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寨中的挂了灯笼。佰雾寨规模很大,底下是住人的地方,沿着一排排的台阶上去,上面还有一座巨大的阁楼,上面坠了着许多个银铃,风穿过时,便会响起清脆的铃声。
每排台阶左右两边都挂着一个灯笼,雾色缭绕,一路往上看,便觉得心里有点发凉。
郁羡沿着青石板慢慢地走着,期间遇到了几个山匪,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江朔已经告诉了他们,这个年幼的军师,可不能小觑,她能给大家搞来粮食!其实这里的大部分山匪,对前几日的那餐肉实在接受不来,好几个吃了都吐了。他们还是想吃正常的东西。
所以他们见到郁羡,就好像看到白花花的大米饭。郁羡看到他们这个要吃人的表情,再联想起他们的确做过这种事,吓得浑身一哆嗦,只能勉强笑着,走得飞快,似落荒而逃。
山匪对此摸不着头脑。
因为郁羡如今的地位提高,跟在她身边的凫鹭地位也提高了,凫鹭很喜欢这种大家都羡慕的眼神。
燕殊音的房门有两个山匪把守着,凫鹭对他们招了昭手。
两个山匪对视了一眼,犹豫地问,“军师有何要事?”
凫鹭赶忙走上前去,“听闻昨日燕姑娘又寻死了。军师是过来劝慰燕姑娘的,你们两个就不要再这里守着了,军师要与燕姑娘说会话。”
山匪犹豫着不肯离去。
郁羡给凫鹭使了一个眼色,凫鹭给那两个山匪各拿了银子,揽着他们的肩膀说道,“你看你们,军师的话都不听了不是?军师这是要摸清燕姑娘的喜好,明日好给两位新人送贺礼,你们就不要在这里站着了!走,我请你们喝酒去!”
看着他们愈行愈远的背影,郁羡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门内的人似乎一惊,语调拔高,“谁?!”
郁羡轻声说,“燕姑娘,莫要害怕,我是晋王的第三子宗秉,也是被抓来,门口的人已经被支走,过来与姑娘商议对策。”
门内的人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你进来罢。”
郁羡听到松了一口气,忙打开门进去,关好房门。
刚一进屋,郁羡就被眼前人的美貌震惊到失语。
屋内已经点燃烛火,燕殊音静静地正坐在榻上,光影下,抬眸间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瑰姿艳逸,柔情绰态,这些词瞬间就有了具象化。
郁羡回过神,向燕殊音行礼,“见过燕姑娘,此次前来,是想与姑娘商议逃离山寨之事。”
燕殊音冷冷地看着她,“你不是宗秉。”
燕殊音认识宗秉,说明她的确是高门贵女。
郁羡承认,“是,我不是宗秉。但是我需要这个身份。昨日我被江朔抓来,只能冒用一下晋王之子这个身份,还请燕姑娘见谅。”
“你为何来见我?”
郁羡直奔主题,“明日便是燕姑娘与江朔的婚期,难道姑娘是真想与江朔成亲?”
“我自是不愿。”
“我也不愿留在此地。明日是婚期,是他们人员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届时只要我们合作,便可逃离此处。”
燕殊音微微蹙眉,“此事绝不容易。”
郁羡坐至她的对面,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她语速飞快地说,“明日,只要姑娘在成婚前拖住江朔一炷香,我的部曲就能杀到山上!一切便都有可能。”
“一柱香?”燕殊音冷静思索。
“对。”郁羡目光坚定,“只需要一炷香。”
“这是用曼陀罗花制作的特殊药物,已经研磨成粉,必要时藏于指甲中,放入江朔要喝的酒里。此药粉无色无味,难以让人察觉,可暂时使他手脚麻痹。”说着,郁羡便走上前来教燕殊音怎样将药粉藏在指甲内。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郁羡拖着疲惫地身子回房睡觉,可是无论如何,明明很困,却总是无法入睡。
屋顶传来细微的声响,是时子瑜过来了。
今晚的星星不错,他是不是在悠闲地仰望星空呢?
想着想着,郁羡竟然睡着了。
第二日,山寨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红绸,昨日他们好像又从山脚下的农户那弄到了新的粮食,桌上摆满了花生、红枣、桂圆还有一些瓜果。
凫鹭一边走一边捞了一把花生,哼哧哼哧吃得正起劲。
花生壳丢了满地,地板上还有其他秽物,一看昨日他们便没有好好打扫,只装饰了外表,内里却没重视,郁羡只能绕着走。
凫鹭看到她眼睛一亮,“军师!军师!快过来!这里有桂圆粥!”
郁羡转身,露出时子瑜同款微笑,“凫鹭哥哥,早!”
凫鹭给她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桂圆粥,里面的成分看不清楚,郁羡勉强笑着,“凫鹭哥哥你喝吧,我还不饿。”
凫鹭担忧地说,“军师是不是生病了呀,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
郁羡腹诽,自从知道那碗肉汤是什么做的以后,谁还敢乱吃这里的东西。
“我天生胃口小,不容易饿。”
风中似乎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嗤笑,郁羡黑脸,她可以想象时子瑜在背后要怎么嘲笑她了,郁羡本人热爱各种吃食,每天的生活都命悬一线,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变成饿死鬼。
“嚯!”凫鹭感到惊奇,第一次见人的饭量可以这么小的,“军师你这个习惯好啊!这样在外面逃亡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军师没怎么体会过饿肚子的感受吧?凫鹭我以前天天饿肚子,饿得难受的时候真是满地打滚,看到什么都变成了馒头、烧饼和面条。这种滋味真是不想再感受第二遍!”
凫鹭说着馒头、烧饼和面条的时候,郁羡的喉咙不自觉地往下咽。
郁羡赶紧打哈哈,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她就要露馅了,“凫鹭哥哥,我们四处转转吧,看一下婚礼是否还有哪些没布置好。”
“对对对!看军师的气质,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军师可得好好帮忙看看,看看哪里出了纰漏。”
郁羡觉得好笑,凫鹭欺凌弱小和他现在这幅狗腿谄媚的状态简直是切换自如。
郁羡一面走,凫鹭一面给她介绍山寨的地形。各地方的防守也被郁羡暗暗记下。
这个山寨大概有八百余人,除去老弱病残两百余人,也是个不小的兵力,怪不得江朔能如此有恃无恐。
而且郁羡注意到,遇到的好几伙人,脸上都被施以黥刑,脸上墨色的印记清晰可见。凫鹭告诉她,这些都是之前犯过事的囚犯,被江朔花了一些手段弄了回来。
这伙人身上嗜血暴虐的气质远远便可以感觉出来,郁羡问道,“这些哥哥平日里怎么没见过?”
凫鹭回道,“他们是寨主的心腹,遇到有活干时便打头阵,平日里便轮流把守在寨主身边。”
看来江朔此人,的确难杀。
一路走来,郁羡观察到寨子里的西南方,人员防守最薄弱。看守的几个山匪看上去年老体弱,他们的住所附近还开垦了菜地。
回到房中,她打发凫鹭出去,飞快地拿出笔绘制了一份简易的地图。
正在等墨汁晾干之际,时子瑜轻巧地翻窗进来。郁羡回头一看,还吓了一跳。
时子瑜做了伪装,他已经换上打了几块补丁的粗布麻服,脸上沾满了胡子,头发随意用布条绑起。偏偏他脸上还有疤。从外表上,已经很融入山匪的队伍了。
郁羡第一次见他如此打扮,难免惊奇地在他身旁转悠,“你这么一打扮,还真像回事啊!”
时子瑜笑着瞧她,“外表像,那气质呢?”
郁羡赶紧拍马屁,扬着手赞叹道,“哪能呢,时先生这气质,如圭如璋,超然脱俗,与众不同,我一眼就能从茫茫山匪中认出时先生您啊!这气质真是万里挑一,独出一帜!令我汗颜,汗颜。”
“别拍马屁了,说正事。”时子瑜接过了她手上的地图。
郁羡清咳了一声,正色道,“我们的计划有变,所有都要往后推,江朔身边的心腹有点棘手,等他们喝醉酒后,先引开他们到一处再动手。”
“还有这个位置。”郁羡指了指地图上的西南方,“这里防守较为薄弱,到时我会让人在这里接应你们,让齐止戈他们提前换好山匪的装扮。”
时子瑜眸光幽深了几分,“燕殊音,你如何打算?”
郁羡回望他,坚定地说,“我会让秋珉过去帮她,她也必须一起走!”
时子瑜微微勾动嘴角,“你倒是怜香惜玉。”
郁羡握住他的手,眼睛里似有星辰,“先生,世道艰难,我希望我们都活下去。你能理解我吗?”
“我们”包括秋珉,谢轶之还有燕殊音。
时子瑜没有回话,郁羡慢慢地垂下头去,她知道如果一走了之会让事情变得简单很多,现在要带上所有人离开,这无异于在虎口拔牙。
手慢慢松开他的手,就在这时,时子瑜突然紧紧地拽住郁羡的胳膊。
郁羡惊讶地抬头看他。
时子瑜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渴望,“我想知道,六公子想走到哪一步?”
郁羡清眸浅笑,“我想,走到全天下最高的那个位置。”
是啊,不仅要走到最高的那个位置,她还要一步步图谋,走男主所走过的路。既然她已经身入囫囵,与其当傀儡坐着被杀,还不如也加入这场争霸夺天下的战场!
所谓不破不立,公孙慎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肯定也是他努力的结果,而自己要摆脱悲惨死去的命运,还不如争上一争。
棋局也是会因为一颗棋子的影响而改变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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