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京海高中303宿舍门口响起三声轻叩。
唐小虎扒着门缝朝外张望，月光漏在他凌乱的发梢上："可算来了！"
门外的安欣抱着习题册挤进来，校服袖口还沾着墨渍。
“数学最后一题你抄到没？老张说明天抽查公式推导。"
此时已是凌晨十二点。
六张上下铺中间的空地板上，几个男生围坐成圈。
高启盛在上铺翻了个身，看见唐小虎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磁带，老式录音机的红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这可是金庸先生新修订的《笑傲江湖》广播剧！"
唐小虎压低声音。
“我叔从港城捎回来的，说是加了令狐冲思过崖悟剑的新剧情！"
磁带转动发出沙沙声，刀剑相击的铿锵之音骤然划破寂静。
高启盛听着令狐冲与风清扬论道的对白，藏在被窝里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床板上勾画剑招。
下铺突然爆发的喝彩惊得他笔尖一颤，宣纸上将将成型的"破箭式"洇开一团墨花。
这是高启盛高三新换的宿舍。
八个床位七张都粘着数理化公式单，唯有唐小虎床头的武侠海报在夜风里簌簌作响。
自打他带来那台录音机，这方寸之地就成了男生们夜话江湖的据点。
“令狐冲这招'独孤九剑'真带劲！"
安欣突然拍床而起。
"要是考试能这么见招拆招......"
"嘘——"
对床的李响突然竖起食指。
"你们听！"
走廊传来宿管钥匙串的叮当声。
高启盛敏捷地扯过被子盖住录音机，唐小虎顺势将习题册摊开，安欣已经摸出圆规在几何图上画辅助线。
手电筒光束扫过门缝时，屋里此起彼伏响起翻书声。
待到脚步声渐远，高启盛掀开被子，发现磁带在慌乱中绞了带。
他借着月光将细长的磁带条慢慢卷回齿轮，突然想起哥哥修鱼档收音机时的侧脸——睫毛在台灯下投出小片阴影，沾着鱼腥的手指却比谁都灵巧。
"明天我拿回家修吧。"
说巧不巧，他正愁着没理由正大光明回家时，老天送了他个理由。
晨读铃响前十分钟，高启盛在座位上打了个寒颤。
班主任摸着他滚烫的额头直皱眉。
“让你哥接你去医院挂水。"
高启盛攥着假条站在家门口时，听见浴室传来水声。
他本想悄悄回房，却被突然打开的浴室门撞个正着。 "阿盛？"
高启强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旧背心贴着精瘦的腰线。
"脸怎么这么红？"
高启盛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蒸腾的水汽裹着香皂味扑面而来。
他看见兄长手臂上未愈的刮伤——定是昨天卸货时被冻鱼划的，青紫在冷白皮肤上格外扎眼。
“哥，你手......"
话未说完就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已经躺在泛着阳光味的被褥里，额头上搭着湿毛巾。
高启强正用棉签给他擦酒精降温，袖口卷到手肘，腕骨随着动作起伏如远山轮廓。
"大夫说你是长期缺觉免疫力下降。"
哥哥的声音带着鱼市早市的哑。
"今晚开始十点前必须睡觉。"
深夜的303宿舍，高启盛在月光下默写《逍遥游》。
唐小虎新借的《连城诀》磁带在枕头下嗡嗡震动，他却想起哥哥给他掖被角时，小指上那道陈年的烫伤——那年除夕他为给自己煮饺子，碰翻了滚烫的锅。
二人熄灯后都在回味家庭温暖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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