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水在窗台上积成水洼。
当第七十三滴雨水从窗台边缘坠落时，墨谷辉夜的后槽牙又开始发酸。
那种酸涩感从牙根蔓延至太阳穴，像是有细小的电流在颅骨内游走。
他蜷缩在床角，北川第一的队服皱巴巴地压在胸口，布料上残留的汗水与血渍早已洗净，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两天前影山留下的拳印在颧骨处泛着青紫，像是被看不见的托球轨迹烫伤的烙印。
辉夜用舌尖轻抵上颚。
伤口早已愈合，但味蕾却顽固地复现着当时的血腥味，混合着梅雨季特有的霉味在口腔扩散
手指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但每根手指都仿佛残留着过去的刺痛。
窗外雨声渐密。
影山那句“合格”被雨滴砸得支离破碎，每个音节都像钝刀反复切割着辉夜的神经。
他抓起枕头按在脸上，棉质面料立刻吸收了眼角渗出的液体。
鼻腔里突然涌进海水的咸腥——十一岁那年，父亲带他去海岸，巨大的浪花将他掀翻在沙滩上，咸涩的海水灌进气管时的窒息感，与此刻如出一辙。
空调的凉风变得粘稠，溺水感正顺着脚踝向上攀爬。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冷白的光刺痛了他的视网膜。
「白鸟泽晨训六点开始。」
牛岛若利的简讯一如既往地简洁，连标点符号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辉夜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许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他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最终还是没有回复。
床头柜上的录像带堆成摇摇欲坠的高塔，最顶端那卷贴着"3.15退部赛"的标签。
胶带的边角已经卷起，像是被反复撕下又贴上的痕迹。
辉夜伸手想去拿，却在指尖触碰到塑料外壳的瞬间缩了回来。
那里面封印着太多他不愿面对的瞬间——影山转身时扬起的制服下摆，被雨水泡发的北川第一校徽，还有自己跪在球场中央时，汗水在地板上晕开的深色痕迹。
窗外闪过车灯的光斑，他条件反射般抓起桌上的排球。
皮革表面被体温烘得微热，指腹摸到某处细微的凹陷——去年春高预选赛决胜球留下的痕迹。
当时影山的托球像精确制导的导弹般朝他飞来，他起跳的瞬间，小腿肌肉记忆性地绷紧，却在最高点被体育馆的顶灯晃得眯起眼睛。
排球撞上书架的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解剖图册哗啦啦散落一地，其中一页正好摊开在肩关节剖面图。辉夜盯着那些交错的肌腱线条，突然想起影山托球时凸起的腕骨，像是随时会刺破皮肤的箭簇。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渗入房间时，辉夜发现自己保持着扣球前手臂后摆的姿势睡着了。
右肩传来错位的钝痛，仿佛有钢钉沿着锁骨缝隙游走。
他试着活动肩膀，关节处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
钟点工放在玄关的早餐原封不动。
当酸奶表面凝出淡黄色水膜时，辉夜正对着影山留下的录像带发呆。
二十七盘黑色磁带在榻榻米上摆成一圈，最近那盘表面贴着便利贴，圆珠笔划破纸面的力度透过胶带都能感知。
录像机发出轻微的电流声，第27次循环播放的影像在屏幕闪烁。
辉夜蜷缩在榻榻米上，指尖无意识摩挲排球，他看见自己三年来每个起跳的瞬间。
肌肉绷紧的弧度，手腕翻转的角度，落地时扬起的发梢——所有细节都被影山的镜头切割成数据标本。当放到第19分47秒那个背飞时，辉夜猛地按下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他腾空的侧脸，而镜头边缘露出一截深蓝色袖口。原来每次扣杀时，摄像机后都藏着那双燃烧的眼睛。
蝉鸣变得格外刺耳，只有一阵恶心不断冲击着他的「肉」体，而他的灵魂早已不知所踪。
辉夜扯下汗湿的T恤冲进浴室，浴室镜子里的人影让他愣住：银灰色刘海黏在额前，眼底泛着失眠的青灰，嘴角结痂的伤口像粒**的樱桃。
冷水浇在头顶的刺激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起过去的一切。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呼吸突然变得困难。
辉夜踉跄着扶住洗漱台，冰凉的水在瓷砖洒出惨白的雪。
那场比赛的灼热忽然涌进喉咙——影山布满血丝的眼睛，自己撕裂的指甲根部，还有击球瞬间对方喊破音的“左边”。
录像带还在孜孜不倦地完成工作。
画面里影山正在做背传练习，球衣后背被汗水浸出深色水痕。这是去年IH全国大赛前的加训录像，16毫米胶片特有的颗粒感让少年跃动的身影像是困在琥珀里的昆虫。
辉夜伸手触碰屏幕，液晶屏的凉意顺着指腹窜上脊椎。
“这里要再低三度，才是我的最佳击球点。”
他突然对着空气比划传球手势，手肘撞翻床头的水杯。玻璃摔在地面碎裂开来，破裂声与记忆里的哨音重叠。
手机在榻榻米下第七次震动时，辉夜终于摸到沾满水气的触控屏。
LINE对话框里牛岛若利的头像安静地亮着红点，最新消息停留在昨日的 “体育馆见”。
当汗水顺着发梢滴在屏幕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保持着倒立姿势做了两小时核心训练。墙上的影子随着呼吸晃动，像张拉满的弓。
肌肉记忆比大脑更诚实，即便灵魂蜷缩在黑暗里，身体依然在追逐滞空瞬间的完美平衡。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辉夜条件反射地抓起竹刀。
空气的味道混着雨后的潮湿涌进鼻腔。
鞋敲击木地板的声响，每一声都精准踩在心跳间隙。
"墨谷辉夜！”
鹫匠教练的怒吼震得窗框嗡嗡作响。
“给我从那个发霉的洞里滚出来!”
训练包砸在榻榻米上的闷响惊飞了栖息的记忆。
去年骨折时教练也是这样闯进医务室的，带着消毒水味的止疼喷雾和滚烫的肉包子。
辉夜把脸埋进膝盖，后颈感受到熟悉的刺痛——教练的手掌正死死按住他第脊椎，那是每次扣杀过网时最先发力的位置。
“脑子没怎么长。”
老人的声音带着刻意而为的冷硬。
“体脂率倒是涨得挺快啊！"
被强行拽出房门的瞬间，春日阳光如同利刃刺进瞳孔。
辉夜眯起眼睛，看到院子前白鸟泽的校车正在滴水，车身上展翅的猛禽在积水里扭曲成怪异形状。
鹫匠教练滚烫的掌心贴着他后背，仿佛要把皮肤烙上白鸟的羽翼。
"上车。"教练简短地命令道，"牛岛在体育馆等你。"
突然想写辉夜， 因为画了一个他们的图， 然后没忍住，脑洞大开呀， 只写了这么多，就写不动了[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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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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