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幽绿的烛火,闪烁晃动,浸染整个堂屋。
女人披麻戴孝一身白,双手合十,低头虔诚地跪在神龛前,从掌心滴出暗红色的不明液体,是血!
“滴答,滴答......” ,空气中安静得诡异,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尤为清晰。
唐许安抿着发白的嘴唇,屏住呼吸,观察跪着的女人。
顺着她跪拜的方向抬头,发现神龛上不对劲,突然出现一个无名灵牌,灵牌旁有一摞长方形黄色的纸,纸上刻有孔印,是烧给逝者的钱纸。
再看像女人时,唐许安眼睛猛然瞪大,伸手指着地上的影子,看向季雲川。
烛光昏暗,地板上投射出他俩的人影,跪在地上的女人却没有影子!
两人对视一眼,季雲川伸出右手,将他拦在身后,放轻脚步,缓慢地绕到女人面前。
女人低着头,长发披散,垂在地上,白色孝帽过大,脸被遮挡得严实。
季雲川右手在空中画符,举起左手,露出无名指第一截关节,其余四指微弯,结出手印,嘴里念咒。
女人突然站起身,小腿以下空无一物,悬空浮起,没有脚?
季雲川当机立断,一掌拍下,符纸上符纹闪着红光,掀起一股强劲的风,冲着女人头顶飞去。
符纸稳稳地贴在女人的孝帽上,燃烧着升起白烟,她还没完全站起来,佝偻着身子抽搐抖动,痛苦地发出“唔唔”声。
唐许安看她颤抖得十分痛苦,嘴里溢出的声音很沉闷,像是刻意压制着不喊出声,身体却在扭动挣扎,想要站直。
空中红色符纹飘浮,将女人笼罩一圈,季雲川手里连续结印,停止念咒,抬手准备最后一击。
“小心!”唐许安忽然喊出一声。
女人挣扎着靠近神龛,手在挥动中攥住几张钱纸,向上一挥。
纸钱在空中立刻燃烧起来,绿色的火焰一团接着一团,火星四散,焚烧后的灰烬飘洒在地板上。
季雲川手停在半空,看着飘落的火星点子,往后退开。
女人头顶没了符纸的束缚,快速站直身子,身体因为刚才遭受季雲川的重击,竟然开始变得透明。
季雲川抬手,防备着她反击。
奇怪的是,女人没有反击,她迅速拿起神龛上的无名灵牌和纸钱,再次跪下,将灵牌摆在面前,埋头烧起纸钱。
纸钱燃烧得很快,火堆燃起绿色的火焰,女人的身体又透明了一些。
季雲川浓眉紧皱,不再看她耍把戏,抬手接着掐诀。
“等等!”唐许安出声阻止他。
“地上有东西!”
燃烧后的纸钱,堆在之前滴落的血迹上,灰烬被吹散开,地板上的血迹浮现出奇怪的圆形图案。
图案中间有一个圆圈,围绕着圆圈,从里到外蜿蜒排列着蛇形生物的图案。
血迹泛黑,粘着纸钱灰,图案模糊斑驳,不太清晰。
女人身体逐渐虚无,烧完纸后不再动弹,孝帽仍然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想烧个钱纸?
季雲川疑惑,停止了对女人的攻击,和唐许安对视一眼后,两人开始研究起地上的圆形图案,
“嘭!”紧闭的门板突然被打开,后背猛遭一击,靠在门板上的唐许安被门外强劲的力道推进来,面朝地板,跪着扑倒在地。
“噗......咳咳......咳咳......”唐许安痛得咳出声,膝盖撞击在地板上,差点磕碎。
门口拢起一团涌动的黑雾,快速卷进屋内,肆意游窜。
季雲川长腿一迈,飞速扑向唐许安,伸手箍紧他的双臂,两人向右,就地一滚,躲开黑雾的袭击。
唐许安忍着膝盖、后背的疼痛,强撑着身体爬起来,躲到墙角。
季雲川左手食指伸出,小指扭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拇指向内握住,降魔手印结成,大呵一声:“破!”
黑雾却不袭击他俩,绕过二人,径直向地上跪着的女人飞去。
季雲川结成的法印网在上方,落了空。
女人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在黑雾缠上之前,莫名消失。
黑雾盘旋在女人消失的位置,烧纸后血迹形成的图案像发生化学反应一样,“咕嘟咕嘟”冒着泡。
没一会儿黑雾消散,地上的圆形图案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黑雾为什么攻击女人?图案里有什么信息?
屋里瞬间恢复平静,俩人对视一眼后,打量起周围的事物。
“这边!”唐许安指着左偏房的门板,让季雲川过去。
门板上有一只血手印,想起之前女人滴血的手掌,唐许安猜测是女人留下的!
“进去”,季雲川推开门,屋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
唐许安压着心里的恐惧,向后走回神龛下,拿起燃着绿色火苗的烛台,递给他。
季雲川接过烛台,低头看唐许安的眼神有些奇怪“不怕了?”
“怕......”唐许安缩着脖子,老实巴交地回他,又忍不住问“你看清图案了吗?”
“没看清”季雲川嘴里吐出三个字,不再看他,举着烛台走进去。
这间房是爷爷看病问诊的中药房,靠墙立着一人高的黑色中药柜,中药柜横七竖八排列着几十个小抽屉,上面贴有药材名称,码放着形色各异的药材。
中间有一张看诊桌,桌面摆放着脉枕,戥子,药碾,写药方的笔墨,整齐有序。
桌下的几个抽屉都上了锁,里面是爷爷珍藏的古传医书。
墙上挂满红色绒布锦旗,写着“悬壶济世”“妙手神医”等赠语。
墙角堆放一排砂锅瓦罐,用来熬药的,唐许安想起小时候,冬天起夜,又冷又怕,不敢一个人去后院的茅房上厕所,直接尿在药罐里,第二天,病人喝药说有股尿骚味,他才跑去给爷爷说了实话。
爷爷端着药碗给病人说,童子尿也是药材,滋阴降火,止血消淤的,事后唐许安挨了顿暴打,再也不敢了。
思绪拉回来,唐许安蹲在墙角,挨个查看大小不一的药罐,洗得很干净,都是空的,手正要揭开面前的大药罐。
“等等”季雲川突然出声阻止他。
“怎么了?”唐许安吓了一跳,放开手,回头看他。
“我来”季雲川把烛台拿给他,掐诀念咒,贴了一张符纸在药罐上,随后揭开盖子。
季雲川手一顿,看着药罐里的东西表情凝重,拧紧眉头。
“是什......唔......”唐许安凑过去,话还没说完,药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看清东西后,胃里翻涌,捂着嘴在一旁干呕。
药罐里浸泡着一个人头!
乱刀划破面部,血肉模糊,眼睛只剩两个血窟窿,不知在药罐里泡了多久,整张脸已经被泡发,肿胀泛白,面目全非,长发剪得乱七八糟堆在脑后,也只能从头发勉强能分辨出是女人。
揭开盖子后,浸泡头颅的药酒汩汩漫出药罐,流淌在地板上。
贴在罐子上的黄符被药酒打湿,敕令符咒失效,季雲川立即盖上盖子,捏诀结印,封印药罐。
药罐开始抖动,溢出的药酒像喷泉一样,止不住地往外喷。
季雲川的封印法诀一接近药罐就被弹开,反复试了好几次,仍未见效。
没一会儿,药酒浸湿地板,脚下潮湿粘黏,药酒的腥气充满整间屋子。
“季雲川!药柜上有手印!”唐许安忍着想吐的冲动,指着药柜,药柜上出现一只血手印,跟之前门上的一样。
“去打开!”季雲川忙着对付药罐,双手不停地结印。
唐许安拿着烛台,跑到中药柜前,血手印在药柜的最高层,小抽屉上写着密蒙花、谷精草、木贼草。
奇怪,这几味药好像......
季雲川结印数十次,药罐都不为所动,突然抖动着跌倒在地,顺着地板滚向中药柜。
眼看着药罐滚到脚边,头颅被甩出来,唐许安睁大眼睛,心脏狂跳,吓得抬脚躲开,立即拉开药柜上层的小抽屉。
“不好!”季雲川跑过去,一把拉住唐许安,往后撤。
抽屉里滚落一对圆球,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头颅的血窟窿里,是眼珠!
眼珠在血窟窿里上下转动,血肉糜烂的头颅认准方向,冲着他俩飞击而来。
唐许安想起,密蒙花、谷精草、木贼草的药效是退翳明目......
两人一左一右,躲开头颅的攻击,冲向门口。
“嘭!”药房前门、后门,一起被关上。
季雲川随即转身,掐诀点燃符纸,想把头颅引开,“去开窗!”
头颅却只向唐许安飞去,唐许安立即蹲下,头颅掠过他头顶,险些撞上,紧接着在屋里上蹿下跳,躲避头颅的攻击,滑稽又心酸。
季雲川两步跨到窗边,抬手正准备开窗,回头看到头颅快贴上唐许安的面门。
反手一把捞起唐许安的腰,躲开头颅的攻击。
“为......为什么他......只攻击我!”唐许安喘着气,崩溃大喊。
“把蜡烛放下!”季雲川松开搂住他的手,低吼一声。
唐许安举着烛台,正要放下蜡烛,手腕猛遭一击。
“啊!”头颅直直地撞在他左手手腕处,还真是冲着蜡烛去的。
手一松,烛台跌落在地,地板上是之前流了一地的药酒,绿色火苗刚沾上地板,一触即燃,火势瞬间铺散开来,蔓延至整间屋子!
中药房燃起熊熊烈火,发出“吱吱”燃烧木材的声音,奇怪的是,火焰依旧是绿色,屋内药柜、桌椅像是绝缘一般并未被点燃,整间屋子完好无损,这烈火烧的,另有其物。
唐许安置身火海,毫发无伤,绿色火光像是特效一样,看得他呆愣了。
血肉模糊的头颅,撞翻蜡烛后,落在窗脚下,十分安静,不再发起攻击。
火光渐小,白烟弥漫,烟雾渐渐笼罩整间房屋,掩盖视线,没有了燃烧的声音,屋里逐渐安静。
“!”唐许安手腕忽然一紧,被人握住,吓得心头一跳,想把手挣脱出来。
“季雲川?”视线被白烟遮挡,唐许安试探着询问。
“先别动”头顶有人说话,季雲川出声回应他。
唐许安松了口气,“你轻点,我手腕刚被它撞了,好痛”
左手手腕被松开,唐许安收回手,轻轻揉捏,疏解疼痛。
“现在是什么情况?”唐许安问他。
“太阴真火,灭虚消幻的”
“灭虚消幻?”唐许安疑惑,重复着陌生的词语。
“消除幻境”
“那我们刚才是在幻境里?”唐许安接着问。
“是”季雲川回他。
“现在怎么办?”白烟弥漫,屋内透着一点暖黄色光线,唐许安伸手在脸前晃动,勉强能看到一点影子。
“先等烟散开”季雲川回答。
两人说话间,窗外突然站着一个黑影!
季雲川立即捂着唐许安的嘴,靠墙站在黑影的盲区。
窗户关着,窗外传来一阵阵敲打,来人想打开窗,奈何窗户紧闭,打不开。
过了一会儿,窗外没了响动,黑影不在了。
季雲川松手,放开唐许安。
唐许安差点被捂得窒息了,新鲜空气涌进鼻腔,起伏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仿佛能把空中遮挡视线的白烟吸完。
窗外的黑影又是什么?
白烟慢慢散尽,烛台莫名立在房间东南角,燃着正常的黄色火焰,印出一团淡黄色的光圈,视线逐渐清晰。
药房内,一片狼藉!
中药柜上的小抽屉都被拉开,药材全撒在地上。
桌椅板凳翻倒在地,压着原本挂在墙上的锦旗。
脉枕、戥子、药碾子也被扔在地上,熬药的砂锅药罐全都摔破了,一地破裂的碎片。
还有书柜里珍藏的老旧医书!被翻了个底朝天,零零碎碎,散落开。
明显是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屋内乱七八糟,唐许安气得要命,又满腹疑团!中药房里的东西是他爷爷一辈子的心血,谁砸的?要找什么东西!
“这不是幻象?”唐许安脸色阴沉,心里燃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幻象没了,这就是现实”季雲川出声回答他。
唐许安拧着眉头,扶起倒地的桌椅板凳,然后蹲在地上,一本一本捡起散落的医书,整理好之后放进诊脉桌抽屉里。
季雲川沉默着捡起锦旗,挂在墙上。
窗脚下的头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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