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唯留下观音一人茫然。
京都的变故来得突然,仅仅一个冬日,便变了天。
苏家为首的世家,一夜之间不复当初。龙袍一事彻查,二皇子囚禁。二公主为其求情,跌落高台,摔断了腿。
西北的人捧高踩低,苏幕在西北的势力,护不了他们一家老小,苏太傅在一个暖和的日子,走的祥和。
数月之后,出暖花开的季节,苏幕收到了霍虞的一封家书。
至此苏家的春天才刚刚到来。
他寻边了西北,找到的火药,到最后被一个老伯笑着解释:“这些是哑炮,官家垂怜,给了我们这些百姓活路,买了这些哑炮,不然这一年我们还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那老伯说的激动,眼中泪花闪烁,只有苏幕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良久之后,西北大漠起风沙,苏幕朝向京都虔诚一拜,“霍虞,我苏幕,输了......输得彻底。”
苏家将他养的太好了,与自家人的小打小闹,难等大雅之堂。霍虞仍记得当日父皇对苏幕的评价:“此人有大才,却仅止于才华,阴谋诡计更是谈不上,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若是不经历一场浩劫,此人最后难成大用。”
所以这场变故,来的突然却又并非无迹可寻。
可苏幕却觉得她并非无情之人。
西北大营外星光闪烁,苏幕耳边回响的是旁人的议论纷纷。
“殿下为了那人,当真是疯癫了。”
“你懂什么,这女子啊,一旦遇到心仪之人,便容易丢了魂魄,做出些失格的事。”
“这天家至高无上,为了个男子去了那苦寒地,真是性情中人啊。”
这句话说的满是嘲讽,可苏幕却仿若抓到了浮萍。
“你们说的可是长平公主?”
那两人正蹲在地上,身后冷不丁的冒出来一个活人,皆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答了个是。
待反应过来看到身后是苏幕,两人连忙否认:“我们不过是说笑,喝多了从喜欢说些有的没的。”
另一人瞧见眼前这情形,谄媚的说道:“殿下前些日子还来了信,让我们仔细照顾着苏家,殿下安然。”
又恐他不信似的,扯住了同伴的衣袖。
连声附和下,两人落荒而逃。
苏幕消息闭塞,在这西北大营,他找不到同类,每个人都在极力的隐瞒,嘲笑和不屑充斥着他的生活。
他以为的小将军,在他来的第一日便亮出了圣旨。
他以为的苦心筹谋,在这个温暖的春天,化为泡影。
霍虞的一封信,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可也带来了,别样的嘲讽。一声声恭维的“驸马”下,是一口口唾沫“靠着女人。”
他拼了命的结交这里的人,一步一步向上爬。
白天做着活计,晚上为人出谋划策,日复一日,等到他知道事情的原委时,西北已经入了夏天,霍虞终于渡过长平的苦寒。
似是命运使然,长平公主在惹得天子震怒后,“巡游”之地便是长平。
可当回中来到西北,开口说出来:“殿下去了长平。”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担忧。
“长平极寒,她中毒体弱,如何能受得了?”
可回中那不屑的眼神,让他知道,此事定然与他有关。
“她做了什么?”
“京城有一话本子,广为流传。不知驸马爷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他没心情同他说闹,却也知回中言语间的嘲讽:“愿闻其详。”
“京城内有一位王小姐,有一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贵公子做未婚夫婿,京城之中无人不称赞一句郎才女貌。这小姐也是个有福气的,虽身子孱弱,但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本已定了婚期。可未曾想那夫婿是个没福气的,家道中落。”
他不紧不慢的阐述着苏幕极为熟悉的事。
冷哼一声,却不见半分不满,也不知这一声是冲着谁。
“旁人只道可惜了,可这王小姐,却如疯魔了般,与自家父亲大闹一场,冲进了胞弟的房间,那一晚毒药毒药尽数进了她胞弟的五脏六腑。”
回中瞧出他激动的神情,早有防备的将他按在座椅上。
“索性药效不太强,那府医倒也是个能人,不过倒惹得她父亲震怒,扬言要将他许配于他人,那人在京中也并非庸才,可早就心有所属,原不过缓兵之计,愿意与她订下婚约,可她百般不愿,到最后带着两个婢女,去了那苦寒之地。”
原本欲脱口而出的话,在此刻悄无声息:你为何不尚公主?
他情愿她另嫁他人,也不想她受此折磨。
“她不该受此苦难。”
“她甘之如饴。”
只一眼,苏幕便不再开口。
可隐晦之处,无人赏以青眼的无人处,回中纠结的神色,苏幕未曾看到。
苏幕,我本无意骗你,可大晋不需要一个家族鼎盛,日后功高震主的臣子,世上无常事万千,繁华大道上也惧怕坎坷丛生。若是有心,便能看出这大晋经不住一场浩劫,百姓也受不住皇位之上,来回更改的帝王和政令。
这世上从不缺头破血流,九死不悔之人,可顽固未必能成事,过刚易折,雪压竹柏,风吹梅,有朝一日倾覆之力撞击,都要折断傲骨。
他知此次有助纣为虐之意,可他没得选。
“苏太傅……”
“老人家年纪大了,走的爽快,没有经历后来的苦楚,到也算解脱。”
“殿下托我带句话,可还记得最后一面时,手中之物。”
回中克制再三,还是开了口,此话本就该殿下当日便说,可如今再说出来,不过是伤口撒盐罢了。
可此时苏幕,只凭他一句话,便顾不得回中,跑回了那个破旧的小屋。
他珍重之致的小盒子里,只有一束干枯的徘徊花,他跪坐在枕边,小心翼翼的拿出,不曾想绒布之下,还有夹层。
丝丝线珠落下,怨天尤人,却不知因何而来的怨怼。鲜红的药丸上划过痕迹,呜咽声声,回中到来时,只听到他呢喃之声,撕扯心扉:“阿虞,我没有家了,我的父亲没了。”
他心中明了,此事父亲并非毫无察觉,他离去的笑容,在此刻汇聚于眼前。生命垂危之际,他凝视远方,那是帝都的方向:“苏幕,为父要你立誓,辅佐殿下,庇护百姓,若有违背,苏氏一族不得好死。”
父亲逼迫的语气来的莫名,可如今想来,最后两句,不是诅咒,而是提醒。
“非殿下所为,此物为殿下在中宫所取,日后或也可救你一命。”
“非殿下所为?”
他未曾回头,只反复品味着此话。数月来的混沌,在此刻梳理,脑海中的万千绳结,在此刻豁然而解。
从一开始,背后操盘之人,便是殿下,一步一步看着苏家,在皇后与太子的算计之中,走向深渊。
必要之时施以援手,那么他便会为殿下所用。
皇后之所以留下他,怕也是舍不得苏家背后的势力,欲吞下,再除之。
不过两相选择,只有能否活命的选择,而他的父亲,已经为他做好了选择。
“今朝康阳道,旧辈血铺成。”他笑着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回中:“回大人,见笑了,恕苏某今日,不能好好招待您了。”
“东方终会破晓,前路已定,苏幕......日后再见,惟愿你我并肩,而非背道。”
走上前一步,拍了拍苏幕的肩膀,他心中清楚,从一开始苏幕便站好了队,殿下的药对苏太傅无用,只是有些火气是要有一个宣泄口的,殿下心甘情愿做了这个口子。
大火漫过平原,他信他心中百般韧劲复又生。
而后一步步离去,耳边回响着霍虞所说的话:“回大人,你与他看似道不同,可究其根本,你们两人才是一类人,不过是一人仁德,而另一人恰恰相反罢了。”
他不明白殿下为何觉得苏幕是哪个相反之人,他未曾表现出杀戮之心,便是野心勃勃,也未曾有半分显露。
当然,苏幕也不会让他瞧出分毫。手中的徘徊花紧握,“徘徊花,徘徊......殿下还是对我不放心啊。”
原来都在怀疑他。
他幼时看到父亲兢兢业业,却为陛下所忌惮,曾数次萌生他想,父亲听后连夜请出了家法,不曾入宫的两年,他都被养在道观里,修养身心。
不过也是,为了个蝴蝶,他隐忍不发,却又暗中将自己重伤,那时怕是所有人又要以为他失心疯了吧。
一整朵的徘徊花,被轻轻插在发冠处,青丝勾连,垂落在玄色的衣裳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掠过微微发红眼眸,遥望的不是帝都,而是更远的极寒苦地。
若是霍虞此刻在这,或许会惊叹于此刻的苏幕,惊心动魄的引人怜惜的美。
只可惜,此时暗道中的人看着眼前人,压低了声线。
“还太少,若是可以再多些,便好了。”她牵着眼前的盛况,第一次有些不知足,“你只管放心,圣上已时日无多,诸位皇子和公主必然要有一场血战,待到事成,三皇子那里吾亲自将你族人接出。”
“属下为主人马首是瞻。”他双手抱拳,却在看到那金色的面具时,弯下了膝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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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前路已定 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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