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到她。
杨知瑾像夜色下的游鱼,一摆尾就从人前消失于水面。
她正迈向山庄尾端,这里或许会成为她新的坟墓,但她宁愿死得明明白白。
晚风轻轻吹拂,循着记忆,她再次见到了那座恢宏的建筑。
月光洒落,相比于外观,室内显得冷清许多,耳边传来鸟鸣啾啾,屁股下的沙发却是孤零零一个。
这不像是住的地方,四壁里镶嵌着一个个木箱,分门别类写着许多繁体大字,她在最中心,看不清也看不懂。
陆子诚……不会是在这里偷偷出家了吧?
光是想想他夜深人静的时候盘腿在沙发上念经,就觉得瘆得慌。
杨知瑾一下子弹起来。
不过该排查的一个也不能放过,她摸索着沙发,底下掉了不少的渣,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
这沙发虽然不小,但也绝不是适合睡觉的长度,陆子诚来了总不至于睡地上吧。
她走向大殿深处,寂寂夜色中,似乎有极细微的滴答声流淌。
杨知瑾悄声靠近墙内的木箱,侧耳倾听,流水声就那样顺其自然的,清晰而令人笃定,这后面可藏着些秘密呢。
只可惜没有工具,她只能盲人摸象般,一寸寸把箱子摸遍,就连箱与箱之间的空隙也不放过,却始终一无所获。
熊熊燃烧的斗志渐渐冷却,她不甘心地一掌拍在木箱上,没有奇迹出现。
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使劲去推,而这希望显然只有破灭。
或许是心中憋着事,第二天凌晨,雾蒙蒙的天,她醒来再也睡不着。
昨天驾车虽是走马观花,她已经能够将建筑分割为三大板块,站在正门中心,从左往右依次为员工区,商务区,休闲区。
陆子诚大概偶尔才会在山庄举办宴会,大部分建筑其实并未开放。
唯二有价值的地方有两处,一是陆子诚的住所,她想深入查探却不得其法。
这二嘛,其实是一间二层咖啡厅,位于她划分的休闲区中,依着自然隆起的地势而建,坐在二楼,不仅可以欣赏风景,更重要的是,可以不惹任何人注意的,观察到一部分人员的行动轨迹。
简直像个瞭望塔嘛。
不过这个时间点,她没有借口明目张胆地跑去呆着。
杨知瑾望着镜子里这张脸,看得太多,好像已经越来越习惯了。
她闭上眼凝神勾勒,“杨知瑾”的面目反而模糊不清了。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
不行。
她拍拍因失眠而浮肿的脸皮,伤处依然显眼,这么好的素材,可不能浪费了。
“救命啊!杀人啦!”
青石板路面回荡着噼啪的脚步声,杨知瑾披头散发地跑出小楼,恰巧碰到一队巡逻的保镖,泣不成声地哭诉起自己的遭遇,颠三倒四好不容易讲清楚,原来是房间里闯进个小偷,她差点被杀人灭口。
“现在的小偷好大胆,呜呜呜,吓死我了……”
她拉住保镖的手臂,像终于抓住了救星,苍白的脸上布满水迹,却毫无所知,似乎是惊慌失措到控制不住泪水,整个人脱力般往地上坠。
“侯小姐,您先冷静一点,我们会马上进行排查。”保镖只好拉住她,以免她摔倒,见她光着脚,便接着道:“我先帮您把鞋带出来。”
“不要!”杨知瑾更加使劲拖住他,“我是怕,他可能还在里面呢,我都九死一生才跑出来,怎么能让你们去涉险?”
“没事的,我们是专业的团队,您不用担心。”
保镖只感觉右手臂开始隐隐作痛,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抓人的力道,倒不像看起来那么虚弱。
“您不必这么紧张,这样吧,我留在这里,带您换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可以吗?”
她这才松开手,有眼色的人已经拿着她的鞋出来了。
她垂着头走在保镖前面,身后整齐的脚步声远去,只剩下对讲机的声音。
清晨的薄雾化在头发上,肩膀上,单薄的外衣上,晕染开好热闹一个早上。
“是华管家吗?”杨知瑾走到他面前,“能不能帮我转达一下,我好害怕。”
“侯小姐,这边请。”
保镖将她带到了监控室,华芝坐在满墙的监控前,已经恭候多时。
门一关,室内便只剩下她们两人。
“华管家,这是什么意思呀?你们人手不够吗?”她站在原地。
“当然不是,”华芝轻笑,“侯小姐见过真凶,又这么聪明伶俐,一会儿看了监控,想必一眼就能够指认出来,到底谁是凶手。”
杨知瑾硬着头皮坐下,两眼一睁就是看,直看到朝阳初生,甚至早饭通通进肚,还是没有歹徒的踪影。
“侯小姐,看了这么久,你所谓的凶手呢?”
“再等等呗,”她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原来华管家你这么闲哦,陪我看了这么久,累不累呀?”
“好了,”华芝挪开那袋子干果零食,“从监控来看,您附近并没有歹徒出没,一切只是您的臆想,不如回去好好休息,恢复下精神,下午我会安排医生来给您看看。”
“没有歹徒啊,”她点点头,“你怎么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隐匿的?或许他现在还藏在那栋楼里,或者跑来了监控室里,或许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也就是说,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我?”杨知瑾道。
“你?”
“对,没错,是我,等我过来的这段时间,相信你也没有浪费吧,难道你没在昨晚的监控里面看见我的行动轨迹吗?没看见我昨天从那里带了点什么出来吗?”
华芝想到监控中她小心翼翼地关门,转身时,一只手托着腹部,外套鼓鼓囊囊,看起来真的藏了些什么。
“你偷走了什么?”
“你猜啊,”杨知瑾扬起一个笑,“不过不要用偷这个词嘛,有辱斯文,你想想,我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对吧,我背后是陆子诚对吧,没有他我怎么进得去?一家人的事,这能叫偷吗。”
华芝站起身,仔细地审视她:“侯湘,不管你是真的失忆还是装的,不要在我面前试探。”
“哎呀,我哪敢啊,”杨知瑾摆摆手,“你怎么不问问,我把东西藏哪儿了?”
华芝刚放下对讲机,闻言冷冷地望过来。
“不会吧,我们这么心有灵犀呀,不过他们是不是什么也没找到?”杨知瑾从兜里又摸出瓜子磕起来,“没事儿,咱再唠会儿,我估摸着马上又得丢点东西。”
华芝脸色一变,离开前只留下一句:“我不知道你接近陆总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奉劝你一句,以后别再轻举妄动。”
哇,好俗的台词,这么俗的台词居然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杨知瑾不住扼腕。
华芝前脚刚走,她后脚也出了监控室,这里位于员工区头部,与陆子诚的住处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要到达可得费点功夫。
昨天明荟告诉她,为了保护这些地板砖,整个山上的交通工具只有那种慢吞吞的乌龟车,因此就算华芝立刻动身也没法将她甩开。
旁边的车库还剩三辆车,杨知瑾刚开出来,遇见个推着摩托车的草坪头中年男人。
“你好你好,可以帮我个忙吗?”他扶着车道。
杨知瑾看向他,眼睛一亮:“不如你先帮我的忙,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帮你。”
摩托车飞驰在小径上,杨知瑾先华芝一步到达,那群保镖甚至都还没影呢,她把车藏进草丛中,草坪头刚要说什么,杨知瑾立刻示意他噤声。
像执行绝密任务的特工一样,她小心靠近大殿,专业的态度暂时堵上了草坪头疑惑不解的嘴。
她关上门,带着人往沙发后一躲,将将好挡住两个人。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草坪头压低声音问。
“做、贼。”杨知瑾无比认真,一字一顿道。
“什么?”草坪头大惊失色,刚冒了个头就被按下。
“嘘嘘嘘,小点声,”她瞪着草坪头,“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都这么心虚了,你还敢这么高调,想进局子了是吧?”
“你骗我?”草坪头喊完,压低音量,“你为什么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刚刚只说考虑考虑,又没给你打包票,不过你放心,一会儿出去了我一定帮你找个最舒适最美观的停车位,让你的爱车能舒舒服服地站直溜了,这样总行了吧。”杨知瑾也没想不认账。
草坪头人生地不熟,只得认命。
趁着天亮,杨知瑾重新查看了一番,这回她很轻易就发现了锁眼的位置。
接着便同草坪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原来昨天草坪头的学生在山上发现了罕见植物,于是他今天就迫不及待上山来了。
“那可是一片,不是一株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懂,不理解,不支持。”她不想探讨学术,好在华芝已经来了。
她行色匆匆,保镖都被拒之门外,带起一串叮呤啷铛的钥匙声响,就在杨知瑾以为她要开门的时候,华芝却忽然转身环顾,害得她着急忙慌挪到一半,还是被揪了出来。
“侯小姐,这就是你的帮手吗?看起来可不大聪明。”
华芝走过来,杨知瑾可不会等她叫人,趁她还没收起钥匙,直接抢了就跑,有草坪头拦着,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保镖。
“死钥匙,到底是哪一把啊。”
纷纷的脚步声逼近,终于听见咔哒一声,她如闪电般,开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哇哦,好酷,闪电侠。”
她无聊地给自己鼓了个掌,一只手就溅上旁边假山石滴落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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