他靠近，“据小道消息说，这位学神家里好像很有钱，市一中的老师明面上说是不攀炎附势，但私底下谁知道呢？谁会愿意得罪一个大富翁？”
丁忱打量了他一会，直到林杉怀疑他把饭吃在了脸上，丁忱才又开口，“你好像万事通。”
林杉不好意思的缩了回来，笑了两声，“我在初中那会就被叫作小灵通。”
得知陈清霖并不会因此被拖累，丁忱就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连续几天的单方面自责终于破茧，丁忱在下午上课时才终于敢继续开始打量陈清霖。
其实就这几天来说，丁忱并不是没有在意到身旁的陈清霖，只是那自责感压迫着他不敢转头，他一直记着陈清霖那天说的话，什么叫做下次先考虑自己？自己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呢？
在意陈清霖一个人就可以了。
陈清霖见旁边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等了半天，自己便先捅破了那层纸窗，“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丁忱的心提起来，半响，他才给陈清霖送去一句谢谢。
“我总认为你会害怕我。”陈清霖开口。
这和丁忱的形象是万万不符的，陈清霖自觉自己待人接物都很客气礼貌，怎么还会有人害怕他？
丁忱愣住，他有些急切的转过头，满眼恐慌，“不……我怎么会害怕你……”
陈清霖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有人以负面态度对待他？
陈清霖纠结了一会，“你的眼睛从不敢正视我，在我面前会攥着一些东西，说话语气也比对别人偏弱一些……”
陈清霖每举例一次，丁忱都恨不得钻进地窖里再深一分。
丁忱想，陈清霖绝对没有谈过恋爱。
陈清霖松了口，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上政治的老李已经来了。
丁忱给了自己半节课的酝酿，才在老李给大家自由讨论时重新转过头面向陈清霖。
“一直也没有害怕你……”丁忱将那天在墙外没说完的话说出了口，“我想和你做朋友。”
想了很久了，每个夜晚都在想，要是能和陈清霖做朋友，那该有多好。
陈清霖也偏过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就也反问他，“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丁忱张了张嘴，有些别扭，“不是像他们一样的普通朋友。”
陈清霖对人总隔着一层东西，丁忱想要的是真正的陈清霖。
“朋友怎么分三六九等？”陈清霖好奇。
丁忱摇了摇头，“我想和真实的你做朋友。”
陈清霖微怔，脱口而出，“什么是真实的我？”
“不知道，所以我想了解。”丁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
“你怎么知道现在的我就不是真实的我呢？”
“陈清霖。”丁忱偏过身靠近他，“你不用对我客气，你也可以恶劣，也可以不想笑的时候去笑，不想理会时便不去附和。”
丁忱的指节碰到陈清霖的指甲，那儿修剪的圆润平滑。
陈清霖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在自由时间过了之前，才点了点头，“可以。”
丁忱大约是用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吧，打从他缩回来后，脑海里就一直有无数的弹幕在诉控自己。
但这样的弹幕没持续多久，就被旁边的一道声音给带了回去，“丁忱，晚上出街去吧。”
那声音问的自然，少了些先前的清冷。
出街是住校区学生说的门禁后翻墙出去耍的意思。
看这样子，陈清霖应当是出去了不少回。
“好，去做什么？”
“你不是说想认识真正的我吗？”陈清霖将笔盖拔开，“那我给你这个机会。”
十月的风多半还是热乎，丁忱当天晚上只搭了件黑色T恤，他特地洗了把头，尽管在他只见青皮的头上并没有特别的作用。
丁忱洗完头又破天荒的借了林杉的镜子，他面对镜子扯了几遍嘴角，最终在一个最柔和的弧度下停了下来。
别扭，极其别扭。
其实丁忱长得并不凶悍，林杉说他是剑眉，他那两道眉毛却是极细，只是弧度往上扬，添的本是傲气。
陈清霖在矮墙外等他，搭着白T，丁忱不时宜的红了半边耳廓，他想……还真像情侣装。
“我们去哪？”丁忱也没打招呼，他总觉得那样生疏。
“半坡街头。”陈清霖站起身，眼里的灼热没刻意遮挡。
半坡街头离这挺远，钻的小道就有数十条，丁忱数了数，他们步行得有一千多米了。
等那儿亮了相，丁忱那目光便难以自控的黏了上去。
半坡是个棚子名，那底下放着一辆辆改装过的重型机车，可以说，就这机车的样式和配件，职业选手来都能大开眼界。
陈清霖没客气，走过去跟那边像是老板的男人撞了撞肩，拿过头盔便跨坐上了车座。
“会骑车吗？”陈清霖朝他看来。
丁忱没第一时间回答，他只顾看着陈清霖了。
陈清霖这幅模样……他确实是第一次见的，褪去了优等生身上的那股子乖巧劲，也剥离了一直缝在身上的那套客气疏离。
“只会摩托。”丁忱还是有点常识的，这个模样的车，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
“上来，我载你。”陈清霖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
丁忱上了车，没敢贴太近。
后来他想，他真是多虑了，这样的速度，不贴近就只能被甩飞。
少年接近青年的身体带着一股韧性，陈清霖的脊背贴起来比看起来更有力量，丁忱却是没空去脸红心跳，那迎面而来的风太强劲了，强劲到隔着头盔，都让丁忱不自觉的眯起眼来。
十月的风吹在身上属实舒服，不断加速的气流让丁忱有些飘然。
爽，太爽了，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思考，遵从着身体去迎接风带给他的洗礼。
等车停下来，丁忱还觉得头皮发麻，意犹未尽。
“我是一个星期前发现的这里，x县没有这样的坡度街道，也没有可以改装的车。”陈清霖拿下头盔。
丁忱也拔下头盔，“我在x县确实没见过这个模样的车。”
“重型改造机车……违禁的。”陈清霖没眨眼皮。
丁忱下意识挑了挑眉，“是违法的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陈清霖的目光将丁忱上下扫了一遍，“你比我想象中更适合它，要试试看吗？”
丁忱原本被打量的温度渐升，听他这么一说，便是直接半边脸都窜上了红晕。
他明显更在意前边那一句。
你比我想象中。
他竟是在陈清霖脑中呆过一阵。
再加上，他确实喜欢在机车上奔腾的感觉。
“我会帮你选择一些平稳的路段，但不可避免的，你可能也会摔……”
“我当然愿意。”丁忱打断他，“不管摔多少次，都十分乐意。”
说完，他就跨坐上了坐垫。
笔直又修长的腿撑住重型机车，见着青皮的刺头搭着那双锐利的单眼皮，丁忱压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飒。
陈清霖将额前半长的刘海摊到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眼尾往上挑起的桃花眼此刻接近多情。
他甚少露出这样带着真实波动的眼神，或许今晚过后都会归于平静，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挑起的轻微愉悦。
丁忱早些时候会帮邻居猪肉佬骑摩托送猪肉，以此来赚些外快，但摩托和机车比起来，还是有很多差距的。
上车，启动等都大径相同，但阻力和车头的平衡感更是难去把控，丁忱虽说书上的知识学的比别人慢，但这关乎到身体力行的玩意儿，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丁忱甚至觉得，他天生就该是碰机车的。
不过有再多的活力，也驾驭不住他只是个刚上高一的未成年，没两轮下来，他的两段手臂就已经麻的不行了。
以至于陈清霖说出那句带他载一程的话时，丁忱破天荒的拒绝了。
陈清霖刚在他背后坐稳，丁忱就绷紧了腰背，一夜的“和平相处”当场破碎。
心跳和体温争相其上，丁忱往前靠了靠，要命，陈清霖在背后贴着他开，准出事。
他的“害羞”躲避却被身后的陈清霖误解了，陈清霖倒是没过多的表情，怎么上的就怎么下，还有心情玩笑，“夜跑也不是不行，赶回去还正好能碰上晨跑。”
丁忱煞的一下便熬白了脸，他连忙转过身去，“不是，陈清霖，我不是不想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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