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点翠簪惊破琉璃界潇湘泪浸透时空纹
故宫器物部西配殿。
空调的嗡鸣,游丝般搅动着凝滞的空气。陈年木料的沉郁,矿物颜料的微尘,在死寂中无声发酵。
曾絮戴着雪白棉布手套,指尖拂过锦盒中那支点翠簪。翠羽蝴蝶流光溢彩,沉睡百年。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醒一个旧梦
——这是无数次触碰脆弱古物后,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第七片翠羽之下,铜胎缝隙里,蛰伏着半片雪花状的白色碎晶。她俯身,凑近高倍放大镜,冷光源倾泻而下。
碎晶深处,非金非玉!竟似有活水微澜,流转着幽秘莫测的光华!
这光……刺得她心尖一颤!恍惚间,又回到了敦煌莫高窟那个黄沙漫天的午后。
壁画深处深埋的星砂,也曾这般在修复灯下无声闪烁,低语着时光掩埋的秘辛。
修复师的直觉在尖啸:这东西的“包浆”,不对!
“张师傅!”
脆亮的京片子像刚上市的心里美萝卜,嘎嘣利落,瞬间划破凝滞,
“您老受累,移驾!瞅瞅这簪子!氧化层糊得跟千层饼赛的,至少三层!”
精密镊子尖稳如磐石,精准点向翠羽与铜胎相接的脆弱边缘,
“最底下那层乌漆嘛黑,成色质地压根儿不对!活像从哪个时空夹缝里扒拉出来的……”
“得嘞,我的小曾祖宗!”
老张头晃着那磕掉块瓷、露出黑铁底儿的宝贝搪瓷缸子,慢悠悠踱来。劣质高末儿茶的陈香,混着鱼鳔胶的微腥黏腻,霸道地弥散开。
“甭跟老头子掉书袋!直给个痛快话!这宝贝疙瘩明儿个上特展见人,怎么个修法儿?糊金胶水?描新翠羽?老祖宗的‘修旧如旧’,您可掂量着!”
曾絮没应声。全副心神凝在那点寒星般的碎晶上。
非金非玉……像极了地库深处那块测不出成分的“天外石”!她屏息,胸腔起伏压到最低,镊子尖化作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拨弄铜胎边缘,试图取样。
冰冷的金属尖端,即将触碰到碎晶的刹那——
空气,骤然凝固!时间,被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
头顶恒温灯管,白光扭曲!旋转!拧成惨白刺目的螺旋!
多宝格上静默百年的玉器、瓷瓶、青铜尊,瞬间活了!尖锐刺耳的蜂鸣炸响!如同无数寒蝉在琉璃棺中绝望振翅!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曾絮四肢百骸!眼前泼墨般漆黑!身体塞进了高速离心机,五脏六腑尖叫移位!修复台、老张头、搪瓷缸子……
一切在视野中撕裂、旋转、消失!
再睁眼。
冰冷!坚硬!狠狠硌着膝盖骨。
曾絮狼狈地跪在湿冷滑腻的青砖地上。膝下,压着半片带冰凉夜露的梨花。花瓣上纤细如脉络的纹路……
竟与她修复台上那点翠簪蝴蝶翅膀的肌理,分毫不差!泥土、夜露、清冷花香……陌生的气息钻入鼻腔。
“曾絮!作死的小蹄子!挺尸挺到姑娘院子里来了?!”
清脆尖利的叱骂劈头盖脸!更清脆响亮的是“啪”一声!左脸颊火辣辣烧起来!
一个圆脸鼓腮的小丫头,双丫髻,攥着炸毛的鸡毛掸子,叉腰怒视,杏眼里的火苗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林姑娘的鹦哥儿撞了邪祟,惊了姑娘心神,正心口疼得紧呢!你倒好,躲这儿挺尸偷闲?!滚起来!等着吃第二下掸子?!”
脑子嗡嗡作响,像塞进一窝马蜂。脸颊刺痛,膝下冰凉……真实得窒息。幻觉?曾絮心沉谷底。
嗡——!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如同金属摩擦的电子音,钢针般狠狠扎进意识深处:
【时空坐标确认:金陵贾府。次元壁破损度:三级。核心执念源锁定:林黛玉(编号LDY-001)。执念类型判定:时空预见型(守护悖论)。任务目标:消除其“大厦将倾无力回天”之核心执念,修正世界线偏移度>85%。倒计时:72小时(本地时间)。警告:锚点(点翠簪碎晶)不稳定,能量逸散!执行风险高!系统辅助模块(文物能量场扫描/基础语言)已加载。修复师001号,祝您好运。】
雪雁(后来得知的名字)粗暴地拽起她胳膊,深一脚浅一脚穿过九曲回廊。雕梁画栋在夜色中投下狰狞暗影,朱漆斑驳,透出繁华下的衰朽。
夜风穿廊,带来潇湘馆方向湘妃竹的沙沙声……细密、连绵,竟莫名像极了实验室里声波探伤仪图谱上,青铜编钟内部裂纹的背景噪音。
修复师的直觉,在苏醒。
她下意识摸向发髻——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坚硬的金属轮廓!那支点翠簪,竟如生根般牢牢插在发间!蝶翼末端那点雪花碎晶,隔着散乱发丝,透出灼人热度!隐隐红光在黑暗中明灭,像一只不祥之眼。
红光?!曾絮心头剧震,寒意瞬间顺着脊椎骨缝爬升!她猛地忆起库房那卷《千里江山图》!特殊红外成像仪扫描时,山石深处不起眼的角落,也曾捕捉过同样火焰形状的玉环微光标记!时空的“虫洞”标记?!
潇湘馆内。
药气氤氲,苦涩中缠着一缕病态的玫瑰露甜香。一个穿水绿比甲、眉眼温顺中带着忧虑的大丫鬟(紫鹃?)红着眼眶,小心翼翼捧着天青釉开片青瓷药碗,声音带着浓重鼻音和强忍的哽咽:
“姑娘,您好歹用一口……药里加了新得的玫瑰露……苦……也忍着些罢?身子要紧啊……”
曾絮被雪雁推搡上前,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接药碗。
指尖刚碰到冰凉、带着开片纹理的碗沿——
滋啦!
一股微弱电流般的震颤猛地窜遍全身!她瞳孔骤缩!修复师的职业敏感让她死死盯住碗沿
——一道极其细微的缺口!那锯齿边缘的不规则形状……竟与她曾在故宫古籍修复部见过的“太虚幻境”青铜门环崩裂处拓片痕迹,严丝合缝!
这碗!
本身就是一件承载时空裂痕的“文物”!
更诡异的是,碗中深褐药汤微晃,清晰映出湘妃帘后榻上人影的倒影。倒影心口位置,赫然插着一支点翠簪的虚影!
那簪子蝶翼末端缺失的碎片形状……正与她发间簪子上的雪花碎晶,拼合成一个完整的、冰冷的雪花图案!
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搁下罢。”
帘后传来声音。清冷,微哑,如冰水浸润过的琴弦,每个字都带着易碎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倦怠。
“紫鹃,你说这鹦哥儿……好端端的,怎偏学了《南华经》里的句子?‘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声音顿了顿,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出,浸满看透一切的悲凉,
“这兆头……听着便……让人心头发冷。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相濡以沫……终究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曾絮的手停在湘妃帘细密的竹篾上,指尖被冰凉浸得发麻。
她深吸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轻轻掀开那道隔开两个世界的帘子。
榻上人影斜倚,单薄如烟霞,脆弱得令人心惊。
月白绫袄松松裹着纤弱身躯,肩胛骨凸起,形如两片欲振翅却注定折翼的蝶骨——这形状,竟与她发间点翠簪的蝶翼轮廓,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宿命般的镜像!
曾絮的心脏狂跳!目光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在黛玉纤细得几乎透明的手腕上:
一根褪色旧红绳松松系着,上面赫然缠着半片与她簪子上同源、闪烁微弱寒芒的雪花碎晶!两片碎晶隔空相对,无声共鸣!
“姑娘,”
曾絮学着清宫剧丫鬟的姿态,略显生硬地福身,努力让京腔平稳可靠,带着修复师面对脆弱古物时的沉静,
“夜深露重,好歹用些燕窝粥?紫鹃姐姐吩咐小厨房熬的,文火慢炖,火候正好。”
黛玉闻声,缓缓转头。脖颈微转间,腰间温润玉佩轻荡——“叮!”
一声极轻微却清越柔和的脆响!通灵宝玉!
曾絮的目光,猝不及防撞进黛玉抬起的眼眸深处。
那双含愁带露、笼着江南烟雨的秋水瞳仁里,竟清晰倒映着一座云雾缭绕、玉石牌坊高耸入云的虚影!
牌坊中央巨大匾额上,流光溢彩、如同活物的,正是她发间这支点翠簪!而牌坊基座,蛛网般的裂痕密布,摇摇欲坠!
“你……”
黛玉苍白的唇瓣微启,一方素白丝帕迅速掩住急促轻咳,帕角绣着的几竿青竹颤抖。“是从‘那边’来的?”
目光锐利如淬寒冰的针,穿透昏暗,直刺曾絮发髻,“簪子里嵌着的……可是太虚幻境崩落时,遗落尘寰的碎片?是警幻……派你来……‘修补’这注定的倾覆么?”
刺骨寒气从脚底冲顶!后背冷汗霎时浸透粗糙中衣。
嗡——!刺耳警报!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催命符咒,再次在脑中炸响:
【警告!警告!时空锚点共振指数突破临界阈值!核心执念源LDY-001精神波动剧烈,与时空锚点(点翠簪碎晶)深度绑定!能量溢出!修复进程受阻!72小时内,必须找到并融合另一枚核心碎片,完成初步锚定,否则世界线将彻底崩解,不可逆转!重复,72小时……文物能量场扫描辅助启动……侦测到通灵宝玉存在结构性损伤……】
曾絮强压惊涛骇浪,指甲深掐掌心,定了定神,壮胆向前挪了小半步。
她抬手,带着近乎仪式感的郑重,如同在故宫展厅取出国之重器,缓缓拔下发间那支沉甸甸的点翠簪。
簪身在摇曳烛火下,流转深海般幽邃莫测的蓝光,光芒如生命般微微脉动。
“姑娘……”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努力镇定,修复师的探究本能压过恐惧,
“认得这支簪子?它……需要修复吗?”
簪体完全呈现于昏黄烛光下,蝴蝶翅膀纤毫毕现。
黛玉猛地倒吸冷气,纤弱身躯抑制不住地轻颤!她伸出苍白得透明、可见青色血管的手指,带着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颤抖,轻轻抚过簪子上冰凉坚硬的翠羽。
指尖动作温柔如同触碰久别重逢的爱人冰冷面颊,又似在确认一个隔世经年、早已褪色的旧梦,充满不敢置信的悲恸与恍然。
“警幻仙子……”声音破碎在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哽咽,泪水漫上眼眶,
“当年……便是执此簪点化于我……说我是‘离魂者’……注定漂泊时空罅隙,如无根之萍……需守好这太虚幻境的门钥,维系此方世界……以簪为凭……”
话语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骤然打断!她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的鲜红血珠,滴滴答答落在冰冷青砖地上!
血珠并未晕散!
竟诡异地凝聚、延伸,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化作一片微缩的、断壁残垣的大观园废墟图景!焦黑梁木,倾颓假山,干涸池沼……废墟之上,更隐约可见无数纵横交错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时空裂痕!触目惊心!
骇人景象让曾絮浑身发冷!
她这才惊觉,脚下潇湘馆青砖缝隙里湿滑粘腻的青苔,扭曲蔓延的姿态,在昏暗光线下,分明勾勒出与故宫拓片上璇玑阁图腾如出一辙的扭曲火焰纹!
而黛玉因剧咳微敞的领口下,心口位置隐约可见一小片青色胎记——那形状,正是太虚幻境巨大青铜门环缺失的一半!与她左手腕内侧自幼便有的、形似门环另一半的青色印记,严丝合缝!
“姑娘!”
曾絮再顾不得尊卑法则,一步抢前,紧紧握住那双冰冷刺骨、瘦得只剩嶙峋骨节的手!寒意冻僵指尖,却点燃胸中修复师的倔强!
“我是修复师,”
她直视黛玉那双看透宿命却深藏不甘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的活计,就是修补这世间破碎的东西!摔成八瓣的汝窑瓷瓶,虫蛀鼠咬的千年古画,被岁月剥蚀的青铜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血痕废墟,声音沉凝,“甚至……是时空本身的裂痕!再碎的瓷片,只要找齐了,也能拼回原样!再深的裂痕,只要找对了方法,也能让它……透进光来!”
“裂痕?”
黛玉唇角扯出一抹惨淡虚无的笑,目光投向窗外沉沉夜色,仿佛能穿透华丽高墙,看到蛀空的朽木与蔓延的罅隙。
“你看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贾府,哪一根光鲜朱漆梁柱底下,不是爬满蛀空的虫眼?你看这锦绣堆叠笑语喧阗的大观园,哪一片流光溢彩琉璃瓦当之上,寻不出一道要命的、深可见骨的裂痕?”
她枯枝般的手指,耗尽力气,无力指向窗外黑黙默的假山方向。“守与不守,终是……徒劳……那裂痕……早已刻在命盘之上……”
就在那一瞬!
一个穿黑色短褂、身形佝偻、形迹鬼祟的婆子身影,在嶙峋假山石后一闪而过!她肩上小巧箱笼侧面,一个火焰形状的玉环标记,在微弱月光下,如同鬼火般一闪而逝!
子夜。梆——梆——梆——
三声空洞悠长,敲在人心上,回荡死寂的大观园。
曾絮避开巡夜婆子,如幽魂闪入后院僻静浣衣房。借着惨淡月光,她在待洗衣物中翻捡出黛玉白日换下的素白丝帕。帕角绣的青竹已被暗红血迹洇染模糊。
她将帕子浸入盛满清水的粗糙木盆。
帕上暗红血迹甫一入水,并未晕开!如同活物般迅速扩散、蔓延!
整盆清水几个呼吸间变得刺目猩红!更骇人的是,帕角原本绣着的青竹纹样,在血水浸泡下,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去,渐渐褪色隐去!一行娟秀却透着冰冷诡异气息的小字,如同从血水中浮出的幽灵,清晰显影:
【戌时三刻,凹晶馆,带点翠簪。勿使人知。】
凹晶馆。
临水的月洞门,在惨淡月色下像一只巨大空洞、窥视人间的巨眼,散发不祥气息。
曾絮赶到时,黛玉孑然立于湖边。夜风吹动单薄衣衫,身影飘摇如随时会被夜色吞噬。她手中紧握着那半片用褪色红绳系着的碎晶。
平静湖面此刻如同一面被打碎的魔镜,倒映着光怪陆离、彼此交叠撕裂的画面:
* 红楼的亭台楼阁在冲天烈焰中轰然倾颓!
* 三国的艨艟战船在赤壁火海惊涛中破碎沉没!
* 现代故宫的红墙金瓦,如海市蜃楼在硝烟断壁中若隐若现,摇摇欲坠!
金戈铁马、悲鸣哀嚎隐隐穿透水面传来!
“他们要毁了所有维系时空的锚点,”
黛玉的声音比穿竹夜风更冷,带着洞悉一切却无力回天的悲凉绝望,死死盯着混乱湖面,
“连同这个世界的……未来根基。也包括……我。”
她蓦然转身,月光照亮苍白如纸的脸,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将手中那半片碎晶,如同交付最后的希望,决然按向曾絮递出的点翠簪蝶翼末端!
“或许……你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让这裂痕……透进一点光?”
触碰!
两片分离了不知多少时空的碎晶触碰瞬间——
轰!
一团柔和却足以刺破黑暗的纯粹白光,轰然爆发!光芒如活水涌入动荡湖面!
原本破碎混乱、互相倾轧的倒影,被无形巨力瞬间抚平、稳定、清晰!如同按下播放键——
《红楼梦》原定命运冰冷的画卷展开:
* 宝玉披猩红斗篷,踽踽独行于茫茫雪野,走向空寂山门。
* 探春嫁船在风雨飘摇江心远去,孤帆远影。
* 潇湘馆内,承载心血的素白诗稿在火焰中蜷曲、焦黑,化为带火星的灰烬……
然而!在这宿命图景的边缘,诡异而顽强地重叠着另一幅景象:
* 故宫那巍峨庄严、代表历史延续的红墙金瓦,竟与太虚幻境那云雾缭绕、象征神话起源的玉石牌坊,严丝合缝地交融!诉说着被强行割裂又试图重连的隐秘联系!
明悟— 如同闪电击中曾絮!修复师的灵魂在呐喊!
她猛地从腰间那个随她穿越而来、毫不起眼的工具皮囊里,掏出一支小巧的银色微型喷灯!
嗤——!
幽蓝的科技火焰无声喷涌!带着现代科技特有的冷静与精准,精准笼罩在两片碎晶刚刚融合的蝶翼末端!
幽蓝科技火焰与点翠簪流泻出的古老幽光激烈交织、碰撞、共鸣!
这奇异的融合光焰投射在刚刚平静的湖面上,水波荡漾间,清晰地映照出四个古老遒劲、蕴含天地至理的篆字:
透物见影!
“姑娘!”曾絮的声音在寂静夜风中异常清晰,带着修复师面对残破腐朽时的冷静、洞悉与执拗信念,
“真正的修复,从来不是用金粉颜料掩盖裂痕,假装它不存在!”
老张头叼着廉价烟卷、眯眼瞅破碎瓷器的样子浮现眼前,沙哑京腔仿佛在耳边响起,
“是直面它!理解它!让裂痕本身,成为故事最真实、也最有力的一部分!让光……真正地透进来!照亮它,也照亮我们自己!您看这湖面,裂痕还在,但光透进来了,它就不再只是一片绝望的漆黑!”
黛玉怔怔望着湖面上“透物见影”四个玄机篆字,又缓缓移向曾絮手中那支在幽蓝火焰下仿佛注入灵魂、古老与现代光芒交融的点翠簪。蝶翼末端,一道纤细优美、如同天然冰裂纹般的修复痕迹,正在蓝光中缓缓成型。
深潭般盛满绝望与宿命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了。
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新的、微弱却坚韧的光芒在裂缝深处挣扎萌动
——那是她作为守护者,第一次看到“裂痕”被赋予意义,而非仅仅是毁灭的前兆。
她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曾絮,对着那支簪子,对着湖面上“透物见影”四个字——
点了一下头。
一滴清泪,无声滑过苍白冰凉的脸颊,滴落在冰冷青砖上,没有晕开,却仿佛带着一丝微温。
就在黛玉颔首的刹那!
一股巨大的能量冲击波从点翠簪融合处猛地扩散!曾絮只觉眼前白光刺目,耳中嗡鸣一片,身体如被无形巨锤击中,不受控制向后踉跄,脚下一滑——
砰!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金星乱冒。剧痛吞噬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凉意。嘈杂人声。
“哎哟!这丫头怎么躺这儿了?”
“快扶起来!莫不是梦魇了?”
“曾絮?曾絮!醒醒!”
曾絮艰难睁眼。模糊视线里是紫鹃和雪雁焦急的脸。她躺在潇湘馆外廊下青砖地上,天色蒙蒙亮。晨风带着凉意吹过,竹叶沙沙作响。额角钝痛清晰。
她下意识抬手摸向发髻——那支点翠簪依然牢牢插在那里!
指尖触到蝶翼末端,那道崭新的冰裂纹触感清晰,带着一丝修复后的温润。左手腕内侧,那门环状的青色胎记,散发着持续而清晰的灼热感。
冰冷的电子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稳定:
【核心执念源LDY-001精神波动趋于平稳。时空锚点初步修复度:20%。离魂者核心意识觉醒确认。能量通路部分建立。警告:锚点(点翠簪)仍不稳定,璇玑阁能量波动侦测中。倒计时:红楼时间71小时59分… 修复师001号,请继续任务。】
在紫鹃搀扶下勉强站起,曾絮目光扫过晨光熹微中静谧的潇湘馆庭院。昨夜凹晶馆的惊心动魄,湖面上的冰冷宿命与交融奇景,黛玉绝望中的微光,额角的痛,腕间的灼热……
无比真实地烙印在感官深处。
这不是梦。是无数在崩塌边缘哀鸣、裂痕蔓延的世界,向这个手握镊子与喷灯、满身胡同烟火气和矿物颜料味儿的修复师,发出的沉重召唤。
而她,注定要在这穿梭不息、光怪陆离的时空戏梦里,用手中的工具与心中那点刚刚领悟的“透物见影”的明光,将那些破碎的裂痕,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如同修复最珍贵的古画,织补成一张属于所有存在、厚重而崭新的命运锦缎。
属于她的真相,或许就在山河远阔、烽烟散尽处。现在,她必须站稳在这青砖地上,面对红楼世界的又一个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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