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承二十九年,公孙言挥兵南下,南方就此陷入战乱。
公孙言南下,首当其冲便是荆州,荆州本是楚国之地,古人称南方民族为‘蛮’,所以这里又叫荆蛮。荆州土地丰饶富庶,在北方打得不可开交之时,这里并没有受到波及。
荆州州牧燕储亲自带兵作战,首战大败,荆州陷入了危机,百姓人心惶惶,已经开始出现了举家迁徙的现象。
城中粮价飞涨,已经影响到了周围的地区,当地百姓纷纷哄抢粮食,粮食供不应求,粮价就此一骑绝尘。
郁羡被反绑着手,山鹰把她推搡进了山寨的议事前厅。
刚进去,郁羡就注意到地上躺着一个满身血迹的青年,他的衣衫被撕烂,身上满是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山鹰见到此人,很明显变得兴奋,他看到一旁的肉汤,瞬间目露精光,他端过汤碗,另一只手钳住青年的嘴,强硬地给他喂了进去。
青年强烈地挣扎,肉汤从他的嘴角流出来,流了一地。
山鹰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汤碗摔落在地上,青年脸上出现了血痕。
“再不吃,饿死你!”
青年紧紧地抿住嘴唇,偏过头去。
山鹰骂骂咧咧出门守着,留他们两个在里面。
郁羡轻轻地走过去,青年一动不动。
她蹲了下来,看着青年的脸,他的脸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清原来的样貌。
她轻声问道,“哥哥,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郁羡凑近时,青年闻到一股茶花的清香,一道清润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听声音,此人年龄尚小。
谢轶之微微睁开了肿胀的眼睛,便看见一个眼神明亮的清秀公子担忧地看着他。
他声音沙哑地说,“在这里,不要反抗。”
反抗的人,生前受尽折磨,剥皮抽骨,死无全尸。
郁羡看向撒在地上的肉汤,温热的手贴在谢轶之的额头上。
“哥哥,你发烧了。”
谢轶之苦笑,“如果能一死了之便好了。”
郁羡贴近了谢轶之的耳朵,“哥哥,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吗,说不定我有办法可以出去。”
这帮山匪是亡命之徒,丧尽天良之事全部做尽,若入他们手中的人断无逃生的可能。况且,他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他早就不想活了。
就算这样,他还是开口说道,“我来自武陵谢家,前段时间,城中大乱,青羽军杀了武陵郡守。我和弟弟逃亡到此处时,被山匪捉了。”
“武陵谢家?”郁羡轻声嘀咕,心中已经百转千回,她记得时子瑜跟她提过,谢家也是世家大族,武陵的谢家是其中一个分支。
正在思考之际,郁羡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她赶紧与谢轶之拉开一定距离。
江朔进来打量了他们一眼,这个自称晋王之子的小子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一些,头发也凌乱不堪,江朔很满意,他径直走到主位上。
他嘲笑地看着郁羡,“不知昨天的饭菜可还可口?”
江朔哈哈大笑,一旁的谢轶之苍白着一张脸。
郁羡目光凛然地看着他,“你何时能放我?”
“不急。”江朔把玩着手上的匕首,懒散地坐着,“昨日,你的部曲杀了我许多兄弟。为了捉你,我可折损了不少兵马。”
“你说,该如何赔我?”
“哦?江寨主是想和我谈合作吗?”
江朔突然来了兴趣,他坐直了身体,果然晋王之子就是不一般,遇事临危不惧,还敢跟他谈条件。
他阴恻恻地笑了,“谈合作?你倒是想得出来。说说,你想要怎么赔我。”
“江寨主抓我上山,无非是寨中粮食紧缺,想拿我换粮食,我说得可对?”
江朔不置可否地说,“继续。”
“我实在是好奇,思来想去,是谁告诉江寨主我的真实身份,想来那个人我认识。”
江朔挑了挑眉,盯着郁羡瞧。
“那人身份也不一般,黑白两道通吃,还熟悉我的路线,此人也是青羽军。”
郁羡掷地有声地说出心中的猜想,“那人便是孟辞!”
江朔的表情变得阴沉,郁羡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孟辞果然不简单,他不仅仅与年幼的郁羡有过节,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便是青羽军的人。
遇袭那晚,郁羡被乱了心神,根本没有仔细思考为何青羽军出现地如此巧合,孟信发又为何出现地如此迅速。
想来孟辞便是刺杀的罪魁祸首,他把郁羡遇袭的这个消息告诉了孟信发。孟信发是真的想来救郁羡的,只是孟辞却是别有居心。他借众人对孟信发的信任,亲近于郁羡,郁羡便这样水灵灵地上了当。
孟辞真是玩了一手无间道。
她引诱地说,“孟辞是青羽军的人,为何会选择把消息透露给江寨主,难道江寨主不好奇吗?”
江朔眼中隐隐有了杀意,“他无非是想让我加入青羽军,先卖我个人情。”
郁羡摇了摇头,“非也。如今南方陷入战乱,青羽军的势力逐渐扩大,随着人数的增多,粮食也正是他们要解决的问题。可如果他自己都知道从何处获得粮食,何必煞费苦心地告诉江寨主?”
郁羡见江朔已经陷入了沉思,她便继续说道,“我父王闲云野鹤,一向不怎么过问天下大事,如今派我去荆州,无非也是江州也受到粮价上涨的影响,想要联合荆州一起调控粮价。孟辞得到了这个消息想要阻止,想借江寨主杀我之心可想而知,江寨主难道就想被他当枪使?”
“江寨主杀了我,势必被父王报复。可既得利益者却是孟辞。这个买卖,难道江寨主不觉得亏吗?”
江朔身上寒意尽现,他舔了舔嘴角,随即笑出声,“听闻晋王与世无争,生的儿子却能把弄人心。我抓了你,便可以逼迫你的部下把手中的粮食献于我,我又何必大费周章?”
郁羡轻笑一声,“江寨主自然可以这么做。我刚刚给寨主分析利害,也不是想跟寨主谈逼迫我部下交出粮食的这个条件的。”
“荆州那么一个大的粮仓,难道江寨主要白白送给孟辞吗?”
“你什么意思?”江朔紧绷身体,身体前倾看向郁羡。
“荆州自古是富庶之地,堪堪不过打了一仗,便粮食紧缺了?粮价骤然上涨,这必定是有人想从中谋取利益。”
“你是说......”江朔咬牙切齿,脖子上青筋尽现。
“没错,当地世家、门阀和豪强早就知晓了公孙言南下的消息,先一步囤积了粮食。等战乱爆发,便一起联合上调粮价,再散播粮食紧缺的消息,引起当地百姓哄抢。如此一来,有粮也变成无粮。荆州附近区域的粮价自然也受到荆州粮价的波及。”
江朔见郁羡对荆州和青羽军如今的形势说得头头是道,心中已然对她是晋王之子这个身份深信不疑。
他紧紧盯着郁羡,“那跟孟辞又有何关系?”
郁羡挑眉,“孟辞想借江寨主之手杀我,无非就是阻止我去调控粮价,他好从中谋利。我记得这个孟辞......他也是世家出身吧?青羽军粮食紧缺,他必跟当地的世家豪强达成了协议,世家给青羽军输送粮食。”
“而世家提出的条件,便是杀我灭口。”郁羡毫无惧色,侃侃而谈,跟昨日在凫鹭面前低声下气的神态完全不同。
江朔醍醐灌顶,想到这对孟辞的恨意更是更上一层楼,“孟辞不想得罪晋王,便让我来背锅!真是阴毒的算计!”
郁羡暗自松了一口气,刚刚编出那么一长串的说辞,她的脑细胞都要死光了。忽悠的关键,就是挑拨对方的情绪,一步步把对方带进坑里。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反诈,诈骗的套路她那是相当熟悉,语气坚定、半真半假最是能迷惑人心。
“那公子有何计策?又想与我谈什么合作?”
江朔对她的称呼从“小子”变成了“公子”,威胁也变成了谈合作。他的态度转变,郁羡便知忽悠成功了。
郁羡微微一笑,“我此去荆州,除了想要调控粮价,更是想从世家手中拿走一批粮。”
江朔聚精会神,“哦?”
“公孙言带领三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倘若荆州失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些世家又该何去何从?失去了庇护的他们,赚再多钱又有何用?”
“所以我会允诺他们一个条件,”郁羡勾动嘴角,“如若荆州失势,他们便可来江州,江州有我大哥宗瑾坐镇,大哥威名响彻江东,公孙言自然忌惮几分。世家可举家迁徙至我江州,江州将毫无条件地收留他们。”
“如此条件,何愁世家不送我一大批粮食?”
江朔放声大笑,“妙哉!妙哉!”
“不知公子何时可以出发?”
“不急,我想借用两人。”
江朔忙问,“何人?”
“来的路上,听江寨主的手下提及,前几日抓住一对谢氏兄弟?”
江朔的目光扫向了地上躺着的谢轶之,“正是。”
“可否请求寨主将这两个兄弟交予我?他们出自武陵谢氏,熟悉当地世家的人情往来,有他们在手,不愁办不了事。”
“这.....”江朔犹豫地说,“恐怕不能。”
“江寨主可还有什么顾虑?届时,寨中可派心腹之人随我一起前往荆州,得到的粮食我与寨主五五分,如何?”
“三七。”
“四六。不能再多了,寨主只不过出了几个人力,而我却要允诺世家一堆条件。”
“成交。只是....谢氏兄弟其中一人已经死了。”
“死了?”
“没错,前几日谢均之不堪受辱,已经自尽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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