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罗赶紧走过来扶起安宁,安宁的手握着碧罗的手腕,脸上又是惊恐又是茫然。
她紧紧攥着碧罗的手腕,问她:“本宫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刚才碧罗不在殿内伺候,见宇文少虞脸色难看地离开寝殿的时候,她也是非常惊讶的。
因为伺候贵妃娘娘这么久,她就没见过陛下面色不虞地离开过娘娘的住处,这还是第一次。
“娘娘,陛下可能只是事务繁忙……”碧罗只能这么安慰她,看见自家贵妃精心装扮的妆容现在因为主人跌宕心情的缘故,颜色也去了好几分,她也忍不住心疼,“之前娘娘答应过给陛下打一条宫绦,但奴婢没见过娘娘做过。要不娘娘将宫绦打了,送给陛下,想来陛下是开心的。”
安宁内心隐隐不安:“好,就按你说的做。”
宇文少虞走到行宫的一处荷花池边,突然停了下来。
他背对喜风而立,突然扭头对喜风说:“把来枝叫来。”
来枝到了之后,宇文少虞问:“这两日你在贵妃身边伺候,可有发现她有任何异常之处?”
来枝原想回答没有,但想起今天上午在厨房外碧罗心神不宁地走路差点撞到他后和他说的那件事,忙改了话:“回陛下,今个在厨房外遇见了贵妃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碧罗。碧罗提及给娘娘做一碗鲜虾蔬菜粥,但娘娘说不要虾仁。碧罗多嘴说了一句娘娘平日里不是最爱吃虾吗,贵妃娘娘生了很大的气。”
宇文少虞眸色深沉,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把碧罗叫过来,不要惊动贵妃。”
来枝:“是。”
荷花池边的观景亭里,碧罗跪在地上,无比紧张地和宇文少虞讲自昨日来行宫后,贵妃所做诸大小事宜,事无巨细,全部禀告。
宇文少虞为免错漏,让碧罗重复了三遍,三遍说辞相差甚微。
尤其是今日上午贵妃生气的事情,她记忆尤为清晰。
宇文少虞问她:“贵妃发怒之前做了什么?”
碧罗虽然觉得今日贵妃娘娘生气有些和往日慵懒随和的性子不一样,但也没有多想,只认定是自己没有伺候好贵妃娘娘。所以在宇文少虞问到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然后回:“回陛下,好像是娘娘泡了温泉之后。”
温泉……
宇文少虞内心浮现了一种隐约的猜想,但还需要验证。
“回去好好伺候你家娘娘,”宇文少虞站起身,“今日朕叫你来之事,无需让她知道。”
碧罗俯身称是。
第二日,就在安宁度过一个惶惶不安的夜晚的时候,宇文少虞面带微笑地来了。
“瞧瞧朕给你带什么来了?”
宫婢们端着膳食鱼贯而入,将一叠叠精致的菜肴放在了桌子上。
宇文少虞让安宁坐下,“朕让厨房做了你平素里最爱吃的食物,今日可要多吃一点。”
安宁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了笑意,但是低头瞥到那桌上的食物时,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一桌子的菜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海物,她一口都不能吃。
宇文少虞像是没看见她脸上表情转化一般,自顾自地给她夹了一筷子鲍鱼,“吃吧,多吃一点。”
“谢陛下。”安宁握着筷子的手都有点抖,僵硬地看着碟子里的鲍鱼,迟迟不敢下嘴。
宇文少虞在一边问:“怎么不吃?”
“不能是胃口不好吧?”宇文少虞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要是胃口不好,朕让人做的这一桌子菜给谁吃?岂不是平白浪费了朕对你的一番心意,你说对不对,宁贵妃?”
安宁面色讪讪,心里真是叫苦不停。
宇文少虞这番话饱含了威胁之意,不是很傻的人听了他这番话,即便胃口不好也得说好。
安宁说:“陛下一番心意,臣妾定会好好珍用。”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飞快地将鲍鱼夹起来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连嚼都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违背心意地说:“味道很好。”
宇文少虞笑了下,“既然如此,贵妃就多吃一点。”
桌子上的菜宇文少虞一口没动,他只是在喝着酒欣赏着安宁吃。后面是宇文少虞让碧罗为安宁布菜,每当安宁想借口吃饱了,宇文少虞就会不咸不淡地堵回去,硬是让她吃了很多的海物。
见差不多了,宇文少虞终于打算起身离开了,“朕还有些公务处理,明日再来看望贵妃。”
安宁悄悄松了一口气,亲眼瞧着宇文少虞离开之后她神色慌张地抓着碧罗的手,“碧罗,你马上去请一位太医来。记住,要秘密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陛下。”
碧罗见安宁脖子上开始浮现小红疹,也吓了一跳,“奴婢马上去。”
碧罗一走,安宁就奇痒难耐地挠着手背,脖子,脸。她身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红色的小疹子,奇痒无比。
她也开始感觉到头脑发沉,呼吸变重。
碧罗恭敬地送走为安宁诊治后的太医,恰好这次跟随宇文少虞来行宫的就有那位给安宁看过几次病情的甄太医。
甄太医刚走出没多远,就被等候良久的来枝给请到了宇文少虞那里。
甄太医小心翼翼地对宇文少虞说:“贵妃娘娘应是对海物过敏,她今日吃了太多的海物,激起了她的过敏之症。”
宇文少虞疑惑地哦了一声,“可你上次为贵妃诊脉,她吃了虾后,身子无碍。”
甄太医冷汗连连,“这……”
“朕记得上次你说,贵妃的体质来了京城后就改变了,变得可以吃海物了。”宇文少虞慢悠悠地道,“但现在怎么又不能吃了?甄太医,给朕解释解释?”
甄太医解释不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恳请陛下赎罪!微臣学艺不精,不能一时回答陛下的问题。请容臣回去查阅书籍,再来给陛下回复。”
“好吧。”宇文少虞慢悠悠地说,“那你就回去好好查阅医术古籍吧。”
甄太医神色恍惚地走出了殿门,同手同脚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甄太医一走,宇文少虞的脸色就犹如阴云密布,一下子暗沉了下来。
一个从来都不能吃海物的人来了京城后就能吃了,然后却又因为海物导致过敏。一个人的体质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且变得这么快?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两个人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昨日,宇文少虞只是猜测。
但是今日,这个猜测终于被他证实了。
他不想知道这两个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只想让那个心里只装着吃喝的懒人贵妃回到他身边来。
悄无声息地,殿内出现一道黑影,那人全身黑色,连脸都被黑巾遮挡,单膝跪地,“陛下,影得陛下指令搜寻温泉附近,果然在温泉西侧发现了一个地道。看土质,应该挖了有一些年头了。最近有动过的痕迹,贵妃娘娘可能就是通过这个地道被人置换并转移到了行宫之外。”
宇文少虞眼里密布狠厉之色,“你让影卫出宫暗中搜寻贵妃的下落。”
影:“是。”
影悄无声息地退下,殿内刹那间一片寂静。
宇文少虞孤身站在殿内,黄昏的光影透过窗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显得无比的寂寥孤独。
殿内摆放着一个观赏用的小型荷花池,他的身影和脸倒映在水上,一只小金鱼游过来,泛起层层的涟漪。
他伸出一根食指,触碰到了水面,水面也浮现出一层层的涟漪。
“贵妃,你在哪儿呢?”
宇文少虞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
透过水影,他的脸渐渐模糊,让他现在无比惦念的那张鲜妍的脸正在对他笑,他好像听见她在说:“陛下,再找不到我,我就要消失了。”
他的手指一颤,那张脸消失了。
水影中一张脸嘴角时而上扬,时而向下,最后却被纤细雪白的手指给搅没了。
落玉从水缸里无聊地抬起脸,正好看见西面天空上那绯红的晚霞。
她已经被人从行宫里撸来七天了,醒来后就待在这个地方。
她的行动被限制在这所院落之中,门口有护卫,她根本不能靠近大门口半步。
而且还有一个健壮的婆子看守她,每天给她做饭,在外间守着她睡觉。
但就是不愿意和她说话,刚来的时候落玉还以为她是个哑巴。
王婆子挎着篮子走到院落,声音粗狂:“吃饭了!”
“来了!”
落玉颠颠地跑过去,问:“王婆婆,今晚吃什么啊?”
这个姓,还是她不厌其烦地问出来的。
王婆子不耐烦地说:“吃糠咽菜!”
随着她的手打开篮子的盖子,才发现是一碗面,上面还水灵灵地窝了一个蛋。
“吃面条啊。”落玉高兴地眯弯了眼睛,“我最爱吃婆婆做的面条了!”
“吃你的!”
落玉吃着面,心里却忍不住地想,宇文少虞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她在被迷晕过去前,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和她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她事后全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一遭。
真正的安宁想要两个人换回来了。
可是她有点不懂,为什么安宁不杀了她,而是将她关起来?
为了彻底地以绝后患,难道不是应该把她杀了吗?
“哎……”落玉吃着吃着面,忽然叹了一口气,这引得王婆子忽然看过去。
落玉对她一笑,随即落寞地说:“王婆婆,我只是有些想我那夫君了。不知道我不在了以后,他会不会纳新人啊?”
王婆子冷笑一声:“他肯定会!”
“啊?”
“男人都是些喜新厌旧的东西,最是缺不了女人。”
落玉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夫君虽然有很多夫人,但是他好像都不怎么搭理她们的……”
王婆子又是重重冷哼一声:“那说明他不喜欢女人!”
“……”落玉张大了嘴巴,“不应该吧?”
“快吃!”王婆子又开始催促她,“别耽误我洗碗。”
“哦哦。”落玉开始专心致志地吃面。
舒服地吃完一碗面之后,落玉看着王婆子的篮子里还放着些香囊、荷包、手绢之类的东西,就随口问:“王婆婆,你做这些东西是想出去卖啊?”
王婆子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我是说,我也会绣这些东西,绣的比你还好看呢。”
王婆子明显不信地看了她嫩滑的手一眼,“你这手可不像是会做针线的手。”
见她不信,落玉手快地拿出她篮子里的针线和没有完成的荷包,手速飞快地开始绣了起来。
本来漫不经心的王婆子看见她绣出来的成品后,眼里闪过惊诧:“你这是什么绣法,我好像从来没见到过。”
落玉微微笑:“这是我自己自创的!”
“王婆婆,我绣的好看吗?”
王婆子这次没打击她,“你绣得确实不错。”
落玉嘿嘿直笑:“我不禁会绣荷包,还会编绳,像什么姻缘绳、桃花绳、求福绳……我都会。”
“真的?”
落玉点头:“不骗你。王婆婆,明日你来给我带些编绳用的材料,我编好之后你拿去市集上卖,肯定受欢迎。”
因为她刚才那一手,王婆子确实相信落玉有些看家本领。
想想这事儿好像也没有什么破坏规矩的地方,便答应下来了。
王婆子开始拿一些线来让落玉编绳,王婆子不得不赞叹落玉的手巧得很,那绳子在她手上无论编成什么样子都看得易如反掌。
但是当她想上手跟着学的事后,才知道有多么难。
她将落玉编的绳子拿到市集上去卖之后,就受到了很多妇女、小姐们的欢迎。
甚至还有人拿着图来,想要专门定做的。
但无论是多么复杂的图,落玉也总是轻轻松松地还原。王婆子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赚了钱对落玉就更好了,几乎是有求必应。
落玉想吃的食物,想要的东西,王婆子没有不应的。
落玉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有吃有喝,也没有人打扰她,好像比在皇宫里的日子过得也不差。
日子一过好,宇文少虞是谁?她根本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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