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彻底燃尽了。
海面吹来一阵阵风，浪打着空无一人的海面，发着一阵阵寂寞的响声。
姜盎并没有再哭，脸上的表情是空白的，双眼无神，情绪全部被抽空，只剩下一具不会动的躯壳。
我待在她的身边，陪着她等到天明，我们脖子上挂着的珠子只剩一颗亮着。
天在远处小小的亮了一片，我们依旧身处在空旷的大海，四周静悄悄的，如同死亡一样安静。
不是这样的。
不该这么安静。
我手心与手心相贴，大拇指交缠在一起，放在嘴唇旁，短促的吹出一声鸟鸣。
听见声响，姜盎空洞的眸子慢慢转向我，我平静地闭上眼，左手五指有规律的张开合拢。
空灵又悠长的鸟鸣，一起又一落的浪潮，时不时暗处的鸟儿轻灵又短小的吱吱声。
我吹奏着一首乐曲，一首大自然的合奏。
伴随着日出，那声音参杂着悲和戚，混着不解与迷茫，它似平静的痛诉，又似轻轻的告别，长长的调子好像响彻整个海面，其实只能被我们三个非活非死的听见。
太阳升起，乐曲完毕，我看向盯着我呆滞的姜盎，轻声道：“手哨歌，挺简单的，你想学吗？”
“嗯。”姜盎小幅度点了点头，眼睛恢复了点神，但还是有些呆，手微微向着我伸出，我捏着她的手，摆出了正确的手势，然后放在她的嘴唇旁，轻笑道：“吹吧。”
姜盎低头，吹出一声嘶哑的鸟鸣，再吹，便是一声泄气的易拉罐，再吹——便没声了。
她抱着我，眼泪已经流不出了只能麻木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许笙，就差一点点，明明就差一点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我做错什么了吗？可我到底做错什么呀？”姜盎不停在问我为什么，可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呢，眼泪只是轻飘飘的，落进了海里。
我抱着她，揉着她的头发没说话，最后的半个小时，我轻点着她的眉心，念着咒，我和望舒对视一眼，一起将她带回去。
我将三串项链交还到爷爷手上，爷爷看着我们三个人的泪痕，叹了一口气，“受苦了，姑娘们。”
“今天就好好……”
“爷爷我们今天还想去。”我抬起眼眸，“请您同意我们的请求。”
爷爷摸着花白的胡须，沉默看了我们一圈，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当天下午，我和望舒抱着还在睡的姜盎又回去了。
海岸上只有一个小女孩，她弯着腰将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小石头放进自己的手心，捡的多了就会滑出几粒，小女孩并不在意，而是继续往前捡石头。
我微皱眉头，看见那个小女孩离海越来越近，飘到她身边，左手食指与中指并立，低声念了一段咒，海面立马刮出一阵大风，我将一粒小沙子吹进了那个小女孩眼里。
小女孩立马停住脚步，捂着自己的眼睛，坐在海岸上，不舒服地哇哇大哭。
“怎么了？怎么啦？”听见哭声，民宿的木门被推开，宋明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外衫跑过来，蹲在地上低头看向那个小孩，“阿湾眼睛进沙子了？”
“没事，没事，”宋明轻笑着，温柔道:“哥哥帮你吹吹，不哭咯，不哭咯，沙子飞飞。”
好傻。
我手扶着下巴，看着宋明的笑容，客观点评道。
宋明似有所感，看了我一眼，很短，很冷。
我直起腰，心里顿时起了一团火，没忍住又刮了一阵风，呼在他的脑门上，“什么眼神，小心我让海鸥在你头上拉屎。”
宋明没有再将眼神投向我，而是低头抱着阿湾，将她抱回民宿，边走边笑:“以后不要一个人去捡石头啦，想捡就喊哥哥，哥哥眼光好，帮你捡这世界上独一无二……”
吱呀－－
门关上了，望舒走到我的身边，看着我眨眨眼，笑着说:“姐姐，你变幼稚啦。”
有吗？
我不自在扭过头，拉了拉脸，恢复了往常的表情，简明扼要道:“错觉。”
望舒笑了好几声，眼眸却闪过了一丝难过，试探的问我了一句，“姐姐，你知道他是谁吗？”
“宋明吧，见他第二面就想起来了。”我平静的思考了几秒，“我好像老是在他面前出丑，所以看见他下意识就很生气。”
“是吗？”望舒甜甜的笑了笑，“姐姐你可以跟我讲一下吗？”
——
小学元旦汇演，我表演站在最前面，那时候发育晚，身高比同龄女孩矮了几厘米。
演出道路服是公主裙配上三厘米高的水晶鞋。
我怕我的身高影响整体观感，便提议老师将我的水晶鞋换成六厘米高。
穿上就像是踩跷跷板，腿像是掉了一个零件，完全不听使唤，走的歪七扭八，异常艰难。
鹅叫的笑声从舞蹈室外面飘进来，我不悦看向门口的宋明。
“回去吃饭了，小公主。”宋明肩上背着我的书包，手上拿着他自己的，一双清亮眸子满含笑意，“司机就在校门口等着呢。”
“知道了。”我点点头，打算去旁边换下鞋子，但脚突然一崴，扑通一下就摔在地上。
还好老师为了防止我练习时摔跤，特意找了三张海绵板铺在地上，我并没有受伤。
宋明将他的书包丢在门口，跑进来扶着我起来，见我没有受伤，眼睛微眯着，笑道：“怎么一见我那么容易摔跤哇？是不是哥的魅力……”
“倒拉吧你。”我没听他说完，手呼在他的脸上，重重推了推他，“魅力这种东西你可不配有。”
“行行行，我不配，”宋明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高兴了，同我眨了眨眼，“我只配给小公主提鞋行了吧。”
说着拿起旁边的平底鞋，放在我的脚边，“换上吧，回家吃饭喽。”
讨厌鬼。
——
“所以姐姐你最后穿上了那双六厘米的水晶鞋了吗？”
“没有，”我无意识笑了一下，“宋明不知道那里找了一个三厘米的木板子，我穿着三厘米高的水晶鞋踩在上面，台下没有人发现。”
“这样啊，听起来你们小时候就好幸福啊。”沈望舒双手抬着下巴，看向远处的天空，懵懂道：“爱情都是这样的吗？”
我张了张嘴，停顿几秒，道：“我和他那个算什么爱情呀，就跟你小时候跟小朋友玩一样的。”
说完，我转过头，看向海上的岩石，姜盎醒了。
她脸色苍白，神情麻木，望着虚空，目光呆滞。
我待在她的身边，轻声道：“你还好吗？”
姜盎痛苦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紧皱眉头，“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什么梦？”
“我梦见江煦在跟我说话，但我听不到他说的每一个字，我……我好像也在说话，可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但我很难过、好痛，心脏绞的特别紧，呼吸也呼吸不上来。”
姜盎抬起眼眸，迷茫看着我，“我……我……我为什么那么难过？难过到甚至觉得那不是梦。”
“可如果不是梦，我为什么看不清江煦呢？我为什么听不清他说话呢？我为什么……”
我看着姜盎哀伤又焦急的眼眸，我又该说什么呢？
告诉她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的一切，告诉她你的未婚夫非常非常爱你，然后呢？
我整理着她的头发，深吸了几口气，一五一十道：“那不是梦，昨天你真的和江煦见过面，但昨天你太痛苦了，痛苦会加速遗忘 ，所以你的身体为了保护你将那段记忆抹掉了。”
姜盎瞳孔瞪大，愣了好一会，才缓缓流出眼泪，“他说了什么呀？”
“他说了为什么他很爱你。”
“还说两天之后他就要走了。”
我盯着姜盎，决定将这个然后抛给她，“所以——你今天还要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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