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蛞蝓杀了您一百多头猪？您是在开玩笑吗？”周曼褪下一次性手套，被气的脑壳发晕。
她一只手撑在腰上，另一只手扶住额头，深吸一口气想缓和一下情绪，一呼吸却只嗅到浓郁的猪骚臭味。
周曼闭上嘴，脸颊鼓起，拨开面前腰粗膀大的村妇，往外冲了几步。
接触到外界的新鲜空气，周曼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呼——”她长舒口气，感受着乡野的风。
李青与关仁用担架抬起一头被开膛破肚的肥猪，准备把它抬到集中处理点。
这头猪死的极惨，肚腹被破开，肠子内脏流了一地，皮肉上还有类似于烫伤那种纠结在一起的扭曲疤痕。
像这样的死猪在这座不大的养殖场还有很多，据说成年猪全部毙命，活下来的只有两三只小猪崽。
打电话报警的大妈语无伦次，嚎啕大哭，只知道呢喃着死了、都死了，到处都是血……
如此说来，倒也不怪陈飞会以为是重大刑事案件。
“曼姐。”李青看到周曼打了个招呼，表情看起来也有点儿无语：“向队怎么说？咱们还真就在这儿调查这些猪的死因？”
周曼摇头，他们刑侦一组主办与人有关的重大刑事案件，除了组内早期积压的案子，最近还有一起恶性报复杀人案在收尾，自然没时间在猪身上浪费。
她道：“已经联系了片区派出所，看他们怎么说。”
“死了这么多猪，真是心疼死人了。”关仁插嘴道。
他是农村考上城市的，不像李青、周曼这些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他爸妈养猪，他的学费是用卖猪的钱交的，周仁对猪有一种复杂的喜爱与关切。
在场的三人里，只有他是真情实感想留下来帮忙的。
一头快出栏的死猪也不轻，两人闲话两句，抬着就要走，周曼突然阻止道：“等一下。”
猪后臀处盖着的白布被风吹开，露出底下一道略显怀疑的啃噬痕迹。
周曼快步走过去，站定后手套已经重新回到手上。带着手套的手指点在啃噬痕迹外侧微微用力，脓血中缓慢渗出，冒出一点点头又停下。周曼继续加重力道，“噗呲”一声落下，一条蜷缩着的细小虫子被从伤口中挤出。
周曼脸色一变，用镊子将这条虫子夹起放进密封瓶。
做好这一切，周曼神色微沉，冷声道：“去通知向南，这个案子我们刑侦一组管了。”
“啊？”李青惊呆了，更让他惊呆的是周曼接下的话。
“你们检查一下这些猪，看看还有没有这种伤口，小心一点儿，别被虫子咬了。”周曼掏出枪拿在手中：“凡是有这种伤口的猪全部集中起来烧掉。”
李青还有些懵，周仁却似想起来了什么，神色也变得郑重，问道：“是‘蛊师’回来了吗？”
“还不能确定。”周曼面沉如水：“但是他的可能性高达90％。如果是蛊师，他一定会回来回收这些虫子，你们去找向南，我在周围看看。”
“好。”郑仁应声，叮嘱道：“曼姐你小心些。”
周曼点头算作回应，一路举枪警戒着向外走。后腰已经痊愈的伤口突兀做疼，周曼眼神冰冷去冰——他们当年没猜错，蛊师果然没死！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那场爆炸中活下来的，但他这次既然敢重新现世，那就再别想活着离开。
周曼将手、枪上膛，一步步朝着猪舍方向走去。
她贴着墙小心走着，一点点靠近猪舍的塑钢门。门并没有关，里面静悄悄的，风声送来一点点细碎的响动，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周曼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她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心里默数三下“砰”一脚踹开猪舍门，人随门动而动，以门作为掩体，枪口对准里面物什，毫不犹豫楼下扳机。
【砰！】
-
“呼——呼——”林薇呼吸急促，艰难的将自己挂在学校的围墙上。
她双脚悬空没有着力点，只能靠双臂的力量支撑身体，手指都跟着用尽，恨不能将每一根指头都嵌入墙中。
但这动作对于一个不勤锻炼的女生来说还是太难了，只是将手机从墙内丢出就几乎耗光她的体力，林薇只能不甘认命，任由身体做自由落体。
不过好在将手机送出去了，她听到了那“砰”的一声，应该是落在了某种钢或铁制物体上。
林薇知道学校外面有一个铁制大垃圾桶，因为造型奇特到也成了她们这个小破学校的地标性建筑。
她的手机若是掉到那里，倒不用担心会被车压坏，不过万一摔坏了呢？
林薇刚放下的心又不禁悬起。虽然她在手机外面包裹了两层抹布，但那“砰”的一声听起来怪吓人的，万一她包的抹布没用呢？
早知道不用那么大的力气了。
林薇在心里抱怨了一下，却没后悔。
天知道学校的屏蔽范围有多大，既然决定向外求救了，那手机自然是能丢多远就丢多远才好。
是的，林薇并没有相信什么学校已经报警之类的话，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相信过那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老师们。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的手机打卡依然没有信号之后没有浪费时间惊讶或是害怕，她第一时间开始思索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条蛞蝓出现后，追着她的人就消失了，他们似乎很笃定虫子会把她料理了，不需要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但事实上，是她将那条恶心的蛞蝓料理了。
她身上有盐。
林薇摸了摸裤子口袋，感受到那一小包凸起的痕迹心中微定，躲着人小心离开。
她准备找一个空教室或者办公室、实验室之类的地方把自己反锁进入。
她身上的盐并不多，学校的大门又被锁住了，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与其闷头往外闯不如找个相对封闭的房间把自己反锁进入，安心等待救援。
这些蛞蝓到底违背不了本能，一点儿盐就能杀死它们，她到时候只需要在门缝和窗口位置撒盐封上就可以了。
林薇运气不错，很快摸到了一个用来放杂物的小房间，她摸了进入，用力关上门。
【砰——】
-
没射到人。
周曼开/枪之后就意识到这一点。
她等了一会儿，屋子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周曼做了一个有些冒险的决定，她半蹲下身，慢慢朝门内挪动。
【咚咚——】
类似琉璃球掉地上的声音响起，周曼浑身一震，肢体动作快过大脑反应，原地滚了一下掉转方位，枪/口对准来人：“不许动！”
向南两只手高高举起，半是惊吓半是打趣：“不动，宝贝，我一定不动，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清来人是谁，周曼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她站起来，拍掉身上的脏污，摸到裤子口袋里方方正正的坚硬物才想起，刚刚的“咚咚”声应该是自己手机的微信提示音。
真是，太过神经紧张了。
周曼自嘲一笑，将手机掏出来，果不其然看到上面跳出的微信提示。
发信息的人头像有些陌生，不过好在有备注——林薇。
周曼想了一下，从记忆中扒出这个名字所适配的身份信息。
好像是自己侄女的室友。
她侄女周茉莉被全家宠着长大，是个人尽皆知的小作精。到了大学不想回家，非闹着要住宿舍。周曼送她过去的时候顺便加了她寝室所有人，一来是希望她们能照顾茉莉一下；二来加了好友，茉莉在宿舍作起来她还能帮着第一时间给她收拾烂摊子，安抚好她室友的情绪。
不过小作精从小到大一直睡带有衣帽间，公主风装修的大卧室，怎么可能受的了六个人挤在一起还要公用卫生间和洗手台，晚上还要忍受翻身声、磨牙声、呼噜声的群居生活。
新鲜感一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周曼就接到了周茉莉的电话，要她接她回家。
回家倒是没回，周曼早就知道她的性子，将自己在那边买的公寓钥匙给了她，小作精这下满意了，软乎乎趴在她怀里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不过她这两天要回学校办出国，需要找老师在推荐函上签字，为了方便又回宿舍住了一晚。
这会儿茉莉室友发信息，不会是告状的吧？
周曼有些头疼又有些无奈。
她上个星期刚帮她解决了一桩事，如今想起来周曼还是觉得火大的很。
茉莉那孩子着实是让家里惯的不像样，居然只是因为和同学拌了两句嘴，就指使着许家那小丫头给同学安上一个偷窃的罪名。
许晶晶也是，就这么跟着茉莉胡闹，竟还真让这两人闹成了。
韩夏那姑娘被污蔑偷窃，原是想着自杀自证清白，幸好周曼反应快，把药瓶夺了下来。
周曼做主取消了她的记过处分，但条件是她不能再在这里上学，也不能将这件事的真相曝光。
韩夏答应了，去了周曼给她找的另一所学校。
周曼因为这件事跟周茉莉发了火，还动手打了她。
这孩子也是硬气，竟真的强撑了一个星期没找她。
周曼想起来就生气，低头看见“林薇”二字就更生气了。
不过转念想，她帮她收拾烂摊子，哄同学也算是个能缓和的台阶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打了茉莉一巴掌。
唉，就当她欠这小丫头的吧。
周曼眼里含着笑，解开了手机，看清里面的内容后，手机却“啪”一下摔在地上，耳朵里冒出嗡鸣，双眼一翻就朝地上划去。
这一下可把旁边的向南吓得不轻，他冲过去两人拦腰抱起，冲向车子停靠的方向，口中还不断喊着她的名字：“曼曼，曼曼，周曼！醒醒！”
养殖场乱了起来，一个全身包裹在乳胶皮雨衣下的人静悄悄走过去。
地上，无人问津的手机被向南一脚踢到墙边，那人走过去蹲下。
手机左边的角撞到了墙上，留下一道狭长的裂痕，似乎显示屏也被撞坏了，屏幕斑驳不明。
一张被裂痕一分为二的脸反射在晦暗的屏幕上，他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提示信息——
【林薇：茉莉遇害，学校出事了，是虫子，救命！！！】
最后三个惊叹号底下蕴藏的发信人的惊慌、恐惧仿佛要冲出屏幕。
雨衣人似乎笑了一下，没管那信息，打开便签留下四个字——我回来了。
他将手机放下，脖颈突然不自然的歪了一下，皮肤底下涌出一个不正常的鼓包，将那片皮肤撑的透明。
雨衣人神色微变，迅速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针剂扎入血管。
很快，鼓起的部分变得平静，那鼓包蠕动着，隐没在血肉之下。
“啊！你，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猪场？”惊慌失措的女声传入，雨衣人脸颊带着不自然的抽搐，阴沉着脸抬起头，露出雨衣帽底下伤口弥漫，如魔鬼般恐怖的脸。
在针剂的作用下，有些伤口在慢慢愈合，但更多的地方却因扭动挣扎的肥大虫子而迟迟不能痊愈。
养猪女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她想尖叫，雨衣人却快如闪电冲上来掰住她的嘴巴。
在养猪女因恐惧而过分扩散的黑色瞳孔中，雨衣人慢慢张开嘴，露出来的却不是鲜红的舌头，而是一条漆黑蠕动的巨型蛞蝓。
在养猪女无声的尖叫中，无数的蛞蝓顺着雨衣人身上裂开的伤口处爬向她，又从她的耳朵、眼睛、鼻孔或者皮肤底下钻进她身体。
更恐怖的是，那巨型蛞蝓如活蟒一般从她口中钻入，划过咽喉。
“咕——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蛊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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