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殿的阴风卷起玄袍,高启盛被鬼差压着跪在台阶下。他仰头盯着主座上的神明,凌乱额发下是灼人的眸光,喉结滚动时牵动脖颈淡青血管,破碎衬衫下的腰线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最后一次问你。"阎王指尖敲击案几,生死簿无风自动,"放弃转世当无常,就为等个注定堕地狱的恶鬼?"
青年突然暴起挣断锁链,却在听到最后两个字时僵住脊背。他垂首低笑,腕间镣铐叮当坠地:"我哥的罪业,我背。"再抬眼时眸中翻涌着血色,"你们谁都不准动他。"
忘川河水灌入喉管的刹那,他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那年旧厂街暴雨倾盆,哥哥在鱼档蜷缩着给他暖饭盒,湿热体温隔着衬衫烫在后腰。原来剜骨噬心的痛不是孟婆汤,是情毒入髓。
***
三百年后的中元夜,黄泉路尽头的无常忽然动了。他黑袍下的指节捏碎玉笏,千年未愈的伤口渗出黑血,死死盯着奈何桥上的魂魄——那人后颈还留着当年替他挡刀留下的疤。
"阿盛。"高启强转身时带起檀香味,指尖拂过他面具边缘,"猪肉摊改超市那年,我说要给你攒婚房..."
话音未落就被按在忘川石上,玄铁面具当啷落地。高启盛赤红着眼咬住他喉结,暴烈的吻混着血腥气:"攒给谁?陈书婷?还是那些叫你爸爸的小崽子?"掌心贴着兄长腰线往下按,"哥当年教我杀鱼,怎么不教我怎么杀这贪念?"
高启强忽然抬手扯开领口,露出心口狰狞枪伤:"那年缉毒警的子弹打偏三寸,因为我把你照片贴在胸口。"他勾着弟弟染血的指尖按在伤疤上,"阿盛,地狱我替你下了三回。"
忘川河畔飘着蓝绿色磷火,高启盛被按在往生石上灌下孟婆汤时,腕间电子表突然迸出刺目红光。表盘裂纹间渗出丝丝血线,缠住鬼差手中的玄铁壶。
"倒是情深。"阎王抬手截断血线,鎏金护甲刮过青年苍白的下巴,"可惜这执念..."袖中突然飞出青铜锁链扣住他琵琶骨,"...要换种方式存着。"
高启盛在剧痛中弓起身子,恍惚看见十三岁生日那天的雨幕。哥哥沾着鱼腥味的手指捏着皱巴巴的纸币,在便利店玻璃窗上呵出白雾:"阿盛挑个最贵的蛋糕。"他蜷在温暖怀抱里,鼻尖蹭到对方毛衣领口潮湿的檀香味。
"哥..."他无意识地呢喃,喉间突然被灌入滚烫液体。三百年前旧厂街的梅雨在血管里翻涌,那个总把猪脚面里的肉挑给他的少年,此刻正在记忆里被血色吞没。
成为无常的第七个甲子,高启盛坐在孽镜台前擦拭斩魂刀。玄铁面具边缘露出嶙峋下颌线,脚边蜷着只通体雪白的谛听兽——这是上个月捣毁淫祀时,从邪神手里抢来的战利品。
"高大人又在看那个。"新来的鬼差躲在廊柱后窃语,被红衣判官用朱砂笔敲了脑袋。孽镜台中反复播放着人间画面:西装革履的男人跪在祖坟前,将冷掉的猪脚面供在斑驳墓碑前。
高启盛突然捏碎镜面,琉璃碎片割破掌心。黑血滴在谛听兽额间红纹上,幻象陡然清晰——高启强颈间戴着他送的玉观音,正被专案组按在审讯室里。
"哥!"斩魂刀劈开虚空,黄泉路霎时阴风怒号。等阎王赶到时,只见三生石上深深嵌着半块电子表,表带缠着褪色的红绳。
高启强再次踏上奈何桥时,腕间镣铐碰撞声惊起满河灯魂。他驻足望着桥头黑影,那无常手中的猪脚面腾起热气,与二十三岁生日那天的晨雾重叠。
"阿盛。"他伸手时露出腕上疤痕,是当年为弟弟挡下催债人的砍刀留下的,"超市改成连锁了,你喜欢的..."
玄铁面具突然迸裂,高启盛赤红的眼里翻涌着忘川河水也洗不净的执念。他扯开兄长衬衫,心口枪伤处果然纹着串电子编码——是那块摔碎的手表序列号。
"为什么纹这个?"染血的指尖按在滚烫皮肤上。
"这样转世也能找到你。"高启强笑着握住他腕间铁链,突然将人拽进怀中。檀香味混着血腥气漫过唇齿,藏在舌底的玉观音磕出清脆声响。
阎王殿在业火中坍塌时,判官终于看清生死簿上的隐秘:高启强那页的业障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血亲分担。电子表碎片化作漫天星子,照亮轮回路上相拥的身影。
"下辈子..."高启盛将玉观音系在兄长颈间,咬破指尖在彼此掌心画符,"...我要在猪肉摊前捡到你。"
高启强笑着把电子表残片塞进他心口,就像当年藏起重考志愿书:"那阿盛要教我..."未尽的话被吞进唇齿,三千青丝缠成同心结坠入往生池。
三日后,京海市老厂街搬来对年轻商人。年长的总在凌晨擦拭块残破电子表,年轻的端着猪脚面进来时,腕间红绳与对方颈间玉坠同时泛起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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