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回家,和爸爸妈妈拥抱。
高了,瘦了。高中放学回家他们也这么说。眼神跟卷尺一样,把我上上下下都看尽,最后再轻描淡写来一句,变漂亮了。
摸摸我的脸,然后被我阻止捏鼻子,“不然明天上镜就歪一边去了。”我这么吓唬她,妈妈立刻甩了甩手,说好险呐。
要拍休假vlog,所以我一直举着云台,叽里咕噜说韩国话。上官柳发微信过来问我去哪儿玩了,她正在上妆。
无可奉告。吊她胃口也是我的乐趣。厚厚的羽绒服和毛线帽把我团团围住,睡前妈妈给我打开电热毯,掖被角。
“感觉一下就变成小孩子了。”我抱住她的腰,深吸一口气,是薰衣草的香味。说什么呢,本来就是孩子。哦,也是。
戴上墨镜的时候我爸妈说我装酷,走了几里路竟然真有人来请求拍合照。认错人了,我说。
那人狐疑地看了我好几眼,建议我爸妈让我去参加选秀。
然后他们就发了朋友圈,宣告要下单墨镜。上官柳先斩后奏,我问她价钱,她也回复无可奉告。
“是向屿和上官柳吗?”
口罩一层一层,我却还在太阳下照x光。上官柳眼睛弯弯在偷笑,她轻挠我的侧腰。而秋天的枯叶落在我们的帽子上,短衫厚重,粉丝立在我们中间合照。
踩点,踏秋,其实是踩踏草地。她说大邱不是热门景区,但不老洞公园只有一棵树,毫无藏身之所。漫天的草地上偶尔跑几只小狗,我们牵着彼此的绳,一不小心就被偶遇。
天下谁人不识君。上官柳得瑟地发来微信,叮咚一声。
对方也是中国人,我们站在小路边,说了一会儿话。她把随身带的小猫挂绳送给我们,上官柳要塞进我的兜里,被我拒绝。
告别粉丝,我们举起对方的小卡,对着远处的孤独树拍照。她拿的那张我在嘟嘴,是上官柳最喜欢的一张——多可爱啊!她说,工作人员那里要多了,她还去平台收,会被假卡贩子骗。
“三十块也要骗我一百八!”我安慰她不知道市价正常,市场的眼光和上官柳的眼光总是有出入,是她独具慧眼。
我喜欢她wink,此刻自拍也要她做这个动作。只是刘海拉直遮住了眼睛,上官柳挂着卷发筒,露出饱满的额头。
所以秋风反而把我的刘海吹乱了,拍出来我们脑袋挨着脑袋。远处的树站立在天地间,见证上官柳用手指掐住我两边的脸。
秋、天。她发了微博,发了ins,还有朋友圈九宫格。给我回复加工作量,还被妈妈评论:嘟嘴多可爱啊。
这时候我的评论区到处弥漫着“宝宝”“好萌”,如果是本人最爱的下三白写真,就都变成“老公”了。
出道半年恰逢跨年日,我们自己在房子里举办庆祝会。
拍立得合影,上官柳和知妍吐舌头,我比花,惠美端蛋糕,橘凛把剪刀手放在她的头上。额外赠送的塑料皇冠戴给珍英姐,她难得冲着镜头有了笑脸,即使有点僵硬。
我摇得手痛,于是由上官柳接替。窗子被风吹开,飘进来几粒纯白的雪。橘凛用掌心去接,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她高举的手,目光随着雪花在房间里四处游荡。
惠美姐买的挂画,一式五条的蓝白格围巾,摆着盲盒品牌联动手办的展柜。我打了个寒战,被知妍握住手,上官柳靠在我肩膀上,偷吃蛋糕旁边雪白的裱花,嘴角还蹭上奶油。
公司的宿舍是上下床,最开始上官柳练伤腰,和我挤在下铺睡了一个月。橘凛是最晚搬进来的,住在临时搭起来的小床上,就在窗子边,我们给她的东西都堆在窗台。
什么时候搬出来的呢?第一次签售完,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弄丢了上官柳的小马玩偶,押着让我妈从国内寄回同款。
老居民大马玩偶是雪融化的终点,因为靠近暖气片,正被上官柳抱在怀里。惠美姐跑去关好了窗,灯被按下,我们于是歪七扭八地唱起了生日歌,半岁也要过。
我鼓起嘴巴,蓄了长长一口气,很长很长,脸都要涨红。
直到松口的瞬间,我变成了瘪掉的气球。而所有无奈和规则都在这一刻短暂弥合,藏进年尾巴的夜晚里。
“辛苦了!”蜡烛被吹灭,黑暗里我们望见彼此,都在微笑。
珍英姐说几句吧!不,还是让队长说吧。上官柳拍我的大腿,咳咳,我用手包住她作乱的手指,那我说吧。
每个人的目光都温暖又柔软,似壁炉的火焰。我的心也烧了起来,举起切蛋糕的刀,咔嚓一下为将来的未来剪彩。
满头的汗,满窗的雪,我们祝福新年,彼此拥抱。零点的钟声响起,我闭上眼,想的是每个人都要越来越好。
金知妍的评论区涌进来很多中文恶评,她在练习室抹眼泪。
在这种事情上我和上官柳总是先被叫去——不要说话。珍英姐面无表情地冲泡咖啡,我们点点头,一路沉默回了宿舍。
“小队长,真难办呢。”每次这个时候,上官柳都喜欢跟我窝在一起,抱着我的胳膊,嘟嘟囔囔的。
我用手指拨她的睫毛,又黑又长,她顺势闭上眼睛,眉头却还是皱起来的。人生总要有这样两难的时刻,朝夕相处的情谊无法冲淡文化认知的偏颇,于是只能保持最矛盾的沉默。
电视屏把表情都照进去,零散的中文对话此刻成了我和上官柳的强心剂,她也总在这时候最自信,最安逸。
上官柳,我喊她。好文艺的名字,我觉得你像言情小说女主,我说。什么样的?嗯,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走起路来步摇都稳当的那种,然后被我捡起手帕,喊“姑娘留步”。
她咯咯笑,哪里有什么大小姐的仪态,只顾着锤我的肩膀。
“我读你的名字,首先就会想到大海。”
她说,往软垫上一歪,眼神却没离开,半慵懒地眯眼打量,活像一只猫。而这只猫,小腿肚压在我大腿上,任性地摇着爪子,说她对大海的见闻。可猫能划船吗?
我不得而知,因为后来我俩打开泰坦尼克号,没看到一半就睡着。知妍把我们叫醒的时候,夜露从叶子上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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