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像是要将整座城市淹没。密集的雨点疯狂地冲刷着医院外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命运奏响的急促鼓点。沈烟蜷缩在消防梯的拐角处，整个人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她的发丝被雨水紧紧贴在脸上，水珠不断从发梢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衫。
她的掌心，那张写着“0915”的纸张已经被雨水泡发，墨迹晕染开来，逐渐变成一个扭曲的鬼脸，仿佛在嘲笑她的命运。两小时前那惊悚的一幕再次在她脑海中浮现，苏曼殊坠楼时的眼睛，瞳孔里映着紫色烟花，那诡异的画面像极了姜桅腕表上的碎钻光芒，深深刺痛了沈烟的神经。
“找到你了。”姜乐清的声音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在这狂风暴雨中飘来。他的白衬衫被染成了淡粉色，不知是雨水还是鲜血。蝴蝶刀尖挑着一个银色U盘，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小桅让我把这个交给十五。”
沈烟触电般抬头，目光紧紧锁住那U盘吊坠——半枚铃铛，与她戏服暗袋里的那半严丝合缝。就在金属相接的刹那，地下车库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击波如汹涌的海浪，瞬间震碎了整排玻璃窗。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在雨幕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姜氏周年庆现场，镁光灯交相辉映，原本是一片奢华热闹的景象。林安屿站在红毯上，她的沉香手串突然断裂，一颗颗檀木珠骨碌碌地滚过红毯，最终停在黑色牛津鞋前。她缓缓抬起头，顺着笔挺的西装往上望去，看见陈秋南领口露出的玫瑰纹身，与沈烟后腰那朵一模一样。
“林小姐的簪子很特别。”陈秋南微微弯腰，不紧不慢地捡着珠子，袖口不经意间露出缅北特有的蛇形刺青。林安屿下意识地摸向发髻的手猛地顿住，她清楚地记得，三小时前自己将这根木簪狠狠插进毒贩胸口，可此刻，它却完好无损地别在自己鬓间，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突然，主屏幕毫无征兆地跳雪，原本欢快的生日歌瞬间变成阴森的童谣：“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姐姐的骨头做项链……”满场宾客哗然，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沈烟惊恐地望向大屏，自己十五岁时的照片赫然出现在上面，锁骨处打着鲜红的“货物编号0915”，那刺目的红色仿佛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就在这时，病房里，姜桅穿着染血的病号服，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破窗而入。她手中的□□枪管还冒着袅袅青烟，在飘落的彩带中，她精准地一枪打爆投影仪。沈烟清楚地看见，姜桅左手戴着的素圈戒指正在渗血，那殷红的血迹在洁白的手指上显得格外刺眼。
“游戏好玩吗？”姜桅的枪口缓缓扫过在场的宾客，最终稳稳地停在陈秋南眉心。她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裹挟着无尽的愤怒与仇恨，“三年前你往我静脉注射吐真剂时，是不是也这个表情？”
沈烟的脑袋突然一阵轰鸣，耳鸣声不绝于耳。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被拐那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总是定期来挑选孩子，白大褂上的胸牌写着“陈医生”。此刻，记忆里的针管与陈秋南手中的香槟杯重叠，她清楚地看到，气泡酒里正浮着枚微型芯片。
爆炸声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水晶吊灯在剧烈的震动中摇摇欲坠，最终朝着沈烟砸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身后猛地抱住她，两人一起滚进安全通道。玫瑰香气混着刺鼻的硝烟，姜桅的呼吸轻轻喷在她后颈的伤疤上：“数到三就往前跑，别回头。”
然而，沈烟却缓缓转过身，双手捧住姜桅的脸颊，轻轻吻住那冰凉的唇。十七岁没能送出的初吻，在二十二岁这充满爆炸声的绝境里，她尝到了血与铁锈的味道。她将完整的银铃铛小心翼翼地塞进姜桅手心，转身冲向火海时，笑得像个决绝的疯子：“这次换我当诱饵。”
天台水箱嗡嗡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沈烟紧紧握着从姜乐清那偷来的蝴蝶刀，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十分钟前，她故意在监控前亮出铃铛，像是在向暗处的敌人发出挑衅。现在，她终于等到了猎物现身。
“小十五。”变声器处理过的笑声从通风管传来，那声音尖锐又诡异，“你比车淮安有趣多了。”
沈烟愤怒地踢飞脚边的汽油桶，火苗顺着油渍迅速窜成一个包围圈，将她和那个神秘的黑影笼罩其中。“当年你们在姜桅身上刻编号时，是不是也这么开心？”她一边怒吼，一边扯开衣领，锁骨下激光祛疤后的0915暴露在空气中，那是她痛苦过去的烙印。
黑影终于缓缓现身，金丝眼镜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沈烟瞳孔骤缩，她怎么也没想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林安屿。此刻的林安屿，手中握着带血的沉香木簪，耳后的红痣随着她诡异的笑容微微颤动：“好孩子，当年选你当替身果然没错。”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在沈烟脑海中迅速归位。她看见十五岁的雨夜，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林安屿，正给车淮安注射药剂；看见无数个深夜，林安屿总是轻轻抚摸她后颈的伤疤；看见姜桅病床前那个一直被她误解的诡异符号，原来不是两个月亮，而是眼镜的简笔画。
“为什么……”沈烟踉跄着后退，火舌无情地舔上她的裙摆，炽热的温度让她感到一阵刺痛。
“因为姜桅才是完美的作品啊。”林安屿一步步逼近，手中的簪子抵住沈烟的咽喉，“情绪阈值永远稳定，痛觉神经被完美切除，多适合当杀人工具……”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一声清脆的枪声骤然响起。沈烟被迅速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是姜桅。姜桅射出的子弹精准地穿透林安屿的左肩，然而，下一秒，姜桅的脸颊却被淬毒的簪尖划破，鲜血瞬间流了下来。两个耳后有红痣的女人，在熊熊火光中对峙着，她们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镜中的倒影。
“你教我的。”姜桅喘着粗气，猛地扯开衣领，心口同样纹着0915，“永远准备B计划。”说着，她按下藏在铃铛里的引爆器，整栋大厦开始剧烈倾斜，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吱声。
沈烟在坠落中，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五岁那年，被父亲无情地推出车外，那绝望的瞬间仿佛还在眼前；十五岁在地窖里，与同伴们分食老鼠，为了生存而挣扎；二十岁第一次拿到影后奖杯，站在领奖台上的荣耀时刻……每个绝望或辉煌的时刻，似乎都有那熟悉的铃铛声在黑暗尽头轻轻摇晃，给她力量。
冰冷的海水迅速灌入鼻腔，沈烟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就在她快要陷入黑暗之际，有人用力托住她的腰。月光穿透水面，洒在她们身上。沈烟恍惚间看见，姜桅耳后的红痣正在慢慢脱落，露出底下那道狰狞的烧伤疤。一枚银色铃铛从姜桅腕间缓缓浮起，上面刻着两行小字：【秦烟＆车淮安生于十五 归于十五】
海岸线上，姜乐清静静地看着载有陈秋南的游轮在海面上爆炸，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夜空。他的脚边，躺着昏迷不醒的林安屿。一根沉香木簪插着个老式怀表，时针和分针永远停在了九点十五，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
姜乐清的手机突然亮起，提示有新邮件。他缓缓点开，附件是二十年前孤儿院火灾报告。看着照片里两个牵手的小女孩，他突然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海岸线上回荡：“原来真正的替身游戏，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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