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公园的清晨，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往常这里会有三五成群的老年人，太极剑，扇子舞，八段锦，各有千秋。空气里流淌着古色古香的筝曲，配合着老人们0.75倍速的缓慢动作，让人心平气和。
然而，今天的公园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魁星楼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刑侦大队的警员们忙碌地进进出出，现场一片肃穆。
周围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群众，他们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议论纷纷。
“哎呀，听说这次是个什么星座杀人案？”一个中年大妈神戳戳地问道。
“听说是狮子座的，这也太可怕了吧！”另一个大爷插嘴道，“我家孙子就是狮子座的，以后还怎么过生日啊？晦气！”
“这人真是疯了，和死者有多大仇，非要人命。”一个年轻女孩气愤地说道，看来她并没有接受过社会“爱的教育”，不经打击老天真，所以才会说出这么中二的话来。
“那肯定的，谁会无缘无故地杀人啊？”旁边的男子翻了个白眼，用以显示他的不屑，结果不小心泻出了他的无知。
这些人肯定都很善良，他们无法理解有些罪犯那种不杀人就焦虑的心理。尤其是连环杀人案的案犯，更是如此。
从他们杀第一个人，他们就爱上了这种掌握他人生死的爽感。一旦停止，他们就会感到空虚甚至焦虑。
就好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打开，他们单靠自己是无法将其关闭的。
“这以后可不敢来了，好好的魁星楼都变成阎王殿了。”一个中年妇女磕着瓜子，阴阳怪气随着瓜子皮唾了出去。
黎逸川刚好路过，脸上**辣的，感觉那些闲言碎语都无一例外地唾在自己的脸上。他这个人虽然脸皮厚得跟城墙拐角似的，但是在业务范围内，他还是有追求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闲聊，全然不顾刑警队长黎逸川黑得像锅底的脸色。这是谁泄露出去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警员们维持着秩序，试图消散这些好奇的目光，然而无济于事。没办法，人类的大脑除了用来干正事的时候不太适应，其他时候总是异乎寻常的活跃。只要不是正事都非常精力充沛，尤其是八卦这一块。
以前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现在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上至国家领导，下至隔壁老王，大到国家战争，小到谁家孩子数学考多少分，都是他们能八卦的内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告诉网警，加强监控。不能让舆情沸腾。”黎逸川告诉苏清言。
案发现场在魁星楼的正门处，死者被挂在高高的门框上，两手被舒展着绑在围栏上，整个尸体被摆成十字架，头沉沉地垂着，如同受难的耶稣。在他的脑门上，贴着一个醒目的“LEO”字样。晨风吹过，死者的衣角微微飘动，现场一片肃穆又诡异。
同样的瘦骨嶙峋，同样的诡异笑容。难道他也同样被饿死的吗？
“LEO？又是狮子座！”黎逸川皱着眉头，心想：“他不是要集齐十二星座吗？怎么就盯上狮子座了？”
“你忘了孟琰琰说的，他们所养大的同卵受精卵发育的两个人不管经历如何，最后结局都一样。”32号大约想了一觉，终于把他那下水道一样堵得厉害的思路清理明白，然后就积极参与工作，践行黎逸川所说的意义，帮助破案，寻找艾先生的设计者。
“你是说，他和冯铭扬是孪生兄弟？”
“从DNA的来源看，就是这样。”
黎逸川接过何泌递过来的死者背调，上面赫然写着：
冯翼然，三十二岁，国家首席AI设计专家，菁华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国防利器“湛卢”的设计者。曾任哥伦比亚大学客座教授。
这一系列的成就让黎逸川感到眼晕，有一种被明晃晃地嘲笑的感觉。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可是，身为冯翼然的孪生兄弟的冯铭扬，也没有冯翼然这样优秀的履历。难道他们培育的孪生兄弟差别这么大？
还有，背调显示，冯翼然一直在A国求学工作，是在去年才突然回国的。回国原因尚不明确。
就好像一条流畅的曲线，突然来了个90度的转弯，有点让人猝不及防，也破坏了原有的流畅之美。
黎逸川在这点下面重重地画了一条浪线，交代何泌，“去查一下冯翼然回国的契机。”何泌答应着打开了折叠电脑。
看着这副和冯铭扬极为相似的尸体，黎逸川又说，“再查查冯翼然和冯铭扬有没有联系，还有，和孟琰琰什么关系。”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事业正一帆风顺的教授突然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呢？
“对了，那个沈语迟，怎么回事？人在哪里？”黎逸川突然想到哪哪都有的沈语迟，现在怎么没有了！
“黎队，沈语迟被送医院了。”一个警员回答道。
“你们把现场再整理一下，我去医院会会这个沈语迟！”黎逸川交代道，“何泌，你试着提升一下小澄同学，看看能不能模拟出来冯翼然和冯铭扬遇害的场景。”
别的警员听的面面相觑，黎队这是着急破案想疯了吧？哪有这样的技术啊？
何泌心下了然，可是他现在没有时间，还得查冯翼然的社会关系呢。黎扒皮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就在黎逸川和华程菲去医院的路上，黎逸川的手机响了。
“喂，王局啊，啊，是我黎逸川。我刚从现场回来，马上去医院调查另外一个有可能是目击者或者嫌疑犯的人。”黎逸川刚开始还语气平和，结果王局不知道说了什么，黎逸川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锐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在这个时候给我放假？我和你说，王局，冯铭扬的死因与这个冯翼然的死因如出一辙，他们的凶手是一个人，这是连环杀人案！谁现在也没有我掌握的线索多！你们这时候让我休息，我休息得了吗？！”
王局的声音也遇强则强跟着大了起来。华程菲都能听到黎队手机里的王局的愤怒与无奈，“那你说怎么办？你自己上网上看看，都什么情况了？办你一个舆情失控的罪都是轻的！”
华程菲听到这句话，赶紧打开手机，九宫格的立体界面上，滚动着各大平台的热门新闻。
“澄海县惊现连环杀手，黄道十二宫再现江湖！”
“死者冯铭扬和冯翼然都是狮子座，凶手仇视狮子座？”
“当断不断，澄海县刑侦大队错失捉拿凶手的最佳时机。”
“黎逸川，欠我们澄海的百姓一个说法！”
各种标题，极尽想象力，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华程菲意识到这不对劲了，早上黎队就吩咐过，要控制舆情。怎么会爆成这样？
黎逸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网友们以这种方式挂上热搜榜，而且高居榜首，热度居高不下。
“自媒体标题党们添油加醋，你们就问责我，是吧？倒是让网警删帖啊！”黎逸川也急了。这一看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多家自媒体几乎同时发难，然后水军下场带节奏，估计信息科的网警们现在也是一脑门官司。
“我是不是早就警告过你，这几天千万不要出事！结果到好，你给我拉了坨大的！”王局气得喝了一口苦丁茶，败败火。
“那我不也告诉你，犯罪分子想什么时候作案，我管不了吗！”黎逸川生气地回怼了过去，他爸爸和王局都是多年的老朋友，所以他在王局面前没大没小惯了。
“这次我可保不住你。”王局揉着眉心说道，“舆情失控，上头压力太大，暂时你得避避风头。不行我拉下老脸，去求特案组接手你的这个案子。”
特案组一直是他们行业内传说一样的存在。好像就没有他们破不了的案子。去年临溟县的幽灵草案，让他们在岚山一战成名，一时风光无两。
可是现在这个案子，不仅有凶杀，还掺着未来世界的人，这如果让特案组重新捋，多少也会耽误进程的，那个凶手的屠刀一直在寻找下一个受害者。如果在交接工作上做无用功，就有可能又有一个人丧命。
“王叔，您给我想想办法，我这个案子都有眉目了，您不能这时候卸磨杀驴啊！”黎逸川语气软了下来，没办法，谁让王局吃软不吃硬呢。
“臭小子，还知道自己驴啊！”王局也心疼黎逸川，但是这么大的责任，他怕黎逸川扛不住，还不如早点收手，让别人干。
“王叔，不然这样也行，您想停我的职就停，但是，别让特案组插手了，就让我的副手苏清言临时负责，怎么样？”
“你小子又打什么馊主意呢？我劝你就把案子交出去得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别人都躲，就你还上赶着接。”王局对于自己的苦心不被理解很是苦恼。
黎逸川这个性子真的是太倔了。他认定的事，一条道跑到黑。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了南墙，也要把南墙干塌，继续他的方向。
“你非要接这个案子干嘛？费力不讨好。我听说，那个源和影视的老总，也是和上面有点关系的，好像还对这事很关注，话里话外的，反正那个意思就是要你下来。”
“哦，所以你就怕了，是不是？就想遂了他们的愿？”
“滚蛋你！我这还不是怕你着了道，想保护你啊！”
“王叔，这算我求你，这个案子我必须继续。就算您要停我职，我也会继续的。”黎逸川说道。他心想，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您侄子我被未来人选中，要开始拯救人类的大业了呢！
黎逸川要是这么说了，估计下场只有一个，被送进医院。医院？对了，还得问沈语迟呢。“王叔，我还有事，您爱怎么处理都行。我都接受。”黎逸川潇洒地挂了电话，剩下王局一个人在电话那头满脸黑线，“小兔崽子，敢挂我电话！翅膀硬了是吧！”
医院。沈语迟病房。
小赵早已病愈，但是黎队安排他监督沈语迟，所以小赵这病一直没有机会痊愈。
今天早上，小赵突然发现沈语迟不见了，刚想报告给黎队，结果看见人家姑娘晕倒被送回来了。据说是低血糖。
几个吊瓶又挂上。沈语迟逐渐苏醒。她眼神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要给它盯出一个洞似的。
黎逸川进来的时候，沈语迟的目光闪了一下，然后又熄灭了。
“沈小姐，能否就今天出现在案发现场给我一个明确合理的解释？”黎逸川装着文雅地说道。
“昨天，我梦到有人在东林公园杀人。”沈语迟低声说道，“梦中的事，我不能确定，所以没报警。但我忍不住，趁着护士不在的时候悄悄来到了东林公园。”
黎逸川皱眉，“原来苏清言昨天看到的人是你？”
沈语迟点点头，“是的，昨天那个女警官追我追得紧，我就迂回到魁星楼躲了起来。但我没有看到什么人。本来想回医院，但我低血糖晕倒了。”
黎逸川不太相信，“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沈语迟的眼神闪烁，像一个刚做错事的孩子在努力地摘清自己，她努力保持镇定，心里却慌得一批。
黎逸川心里暗暗掂量着：这姑娘真不适合说谎，眼神已经暴露一切。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还有，梦见杀人就去看看，这种借口也太不用心了。你以为你是谁？周公吗？
“真的没有吗？沈小姐好好想想。”黎逸川说道，“这世界是由荒唐构成的，没有荒唐，就没有一切。但是，也不能太荒唐不是？两次案发现场都有你，云歌凝，冯翼然，还都是行业大拿，这是巧合？”
听到黎逸川的话，沈语迟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黎警官，如果我说这是巧合，您信吗？”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沈语迟想了又想，自己总这么被卷入杀人案件，再不和警察交底，恐怕就真得进监狱了。那样的话，云老的仇还怎么报！
“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和你单独说。”沈语迟想好了，这个黎警官至少没有向其他人那样直接判她死刑，从这一点上，她愿意赌一把。
黎逸川示意华程菲出去，结果沈语迟说，“还有这位病友。”
原来小赵的监视在沈语迟这一直都是明牌啊。黎逸川有些小尴尬，赶紧让小赵也出去了。
“好了，就剩我们两个了，你想说什么？”黎逸川问道。
“你听好了，黎逸川，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运转程序，”沈语迟看着黎逸川的眼睛说道，一口气说道，“我们看到的一切不过是AI构图，就像游戏世界里的一样。周围的人有很多是人造人，黎警官，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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