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温清楚丁春桦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
但她没有顺着她的意思:“我们挺熟的。”
丁春桦不出所料变了颜色:“你现在还跟他们有来往?”
“有。”虞温如实答。
丁春桦沉下脸,说:“虞温,你是不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虞温叹了口气:“听进去了。”
“那你是怎样做的?我是不是让你离季家的人远一点?你为什么不听?”
丁春桦很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跟虞温说话。她和虞步城从小把虞温当公主养,完全贯彻了“穷养儿富养女”的理念。值得她对虞温发这么大脾气的原因,只有虞步城。
“我们关系也没有多好。”虞温最终松了口,“以后听你的就是了。”
但丁春桦并没有因此打消疑虑。
虞温一去学校,她就疑神疑鬼,疑心虞温不听劝,跟季思义走太近。她打听到他们在一个年级,一个楼层,他们的老师在一个办公室,平时上课下课很容易碰上。
她记得虞温跟季思义关系还不错。
以前她带虞温去聚会,虞温不喜欢那种场合,性格高傲得有些不合群,对其他人都不怎的热情。有一次她看见虞温跟季思义躲人群躲得远远的,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表情和姿态都丰富自然多了。
当时她没这么多顾虑,反而挺高兴的,因为季思义是季明礼的儿子,两家关系交好,虞温愿意跟他交朋友,是一件好事。现在她恨季家人,恨屋及乌,巴不得虞温离他们都远点。即使知道他们不会在同一个班,心情也并未舒坦。
补课的这一整个月让虞温确切感受到了高三的与众不同。紧凑的学习中,她唯一的乐趣是用相机记录生活点滴,比如落在窗台上的蝴蝶,花圃新开的花,趴在桌上熟睡的日落,以及误入宿舍的飞鸟。
这些美好的东西让虞温的生活得以喘息。
安静的时候,虞温偶尔会想起季思问。
以前他们一天见一次,现在他们三个月都见不到一面。
她还没有拥有他,就要失去他了。不过,既然不曾拥有,又怎么会失去呢?
这样哲学的问题在虞温脑中停留的时间很短暂。
虽然见面次数垂直下降,但季思问主动找她的次数变多了。他会关心她学习怎么样,问她有没有遇上难题。
虞温很纠结。情感上她很想念季思问,理性却让她回复“没有,多谢关心,有你也帮不上忙”之类的话。尽管她喜欢上了季思问,但她依旧没有为此改变自己。她不会去刻意迎合季思问,他们之间相处的状态以前是怎样现在就是怎样。
情感上她很想跟季思问多聊两句,理性却告诉她,她应该去学习,时间不多了。
因此话题总是维持不久。
虞温在学校里很忙,并不知晓丁春桦那百转千回的心思。
直到国庆回到家,丁春桦再次提起这件事,虞温才知道她并没有放下心来。
两人变得更加话不投机。一场饭充满了丁春桦的试探,虞温心疲力竭,差点破罐子破摔,把这些年的事通通抖出来,让彼此都不好过。
“虞温,我昨天让你把季家那小子的联系方式删了,你删了吗?”
第二天,丁春桦又提醒她。
“没有。”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们给过我一些帮助,要我无缘无故把人删了,我做不到。”虞温尝试坦诚。
“他们?什么意思?你跟季思问也有联系?你为什么会,你什么时候,你——”
虞温注意到丁春桦拿汤匙的手在抖。
“什么叫无缘无故?你把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吗?虞温,你都快成年人了,还要跟我装傻吗?季明礼做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虞温暗自攥紧了拳头,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三个字:“证据呢?”
连季思问都拿出了证据,而她什么都没有。空口无凭,她不能把所有罪责都怪到季明礼头上,丁春桦是有视角偏差的,她作为当局者迷,而虞温作为旁观者清。她没有办法清醒地跟随丁春桦坠落。
“证,据?”
丁春桦这次是真被气到了,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一只手捂住了胸口,火气从颤抖的指尖烧到天灵盖。
“虞温!我是你妈!我说的话你都不信了吗?那你信谁?你要站季明礼吗?季明礼就是哥个满嘴谎言的伪君子!一个道德卑劣的奸商!他骗了你爸,他出卖你爸,他害死了你爸!你爸出事前一天他们还吵得很凶,如果不是他,你爸怎么会那么急躁,那么冲动?”
“你冷静一点。”虞温眉头紧锁。
丁春桦走上来抓住虞温的手臂,虞温感觉她新做的长指甲隔着衣服嵌入了自己的皮肤,抓得她很疼。
“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个意思……”
丁春桦开始骂人,不仅骂季家的人,骂陈心慈,骂那些领导,骂虞步城的朋友,也骂虞温,骂丁燕……
虞温听不下去了,语气陡然加重:“你冷静一点!”
丁春桦被她一吼,愣了愣,停了下来。
“妈,小姨为你做了那么多,她对你还不够好吗?”虞温觉得火也烧到了自己的大脑里,“是,你是我妈,你想让我全都听你的,那你能不能为我考虑一次?你对我的要求和责备,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和想法?”
“……”
丁春桦是个美人,虞温的容貌也遗传了她的。这样难看的表情虞温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这是第一次。
虞温看着她烧红的眼,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她知道无论她接下来说什么,丁春桦都不会听的,她陷在仇恨里已经失去了理智。
在丁春桦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虞温做出了冷漠的决定:“算了……这段时间我申请留在宿舍住吧,寒假再回来。”
弹指一挥间,寒假很快到了。寒假很短,却是虞温和丁春桦能相处最长的时间。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们之间的对话变得稀少。
这个年过得无滋无味,甚至不如虞温在季家的时光。季家人很多,很热闹,虽然她不属于季家,但季家在热烈地欢迎她。然而直到她离开,她才发现。
虞温再次见到季思问,是寒假过后。季思问跟同学一起回学校宣传招生,而季思问是宣讲人。
宣讲会虞温也去了。季思问似乎有了些变化,但说不上哪里变了,只觉得气质更成熟了,而成熟感会带来距离感。
季思问一眼就看到了虞温。她坐在人群后排,把脑袋缩在羽绒服里,看起来很小一团,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她的存在。
宣讲结束后,季思问故意走在最后。他猜想虞温会来找自己,便让其他人先走。结果一转头,人影找不到了。
“……”
“哥!”季思义也来了。
他倒不是真心来听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来给他哥撑场子的。他哥说得再动听,他坐在台下也昏昏欲睡。
他哥的学校他考不上,他的路线很清晰,高考结束就出国混个学历。
“你找我呢?”季思义笑嘻嘻。
“不是。”
“哈?”季思义不笑了。
“虞温呢?”
“她?我没看到她啊。”
“嗯,那我走了。”季思问朝楼梯口抬抬下巴,“都在等我呢。”
虽说是“都”,但季思义顺着看过去,只瞧见了一位温温柔柔的学姐。
季思义又翘起唇角,撞了撞季思问:“哥,那谁啊?女朋友,还是暧昧对象?她特地等你的呢?”
“都不是。”季思问踢了一下他的小腿,“站好,没事多看书少打游戏,别瞎猜。”
季思义吐吐舌头。
季思问快走到楼梯口了,突然一个身影匆匆从拐角处走出来,正好跟他迎面撞上。
两人皆是一愣。
“原来你在这里。”
“你还没走啊。”
默了一瞬,季思问轻笑一下:“去哪了?跑这么快。”
虞温没想到季思问会注意到,说:“洗手间。”
她顿了顿,不确定地问:“你在等我?”
“没啊,我走得慢。”
虞温和季思义都觉得他把自己当傻子。
“思问。”
一个女生走到了虞温和季思问之间。
虞温被挡住目光,有些不悦地抬起眉头。
季思义捂不住好奇:“你是我哥同学吗?”
“是朋友,不是同一个学院的。”季思问介绍说,“也是我们宣讲队的队长。你们该喊她学姐。”
“怎么喊都行。”女生和善地笑。
季思问对虞温说:“上次的蛋糕就是她送的。”他想说他要到了蛋糕店的地址,如果虞温想吃他可以预定。但他想了想,这些话不好当着女生的面说,便临时决定收了回去。
他不知,虞温听到他的话后,脑中登时警铃大作。
就是喜欢他的那个女生?他为什么说得这么轻松?他不是说不喜欢吗?他们关系不错?还是一个队伍?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吗?虞温安静观察女生的表情,分辨她对季思问的态度。
女生看看虞温和季思义,微笑着问季思问:“你弟弟妹妹?”
季思问指季思义:“弟弟。”
他又指虞温:“不是亲妹妹。”
女生笑着点头,没有多问,而是体贴地问:“你是要先跟弟弟妹妹聊一会?”
季思义抢先说:“聊完了,我跟我哥天天聊,都聊秃噜皮了。”
虞温想一脚将他踹开,她用力强调说:“我还有话要说。”
季思问便对女生说:“我等会跟你们校门口见。”
虞温敏锐察觉,他跟女生说话语气更和缓,似乎尤其为她考虑。
虞温有点不爽。
季思义和女生都走后,只剩下季思问和虞温。两人走到综合楼主楼和副楼之间的连廊,避开人群,空气安静不少。
“最近学习还顺利吧?”
“还行。”
“成绩怎么样?”
“有进步。”
“想考什么大学?”
“一所北京的大学……”
“北京?想好了?”
“嗯,早就想好了。”
季思问虽然意外,但没有评价她的选择,北京大都市,虞温去到那里会有更好的发展。
“有把握吗?”他又问。
“可以吧……”
虞温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别问我了,我还没问你呢?”
季思问只愣了一瞬,随后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你想问什么?”
虞温仰起头问:“刚刚那位学姐,她还在追你吗?”
“嗯……”季思问慎重思考了一会说,“她最近没说什么,准确说,这三个月内她没有明确表白。我不确定她的想法,但应该还没有改变心意。”
“你允许她的喜欢,是不是因为你也心动了?”
“喜不喜欢是她的自由,我哪有权利允许或禁止?”
“追你呢?也都可以,对吧?”
季思问听虞温的语气,总觉得虞温话里有话……这么连环追问,跟拷问刑犯似的。难道被人喜欢也犯法?
因此他回答得更加谨慎:“……你问这个干什么?”
虞温:“因为我也喜欢你,我也要追你。”
季思问:“???”
“不对。”虞温改口:“是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季思问:“…………”
虞温:我要追你,通知你一声[比心]
季思问: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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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光阴荏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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