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落地窗前忽地闪过一道蓝紫电光。
阴暗室内，一把摇摇晃晃的躺椅上，身着白绸睡衣的男人双目紧闭。
啪嗒一声，男人手臂无力垂下。
远处天幕再次亮起，微弱光亮穿过落地窗，径直照亮躺椅前方两道人影。
滴答，滴答……
垂落于地面之上的指尖，奏响昏暗房间内山泉般的乐声。
“又来了一群人，看上去不简单，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咱们来的。”
靠近落地窗的人影更为瘦削，身旁男人话音落下，那瘦削身影迈出脚步，粘着血液的水果刀被放在躺椅男人手中后，雌雄莫辨的声音便在房内响起。
“你脑子还算有用，他们确实不简单。找人盯着他们，今天晚上，他们会出来。”
房内只余下那瘦削人影后，那人缓缓抬手，白绸男人身下血液如同陷入真空环境中腾在半空，丝丝缕缕血液顺着那人指尖钻入泛起红光的身体。
直到房内鲜血一滴不剩，他陡然睁开双目，眼底泛着嗜血光晕。
“阿玄，好久不见。”
*
“玄哥。”
燥热掌心覆在手腕的同时，霍玄猛地回神。
落地窗边，旗镇沅紧挨着他站立，霍玄浅浅应了一声，外头又一次闪过探照灯，他蹙起眉，问了问外头几人情况。
“闹完了？”
见人没留意腕间手掌，旗镇沅悄无声息再次靠近霍玄，鼻尖即将触到对方耳廓才堪堪停下，他垂着眼帘低下头，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嗵——！
霍玄收肘，睨着右侧微微弓腰的旗镇沅，抬起对方下巴，倾了倾头，略微俯身，直视旗镇沅的眼睛，“把你乌七八糟的心思收一收，我不喜欢搞男人。”
旗镇沅顺势握上霍玄手腕，身后传来脚步，他直起身，将霍玄完全挡住后，拉起对方的手放在前胸，“玄哥，你喜欢。”
“出来谈谈。”
氐瓦一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旗镇沅和霍玄还没来得及开口应，就见衣柜边走出一个苏茶。
苏茶憋着笑，上下打量过旗镇沅，扬眉道了句，“看不出来啊。”
套间客厅乌泱泱挤满了人。
沙发上，一横一坐唯二的两位女士。
左右两侧单人沙发，一个坐着靳钺，一个坐着涂黎。
茶几旁，宿粟和氐瓦一席地而坐，一架微型电子设备在宿粟手中拼凑成功，一米宽的光幕在房间正中亮起，房门边守着鲍索和辜新莱，窗边立着赵正巍。
“我已经把六区三队遇到鬣狗角雕的事报给铮姐了，但至于鬣狗和角雕也会像蟑螂异种一样分化的原因，铮姐没有回答。”宿粟皱眉说着。
室内一片寂静之中，蝎尾殷勤嗑瓜子的声音格外响亮。
悬在两位女士头顶的蝎尾不间断地投喂，苏茶接过水杯，靠着郑媛的大腿，忽然提起另一件事。
“那个鼠异种，为什么会陷入狂躁状态？”
当时在场人中，距离最近的郑媛却对此没有丝毫印象，“初级异种无法完全控制能力，当她受到严重打击后，情绪暴涨很正常，但她看起来，和那个猴异种很像。”
“你们的意思是，异种接触碎片会进入狂躁状态。”
靳钺说着话，手心出现一个白瓷瓶，赵正巍迎上靳钺的眸子，将对方还没来得及说出的想法扼杀。
“异种陷入狂躁状态后的攻击力很强，这四周围的居民都是人类，他们经不起一试。”
涂黎摩挲着下巴，摇着脑袋又一次低语，“他们想要碎片，还想要小初，既然角雕和鬣狗都可以像蟑螂一样分化，那他们就是在针对异种进行基因改造。”
“那你们呢？”
矛头忽地一下对上潜龙，涂黎双目炯炯，看着靳钺，撇嘴一笑，“你们军区不可能没有这样的实验室吧。”
“没有！”
“有。”
宿粟和靳钺的声音同一时间交织响起，在五道轻飘飘的视线中，宿粟讪讪一笑，抓了抓头发，十分诚挚地解释。
“但我们的实验室，不会进行这样不人道的改造，没有人知道基因改变之后的副作用是什么，风险太大，还会加剧人类与异种之间的矛盾，这是不可取的行为。”
涂黎轻笑，起身轻拂衣摆，对于宿粟的话，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辩驳。
高级异种离开后，房内便只剩了潜龙六个。
鲍索侧耳听着走廊安静下来后，看向屋内几人，语气淡淡，“他们不信。”
“如果是我，我也不信。”氐瓦一帮着宿粟收起设备零件，态度十分中庸，“遭受过背叛的人，不会轻易再有信任。”
深夜。
温度仍旧低下，雨势渐弱。
低沉靡靡的人声，和着节奏鲜明的鼓铃声，随着细密雨丝，一同拍击窗子。
寂静走廊中几道刻意放轻的脚步渐行渐远，相邻几道房门悄无声息打开。
四道黑影在水泥浇筑的石柱下方汇合，一道道石柱随着距离渐渐爬升，直至延申百米，一支高耸入云的钢索直插云霄。
酒店所在高楼，天台处有四个人影正配合探照灯巡逻警备。
勘察建筑地的无人机和探照灯在一根石柱前交汇又分开。
无人机嗡嗡运转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直至那声音逐渐消失，涂黎才扬起头，眯起竖瞳直盯远处一群姿态诡异的人类。
那一行至多三十人，各个头戴面具，每人所执乐器不同，但脚下舞步却出奇一致。
在那群魔乱舞之中，有一人的穿着尤为隆重，宽大厚重的外裳粘黏白羽，随着那人舞动，前幅二十多条布带也翻飞起舞。
忽地一个跨步后，层层叠叠布条之下，不仅挂着铃铛铜镜，还有珠苏龟蛇样式的坠子。
涂黎耳尖一动，在混杂乐声中，捕捉到那中间人身上传来的，金属物碰撞的铿锵响动。
那边倏然一静，靳钺压着涂黎躬身躲起。
一阵悦耳铃声袭来，那大神一手执鼓，一手执鞭，再次哼唱起幽幽乐声。
环绕在那三十人外，是六垛熊熊燃烧的火堆，即便雨水绵延不绝的自天涌下，可那火堆却在众人神秘的颂唱里越发炙热。
外围百十多个围观人打着伞一言不发，直等这场仪式结束，最后一道铃音在空中消散，一道人声才在人群之中响起。
“他们，不会再来害人了吧？”
那人隐在人群里问话，显然是不希望身份暴露，但涂黎却依旧将那说话人抓了出来。
“是他。”
靳钺盯着那刀疤脸，轻声询问：“那只熊。”
涂黎应了一声，目送跳大神的三十人离开，而后一个身形瘦削的人影，穿着雨披走到人群对面，回应起方才的问话。
“我们请了萨满神来祛邪祟，今夜之后，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半张脸裹在帽子里，加上着雌雄不辨的声线，让人无法猜出他是男是女，可那道人影却让涂黎倍感熟悉。
“那要是，要是还有人死了怎么办？”
一道冷哼之后，涂黎四人身后的高楼上忽地传出玻璃爆裂声。
探照灯追着声音照去，就见大楼顶层，一个黑暗空洞的落地窗前，正吊着一个穿着白绸睡衣男人。
尖叫声骤然响起，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杀人了！你不是说驱邪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杀人！为什么林总死了？这地方不能呆了！”
“没有用，他们怨力很强的，要不然不会隔几天死一个，我们完了，我们跑不了了……”
轻浅的桀桀笑声不过三五秒钟，便将哄乱一团的嘈杂声压了下去。
看着前方一张张惶惶面孔，那瘦削人影缓缓抬起双手。
只见他双手一合，清脆掌声响起，这片建筑工地顷刻间，亮如白昼。
一道熊啸自人群后方传来，他们惊呼失措，才发觉四周围已遍布异种。
三十多个类别不一的异种将这百十名手无寸铁的工人尽数包围。
“我说了，今夜祛邪祟。”
“柳助理的意思是，林总是邪祟？”头戴安全帽的黄皮男人抖着声线质问，“不可能，林总，林总是好人，他怎么会是邪祟？”
柳长绪微微仰头，高挺鼻尖和下巴在月光里格外阴寒，他嘴唇紧抿，兜帽遮住的眉眼似乎在仰视顶层摇摇欲坠的男人。
“林总怎么会是邪祟，邪祟是这里死去的每一个人，他们怨恨所有活着的人，想让我们也下去陪他们，是林总提议让萨满神来驱邪庇佑大家，所以，他们才找上了林总。”
看似合理的解释，但在唯物主义者耳中，这便是最虚妄的谎言。
头戴白色安全帽的督管推开众人，走到柳长绪面前，一脸怒容。
“放屁！你分明就是要逼宫！是你杀了林总！你找了这群异种来做什么？不就是想接林总的班！柳长绪！你这个卑鄙小人！先前那十几个人，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柳长绪视线回落，一声不吭，所有视线全部落在他一人身上，是以，一道极其轻微的黑影顺着那名督管脚面钻入他身体时，没有一人看见。
而那督管此刻，正振振有词，义愤填膺。
“柳助理来之前，工地安然无恙，自从他来了这里，又是招募异种又是封闭出入，因为异种，工地大大小小闹了多次，林总决定把异种遣散，这和你的想法背道而驰！所以你就杀了林总！还借口什么邪祟——嗬嗬救——”
扑通！
督管说着说着轰然倒地，他瞠目结舌地抬手捂喉，在触及颈子的前一刻，颈间忽地喷洒出大片大片血迹。
众人恐慌的叫喊声里，督管身下的血液正缓慢诡异的流动，直至最后在地面形成一个大大的错字。
“是错，督管是错的，柳助理是对的，所以柳助理好好活着，他死了！”
“那邪祟去了，是不是我们就安全了？柳助理，林总走了，您可得管我们，我们这三月的工资还没发下来呢！”
不知是不是旗镇沅想错了，他总觉得，柳长绪安抚那百十名工人时，蒙在黑暗里的眼睛，早已发现他们所在。
而这样的想法，在他们四人回到八楼后，得到肯定。
破碎凌乱的房内尽是打斗痕迹，留守原地的辜新莱鲍索见他们回来，当即追上前，面色一片阴沉。
“霍玄不见了。”
“这里有高级异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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