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叙萧缓缓推开房门,只觉脖子一阵酸痛,这酸痛感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在外的丁香雨露,行礼:“姑爷。”
屋内,阑珏仍静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着,呼吸均匀而平缓。
昨夜,阎叙萧提出分床而眠,本以为阑珏会有所争执,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阑珏竟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虽说他自己提出来的,可也是阑珏让他回屋的,他一回去就如此表现,这反倒让阎叙萧心里有些犯嘀咕,暗自纳闷阑珏为何如此不在意,对自己竟是这般不闻不问。
阎叙萧坐在桌前,手中握着笔,却迟迟未曾落下。思绪如同乱麻,纠结缠绕。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想到昨晚的地铺上,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一时间又实在说不上到底是何处异样。
不语见他神情恍惚,不禁走上前来:“爷,你怎么了?”
阎叙萧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应道:“没事。”
餐厅雅间,雕梁画栋间弥漫着清幽之气。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在暖光的摇曳下,似有灵动之意。
窗外,戏台上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将相和》,婉转的唱腔透过雕花窗棂,悠悠飘进雅间。
一位身着素色锦袍的男子,身姿挺拔,气质不凡。他微微后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那扇半掩的窗户,落在戏台上。此时戏中正唱到两国交锋,局势紧张,台下观众却浑然不知。
阎叙萧踏入雅间,在他身侧坐下。
那人推过来一个木盒。阎叙萧接过,轻轻打开,一抹冷冽的金属光泽瞬间映入眼帘——枪。这枪工艺精湛,线条流畅,绝非本国工匠所能打造。
阎叙萧微微皱眉,有些惊讶的望向他。
那人凝视着那把枪,神色凝重:“我知你身在其中多有苦衷,但我们也逼不得已,只有狠下心,你也才能站得稳不是吗?”
阎叙萧回应:“可我差点就死在这把枪下。”
“戈命道路上总要有人牺牲,今日是你,明日是我。”那人微微仰头,目光似穿透屋顶,望向无尽苍穹。
阎叙萧将枪收好:“往后做事务必小心谨慎,莫要再打草惊蛇。”
那人默默点头,心中已然明白此事重大。
“对了,恭贺你升迁。”他忽然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阎叙萧没说话,走出雅间,外面的喧嚣扑面而来。
那人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戏台上的戏子们,眼神深邃而悠远。
随着阎叙萧离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他依旧伫立在窗前,目光落在戏台上的刀光剑影间,喃喃自语:“这天下大戏,究竟该如何收场……”
此时,一阵夜风吹过,烛火摇曳,忽灭。
府邸内外灯火辉煌,宾客们穿梭其间,杯盏交错之声不绝于耳。
阑珏笑着接待每位前来贺喜的客人,他身着一件华丽的旗装,湖蓝色的绸缎面料上绣着细腻精美的海棠花图案,领口和袖口镶嵌着一圈洁白的狐毛,更添几分雍容华贵。他梳着精致的旗头,两把头造型端庄秀丽,上面点缀着几支翠玉簪子和珍珠流苏,走动间,流苏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还真不适应穿的这么正式,总觉得别扭极了,可是没有办法,要维持体面。
府邸深处有一间小厅,布置典雅,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角落摆放着精致的瓷器。屋内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夜晚的丝丝凉意。阎叙萧身着华服,与几位从日本留洋阑来的好友兼同僚围坐在一张方桌前。
其中一位叫苏然的,面容清瘦,眼神透着睿智,率先开口:“度辽此次高升,实乃大好事。左手财,右手权,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加上如今这局势复杂多变,咱们可得好好谋划谋划。”
阎叙萧微微点头,神色凝重:“是啊,自甲午战败,列强对我中华虎视眈眈。日本经明治维新后国力大增,野心勃勃。我们虽有洋务运动兴起,可诸多问题仍积重难返。”
另一位叫林羽的,性格直爽,猛灌一口酒,大声道:“依我看,咱们得大力学习西方科技,发展实业,增强国力才是根本。”
苏然轻轻摇头:“谈何容易,传统势力根深蒂固,改革阻力重重。而且西方列强岂会坐视我们强大,必定百般阻挠。”
阎叙萧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但无论如何艰难,总得有人迈出这一步。我既身处此位,定当尽我所能,为国家谋出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
宴会结束,热闹的府邸逐渐恢复了宁静,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开。
阑珏刚送完最后一名客人,来到小亭,就见他们喝的醉熏熏的。
阎叙萧伸手轻轻揽过阑珏的腰肢,笑着向朋友们介绍:“这便是我的夫人阑珏。”接着又转头看向阑珏,温柔说道:“这几位都是我相交多年的好友,我们以前共赴日本留洋,是过命的交情。”
阑珏微微屈膝行礼,姿态优雅:“各位大人安好,今日有幸得见诸位,实感欢喜。”
苏然赶忙拱手回礼:“久闻嫂夫人美名,今日一见,风采果然出众。”
林羽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打趣:“阎兄真是艳福不浅呐,嫂夫人这般风姿绰约,令人赞叹。”
夜已深沉,府邸内的热闹随着宾客们的散去逐渐阑于平静。
阎叙萧在升官宴上几番应酬,此时早已醉意醺醺,脚步虚浮踉跄。阑珏带着几个丫鬟齐心协力将他稳稳扶住,缓缓往屋内走去。
踏入屋内,烛火轻轻摇曳,阑珏扭头对着身旁的丫鬟,急切吩咐:“快,打些热水来。”丫鬟们齐声应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阎叙萧双手像藤蔓一般紧紧缠住阑珏,眼神迷离混沌,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低语:“阑珏……”
阑珏满心怜惜,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在呢,辽哥。”
阎叙萧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根神经,身子晃了晃,突然提高音量,带着几分撒娇般的执拗:“阑珏,我要听你弹筝,给我弹吧。”
阑珏微微一怔,看着眼前醉得不成样子却又无比认真的阎叙萧,真是哭笑不得。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嗔怪道:“辽哥,你都醉成这样了,先好好休息,改天再弹好不好?”
他实在没想到喝醉的阎叙萧竟是这个模样,像个孩子似的。
阎叙萧却不依不饶,,双手抓着阑珏的胳膊使劲儿摇晃:“不、不,就要现在听,你不给我弹,我就不睡觉。”
阑珏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点点头:“好好好,我给你弹,你先乖乖坐好。”阎叙萧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傻笑着往榻上一靠。
这时,丫鬟端着热水快步走进来。阑珏先扶着阎叙萧坐直,拿过毛巾浸湿拧干,轻柔地为他擦拭着脸,嘴里还念叨着:“以后少喝点酒。”
阎叙萧眯着眼,笑着回应:“高兴,今天高兴……”
擦完脸,阑珏走到窗边的古筝旁,轻轻撩起裙摆,缓缓坐下。他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略作思忖后,轻轻拨动琴弦。
悠扬的筝音瞬间在屋内弥漫开来,宛如山间清澈之溪流。
阎叙萧半靠在榻上,双眼微闭,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静静地沉浸在这美妙的筝音之中。偶尔,他还会跟着节奏,轻轻晃动脑袋,嘴里含糊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一曲终了,阑珏轻轻抬起头,看向阎叙萧,轻声问:“辽哥,好听吗?”
阎叙萧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的醉意似乎都淡了几分,认真地点点头:“好听,阑珏你弹得最好听了……”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以后每天都弹给我听。”
阑珏笑着应道:“好,只要你想听,我就弹给你听。”说着,他起身走到榻边,扶着阎叙萧躺好,掖好被子:“好了,快睡吧。”
阎叙萧乖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晨曦透过轻薄的窗纱,如细碎的金箔洒落在屋内。
阎叙萧缓缓从沉睡中苏醒,只觉脑袋像是被重锤敲打过一般,阵阵钝痛袭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揉太阳穴,舒缓一下这恼人的疼痛,手臂刚一动,却惊觉怀中温热柔软。
他微微低下头,只见阑珏一身贴身中裙,温顺的侧躺在他胸前,他身姿窈窕,肤白胜雪,唇色微红,乌发披散,长裙曳地。似乎还没有醒,双目阖着,长长的睫毛投射出浓密纤长的阴影,在眼睑处形成一圈浅淡的暗影。
他的呼吸轻柔而均匀,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阎叙萧的胸膛,痒痒的。阎叙萧脑子嗡的一下,有片刻空白。记忆中昨夜他们明明分床而眠,可此刻阑珏却这般毫无防备地依偎在自己怀里。
阑珏昨晚怎么上床的?
阎叙萧眉头紧蹙,努力回忆昨夜种种情景,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记忆都十分模糊。
但这意外的亲昵姿态,让他原本头疼欲裂的脑袋,此刻竟也忘了疼痛。阎叙萧垂眸看着他安静恬美的睡颜,不知怎地,心底竟然生出些许异样。他伸手拨弄了一下阑珏脸颊旁边的秀发,怀中人嘤咛一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他眨了眨眼,目光逐渐聚焦,接着就察觉到了男人灼热的鼻息。
视线落在阎叙萧的脸上。那张俊逸的面孔此刻更加深邃,嘴唇因为紧抿的缘故,看起来也有点儿凉薄。可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阑珏半梦半醒的容颜,仿佛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神秘又温柔。
阎叙萧心里咯噔一下:“我吵醒你了吗?”
阑珏迷茫地望着他。
阎叙萧见状,以为是自己昨夜喝醉酒闹出什么事端,便解释道:“昨日我…我并未对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阑珏小声问道:“那我…现在是什么姿势?”
阎叙萧:“…”
他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阑珏说的是他搂着阑珏的腰肢,整个人贴在他怀里的那段事。阎叙萧顿时脸一红,忙坐直了身体。
他清咳一声,掩饰尴尬:“我昨日喝多了,所以才会…”
他话尚未说完,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被推开,丁香雨露走了进来,朝床榻行礼:“姑爷小姐,该起身了!”
阎叙萧逃也似的离开,留给阑珏一个背影。
阑珏坐在床上,看着他仓皇逃跑的背影,嘴角浮出一抹浅笑。
至于剩下几天阑珏都不见他人影,连丁香雨露都找不着人。而且每次阑珏主动提及时,他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把阑珏晾在一边。
如果说最初时候,阑珏只当阎叙萧还没恢复记忆,不想和他太过亲密。那么随后数天,阎叙萧对待他越发冷漠疏远的举止,却让阑珏察觉到不同寻常。
虽然阎叙萧没有明确表示,但阑珏隐约感受得到,他在躲自己。
阑珏有意无意去阎母那提几嘴,隔天便能看到阎叙萧乖乖回到屋子里。
诏书没下来前,阎家的大门都快被踏平了,更别提阎叙萧正式上任。阑珏只得一个个退回。待上了报纸,又退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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