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裴淇内力有些干涸，毕竟被压成烂泥不像生个大病小痛，机甲上用自愈术并没能让身体恢复到健康状态，为了不被身份核查区拦截，她一直运转内力维持身体完整，器官拼接正确。
不仅如此，这一路上所有行为，说话走路，她的身体如同一具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都耗费了大量的心神。
威胁谢比尔的时候，她还用所剩无几的内力强化元神，确保还能远距离闪现过去自曝元神。
这具身体，已经难以为继，快要散架了。
“你生病了吗？”她刚刚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音量起伏，但谢比尔却敏锐地听出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裴淇揉揉眉间，嘴硬道：“没有，困了。如果你愿意去，有很大可能会面对这些东西，普通武器没有抗衡的能力，最好能在天玑星就拦下遣返队……”
她话说到一半，发现左臂上渗出细密的血珠，小指从左手上断裂，掉在地上。
元神对躯体的牵引力即将失效，裴淇咬紧牙关，长话短说：
“去得话算我欠你个人情，不想去不用告诉我。就这样，挂了。”
天使很有眼力见地按断通话，裴淇的头一歪，元神从躯壳里飞出，失去支撑的身体像刚从爆炸区爬出来，立刻变得血肉模糊。
真伤脑筋。
“宿主，宿主你怎么了！”天使的感控元件看不见元神，见她这副模样急出了电流音。
裴淇无奈，驱动那根掉在地上的小指，在空中写下：我没事，休息了。
她与自己的身体并排坐在沙发上，看见天使像是怕打扰到自己，蹑手蹑脚地操控房屋智能系统，从医疗室里抬出低温护理舱，慢慢将那具破碎的身体放进去。
也对，一个死人在空气里放晚上，明天没准就臭了。
裴淇闭上眼睛，自动运转内功周天，不知不觉睡过去。
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周，再睁眼时，看见天使没电了似的挂在护理舱上，她内力恢复，钻进躺在护理舱的身体里，猝不及防被冻得一哆嗦。
她活动一下关节，启动舱内超声波清洁系统，将身上这一层血污洗掉。
挂在外面的戒圈亮了亮，帮她打开舱门。
“宿主，你可算醒了。”
“嗯。”裴淇走进卫生间，琢磨起面前这一排先进“仪器”应该从哪下手，“安德鲁还活着吗？”
“死了。”
她拿起电动牙刷的手停住，皱着眉重复：“死了？”
“是的宿主，被醉酒的谢比尔少将撞死了，新闻已经高挂星际头条一周了。”
那就是假死了。
不过，少将？
裴淇轻笑一声，把电动牙刷头含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问：“那现在第三预备军团的统帅是谁？”
“还是谢比尔少将。”天使回答。
“他倒真是有恃无恐。整个星系小200亿人，连个旗鼓相当的都找不出来？”
电动牙刷头在她嘴里胡乱窜一通，不幸撞到门牙上，嗡嗡两下便寿终正寝，她嫌弃地吐出来，将嘴里泡沫漱干净，抬头看见戒圈张张合合，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怎么了？”
天使打开工作光板，上首第一条消息就是加红加粗的处罚通知。
“纪委发现您和谢比尔少将的通讯记录了，不过不是密钥的事，是谢比尔少将添加您的个人通讯，被纪委的线上探头捕捉到了。”
“所以呢，连我一起罢免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正好卸下如今这副麻烦壳子，找个隐蔽地方专心修炼，杀回神界，把主神踹下来。
她期待地点开处罚通知，上面只轻描淡写了一句下不为例。
奇怪，这又是为什么？
正想着，身后无端刮起一阵冷风。
房间内的白灯毫无征兆的变红，继而闪烁了几下，裴淇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阴测测地笑了起来，洗漱台上凭空又多套牙具。
好久没见鬼了。
裴淇模仿镜中的样子咧开嘴角，浑身腾起黑烟，数只鬼手张牙舞爪地要钻进镜中。
镜中鬼也许有不杀同僚的职业道德，见此景，嘴一抿，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意思。
裴淇冷哼一声，她走出卫生间，发现植物的藤从客厅的方向蔓延过来，像有视觉似的，直奔她缠了过来。
她听见门外同僚大喊着“敌袭”，默默掐灭手中的小灵爆。
同僚喊了几声，破门而入，用填装特殊弹药的枪对着地面一通扫射，绿色的汁液溅上白墙，开出一朵朵黑色的……迎春花。
裴淇在他们的掩护下退出门外，发现外面宛如原始森林，数千米高的奇树拔地而起，以惊人的速度长出硕大的枝叶，层层地基崩裂，露出土地原本的泥泞，建筑物被它的根系缠入地底，变成几颗不规则的“沙粒”。
站在“沙粒”旁的145职员们渺小如尘埃。
一片数十米长树叶落下，这群尘埃就要踩着飞行器仓皇逃离。
天使外形变成了裴淇手中的一把刀，趁众人不注意，她将刀飞出，刺进那片落下的树叶，提取了一管绿色汁液藏入刀柄，天使的翅膀张开，飞回她手里。
高能警报震动，裴淇又在刀身上凌空补了道封印符。
今天这场入侵绝不简单，裴淇踩上门口停放的飞行器，与其他人一起向机甲停放区疾驰而去。
可惜完了一步。
几十架机甲全部爬满了绿植，透过其中几架没有关闭的前景窗，众人看见里面竟然有深海鱼游动的影子。
“天玑145伴生星遇袭！请求军方支援！请求军方支援！”
“见鬼的，没信号！”
“技术部呢？有没有军方的紧急密钥！”
灵异生物都快在屋里蹦迪了，外面才有人开始报敌袭，在第一个人逃出来前，想必已经有很多人殉职了。
此刻在停放区聚集的最多超不过三百人，只有小一半。
裴淇环顾四周，发现有一人腰间别了一把长剑。
高科技时代竟然还有人收藏这种冷兵器？
“剑借用一下。”她拍了拍那人，发现是前两周蹦极那位，“贵姓？”
“陆。”他把剑拔给她，语气不善，“我们摇光星的替死鬼可不配有名字。”
这句话声音不小，周围人闻言却齐刷刷看向裴淇。
安德鲁那点心思原来还是有不少人看得出来的。
她耐下性子，好声好气道：“跟好了，替死鬼们，别不小心死了。”
裴淇俯身，将飞行器的功率拉到最大，整个人像一根窜天猴似的冲上天，飞行器中间连接两边独立喷火筒的挡板被她拆当飞镖使，仙法覆盖在金属片表面，旋转着砸向参天奇树的主干。
众人似乎没想到薄薄的金属片，甚至没有涂灭灵涂层，竟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威力。
“我好像看见女武神来救我了。”有人喃喃说。
仍向上生长的大树停下来，蔓延的枝叶突然报复似的冲向她。
裴淇踩着一对“风火轮”，在空中不断挥舞长剑抵挡着奇树的攻势，低头却看见同僚们无论飞起来的，还是仍在地上的，一个个张着嘴，嗷嗷待哺似的愣在原地，气笑了，吼道：“排队等妈妈呢？飞啊！”
“飞哪儿去啊？”
拔地而起的不止一棵奇树，天空一半已经被五颜六色的植被遮挡，像一片梦幻花园，没挡住的部分附近也有稍细小的枝叶伺机待发。
“导弹呢？你们出外勤也只带冷兵器肉搏吗？”裴淇问。
“那东西谁拿宿舍里啊，全在武器库呢，哪有机会去拿？”
那还能怎么办，硬闯呗。
带小朋友真心累。
长剑在帝江仙尊手中挽出一道凌厉的剑花，内力提纯，聚于剑锋，汇成灵元，剑身上涂抹的灭灵涂层包裹在灵元球外部，她凝神一指，轻呵一声：“去！”
同僚们的肉眼凡胎看不到仙法灵气，只能看见她不知用了什么空气学原理，凭空捏出一颗空气弹，将头顶的植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被涂层溅到的叶子被烫到似的，畏惧地缩回。
剩余成功躲过所有攻击的二百余人，顶着高空劲风，向着缺口极速冲刺。
“那是、是空气的轮廓！”最先飞上去的人大喊一声，随后瞳孔中的颜色消失，直直地坠了下去。
向上涌去的人群一下就停了下来。
到底什么是有轮廓的空气？
好巧不巧，裴淇的飞行器报出能源即将不足的预警，但此刻正是要紧关头，她不动声色将内力下沉，灌进能源口，仙力点起的三味真火吞噬凡火，一对火筒直接变成真正的风火轮，烧得周围金属层急剧液化。
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快就是救命。
火轮载着仙尊越过人群，冲上缺口，在植被天空的上空，空气凝成丝绸状，像仙山上环绕的仙泽，细看之下，那绸厚重迟缓，带有一股难以察觉的异香。
是叶子烂在泥地里的发酵味。
但这些东西实际上既不发光又不反光，肉眼看不见，其自身的产生的能量波动，不足以让凡人察觉到。
那些稍微能被145职员看见点，纳米智能眼又记录不到的东西，另有其物。
裴淇看着眼前这围成一圈的大扑棱蛾子，灰褐色的翅膀，数十只脚，类人脸，白眼睛，口吐蛇信，长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结合现场的发酵臭味，她有一种站在粪坑上的感觉。
“该死的主神，真拿我当清洁工呢。”
裴淇抬起飞行器，用脚下的三味真火朝它们那张人脸踹了过去，只听“滋啦——”一声，扑棱蛾子的人脸被烧得凹陷下去，在凹坑的边沿处，各长出了一张新脸。
两张脸一块吐着信子，用它那几十只长满密毛的脚抓住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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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助理女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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