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谷辉夜直到那天才知道,原来雨水的重量是可以压垮一个人的。
那天影山湿透的制服下摆滴着水,深蓝色布料紧贴后腰凹陷的弧度。
当他说出“乌野"时,屋檐坠落的雨帘突然变得缓慢,辉夜能看清每颗水珠里破碎的自己。
是金属横梁在高温中膨胀的腥气,还是虎口渗出的血珠?
为什么会发酵出霉菌般的酸涩?他盯着更衣室镜中的倒影,银灰色发梢垂落的水珠在锁骨汇聚成溪流,蜿蜒着爬向心脏的位置。
梅雨季的第十三天,墨谷辉夜再一次从储物格里翻出那本皮质日记。
深褐色的封面上凝结着水珠,像极了毕业典礼那天影山飞雄睫毛上的雨。
他蜷缩在房间角落,指甲抠进排球皮革的颗粒里。指尖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泅湿了去年春高预选赛的观战票根——背面用俄语写着“夏天”,字迹被雨水泡得发胀,如同心脏溃烂的褶皱。
路边的阶梯长出青苔,他蜷缩在阴影里看雨滴击碎水洼。运动包里的白鸟泽录取通知书被体温烘得发烫,边角已经起了毛边——就像那天影山转身时扬起的制服下摆,三月雨水一切泡得发皱。
【3月15日暴雨】
体育馆的镁粉味混着铁锈钻进鼻腔。今天他传球的力道比平时重了15%,虎口撕裂时我尝到了血的味道。
你说”全部接住了”,可是飞雄,你明明漏掉了最重要的那颗心。
喉结在薄汗中滚动,虎口撕裂渗出的血珠坠向地板。辉夜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指尖——他漏掉的那颗心正在胸腔里涨潮,肋骨好像发出脆弱的断裂声。
墨谷辉夜猛地合上日记,牛皮封面在掌心压出深红的印痕。
白鸟泽的止汗喷雾在储物柜里结成霜,他想起北川第一更衣室总是弥漫着影山洗发水的薄荷味,那种凉意会顺着呼吸钻进胃里,在深夜化作细密的冰棱。
【3月20日阴】
白鸟泽的体能教练说疼痛是肌肉在记忆,却没人告诉他心脏记忆时会把血肉磨成齑粉。
当陌生的二传手第28次传来标准到完美的托球时,辉夜在击球的瞬间尝到喉间铁锈味——这个角度比影山的传球整整低了2.3公分,旋转轴心偏移5度,就像他们之间永远错位的四季。
"太慢了。"
鹫匠教练的怒吼惊飞椋鸟,辉夜跪在边线剧烈喘息。
汗水浸透的运动衫紧贴后背,仿佛又回到那个雪夜的合宿。
影山握着他冻僵的手指呵气,说明年要传更快的球,睫毛上的冰晶折射出万花简般的光斑。此刻融化的雪水正顺着脊椎流进心脏,在左心室凝成剔透的冰锥。
鹫匠教练说我的肌肉记忆覆盖率跌到83%。
当牛岛前辈的托球撞上拦网时,我听见骨骼肌肉在尖叫。
原来不是每个二传手都会将球托向穹顶,就像下雨天倾斜的伞不能永远偏向一个人。
训练包里的绷带用完了,辉夜用牙撕开运动绷带包扎渗血的指节。白炽灯管在头顶发出蜂鸣,他突然想起去年发烧时影山在夜里送来的俄语诗集。
少年沾着夜露的指尖划过烫金标题,说这个单词的发音像扣杀时球擦过拦网手的声响。
【3月22日雷阵雨】
二十七盘录像带里的声音开始在颅骨共振。
影山调整三脚架的响动、笔尖划破记录纸的沙沙声、还有那些藏在镜头后的呼吸——当他回看自己扣杀特写时,总能听见自己每一次克制的吞咽。
录像机吞进第19盘磁带时卡住了。
画面定格在影山国三时传出的背飞,我数到第37次重播才意识到,每次击球后他都会用余光确认我的落地姿势。
原来那些要折断手腕的托球,都是量身定制的枷锁。
汗水顺着脊椎流进股沟,辉夜把脸埋进潮湿的训练服。
“你的托球...“辉夜开口时喉间涌上铁锈味,"比白鸟泽的训练还过分。"
幻影在晨光中消散,只留下球网轻微的震颤。
庭院的门发出吱呀声,他条件反射地转头——只有穿堂风卷着樱花扑进来,樱花花瓣粘在影山留下的护腕上,像凝固的血滴。
【3月25日暴雨】
牛岛前辈的扣球第23次打穿拦网时,我突然呕吐在球场边线。
鹫匠教练的怒吼混着消毒水味刺进耳膜,可疼痛的源头是左胸第四根肋骨下方三寸——那里埋着某次鱼跃救球时他撞过来的手肘,淤青早就消散,疼痛却蔓延到心脏。
“你到底在透过谁的眼睛看球!!”鹫匠的怒吼震落窗根积灰,“白鸟泽的穹顶不需要幽灵!"
医务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他数着皮肤下跳动的血管。
护士说这是过度训练的神经炎还有骨骼的生长,他却觉得是那些未说出口的爱语在皮下筑巢。每当影山的名字掠过舌尖,左眼外直肌就会痉挛,仿佛在阻止泪水决堤。
家里,辉夜颤抖着摸出皱巴巴的乌野招生简章。烫金的乌鸦校徽被指尖磨得发白,背面是影山用蓝色圆珠笔画的路线图,标注着“从北川第一乘东北线37分钟可达"。
雨点砸在窗玻璃上的节奏,现在又是谁在哭泣呢?
【4月2日暴风雨】
鹫匠教练撕碎了我之前的训练计划,重新又制定了新的要求。
当纸片像樱花雨般落下时,我突然看清每页空白处都藏着他的轮廓——用俄语动词变位组成的发梢,以三角函数计算出的托球弧度,还有墨迹晕染成的、永远触碰不到的指尖。
【4月15日晴转雷雨】
今天在自动贩售机前遇到及川前辈。及川前辈说飞雄在乌野遇到了很好的攻手,他们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
我捏爆的汽水罐划破掌心,铁锈味和国二那年挡下的重扣一模一样。原来伤痕也会遗传,就像思念会在骨髓里癌变。
月光从通风口漏进来,辉夜用伤痕累累的指尖在瓷砖地面勾画抛物线。那
些本该属于白鸟泽的完美击球点,此刻全都扭曲成宫城海岸线的弧度——十二岁的影山抱着排球站在浪花里,说总有一天要传出能击碎潮汐的托球。
辉夜把止痛药混着能量胶咽下,体育馆的回声壁忠实地反射着记忆里的击球声。
他对着虚空跃起,在空荡的体育馆内,撕裂的手掌在排球留下五道血痕。那些疼痛追不上三年前雨夜未说完的告白,所以在梅雨季的霉菌里开出猩红的花。
晨光刺破云层时,墨谷辉夜在淋浴间发现掉落白发。
「银发也会出现白发吗?」他疑惑,「这是痛苦的具象化吗?」
水珠顺着银灰色发丝滚落,在瓷砖上汇成小小的海。
在无数次的雨幕下
他忽然想起有人说说俄罗斯的雪是死去的浪花,那么宫城的雨大概就是溃烂的樱花——就像这本被泪水腌渍的日记,每个字都在腐烂成爱的形状。
生长痛是疼痛在骨缝里种植荆棘。那些被鲜血浇灌的刺,终将开出名为“爱"的畸型花。
要一场雨全都渗进土壤才算淋的透彻,不甘的背后后,是他对影山深深的依赖和未说出口的爱。
他在日记中写下恨,但实际上每个字都在表达他的爱,他又算影山的什么呢?
他好像被困在原地,他的灵魂沉甸甸的被雨水浇透,那些情绪不断滋长,再想起影山的名字,灵魂也跟着困住,找不到逃出的路口。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泪水只是最不值一提的痛苦,墨谷辉夜恨影山吗?无疑是恨的,他恨影山的离开,但他更恨的是自己,他恨自己无法留下影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最恨的还是影山没有那么重视自己,恨自己在影山心里好像没有留下一丝波澜
恨字底下是爱,他的爱在痛苦中扭曲,生长痛时刻包围着他,他不知道到底是心在痛,还是身体在痛,好像连灵魂都在痛苦,
他在雨中喊出影山的名字,心里想的是我爱你,说出口的却是伤人的话。
辉夜就像发霉的梅雨季,他扭曲阴暗,他好像没法成为那种阳光的人。
他的挽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但他好像搞砸了...
他被困在分开的那一刻,他的瞳孔一直倒映着影山的背影。
「从此以后,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他会在心里不断重复着影山的离。
但梅雨季总会天晴,辉夜他迟早会接受的现实的,他需要改变,还要一直不断的前进。这是我对他的期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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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长痛(改了一下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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