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癞蛤蟆从芦苇丛中直起身来，他不会想到他会见到天鹅。
在这个很小的树林里生活了很多的动物，野鸡、野鸭、蟋蟀、蚯蚓、癞蛤蟆……
都是些常见而不起眼的生命。
谁也想不到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天鹅会有一天突然现身，在满是杂乱芦苇和肮脏淤泥的河边。
它身体修长漂亮，弧度优美地像是天然勾勒的曲线，乌黑锃亮的羽毛堆叠，恰如锋利的刀，冰冷又美丽。
癞蛤蟆将身子藏进了芦苇丛中，远远的窥视着不远处美丽的天鹅。
这只天鹅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高大而且美丽，停栖在水中央，浊水倒映出它，它是水中最纯净的生命。
癞蛤蟆没见过神，但不远处城镇中有个说书先生，癞蛤蟆曾经听他说过，神是美丽而圣洁的存在，他们的心地都像白玉般无暇，又都比猛虎还要强大。
有一些人会求道寻仙，动物们也会努力修炼。他们都想成神。
可成神不容易。
癞蛤蟆生来一张枯皱的皮，灰不拉几，谁见了都道丑陋至极，不忍孰视。尽管他性情还不错，对谁都温和，但大家不愿意和他深交。
直到癞蛤蟆成功化形，幻化出一副虚假而美丽的人类皮囊，越来越多的动物找上门来。
癞蛤蟆还是喜欢生来就美丽的生物。
这样的生物太少了，尽管活了上万年，癞蛤蟆却很难长久地将美丽的生物留存下来。
像是燕子，九月以后，夏去秋来，他们必定要远走高飞。等来年开春随着融冰飞来的鸟儿又是另一批全新的面孔。
又像蝴蝶，他们有美丽的翼，可只要凑近了就能看到他们丑陋的躯干，锋锐的刺人。
像大一点的老虎狮子，他们威武得很，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癞蛤蟆依靠着和他们打架消磨时光。猛兽的性子总是更烈一些，他们每个都希望自己成为山林的大王，可这片山林属于一只癞蛤蟆，一只活了上万年，老也不死的癞蛤蟆。不愿居于人下的猛兽们三番五次地跑来挑衅，呲着锋利的牙，喉咙里发出沉沉的低吼，在数万年平静的日子里，那样真实的愤怒也并不多见。
癞蛤蟆如今很怀念那样的日子。可即便是猛兽，他们的寿命也还是太短了。
癞蛤蟆期望着拥有一个能永久陪伴他的生物。
如今，他找到了。
而且那个生物很美丽。
是那只天鹅，受了重伤，已经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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