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旧彻夜难眠,夜子郎熬不住,第二天醒来眼下蒙着一片淡淡的乌青。
早起,他要准备一家三口的吃食,我失眠就没起来打下手,简单洗漱后剁了点大白菜和糠混在一起喂鸡鸭鹅,给两窝兔子添了草。它们十分有灵性,要出来玩的时候就扒门板,我把它们放在灶房玩儿。
厅堂要有人打扫,这两日天气放晴,我不敢立刻用湿布擦拭,只用干抹布擦了擦台面,之后用开水烫了一下茶具和大茶桶。
我们住在街尾,没多少人会喝药茶,所以这个茶桶就用来装热水了。保温,一百多钱托人买的,不能闲置了。有水龙头,也很实用。我放在茶桌边的一个架子上,溯儿碰不到,当然,调皮的时候也被烫过。热水是很危险的,夜子郎告诉她。
溯儿起得也早,夜子郎把三碗粥打起来晾了晾,带女儿去洗漱后就回来端起碗要喂粥,炒的葱花鸡蛋。
我没想到,这碗粥他要喂我,本来张开嘴要逗溯儿,没想到夜子郎一勺子怼了进嘴。
“你!?”
我惊道,溯儿也觉得莫名其妙,看到夜子郎喂我吃就哭着说:
”小宝也要饭饭,爹爹坏”
我忙拿了碗粥放在溯儿跟前,添了菜,放了她最喜欢的小勺子,总算安静了。
早起无甚事忙活,春收未至,夜子郎就不疾不徐地喂我吃了一碗粥。我们不催溯儿吃饭,她反而不慢吞吞地吃了。
我一夜未眠,看夜子郎洗碗刷锅就想去菜地里打打虫。夜子郎看着我,打个水也不让去,说是睡眠不足,不要干活。
算了,我道。回到厅堂上教溯儿写数字。她握笔姿势还不太自然,拇指和食指很用力地捏着笔,临摹纸上的字迹十分地深,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地使劲。
“别急,轻轻地在红色的上面画,就像画画一样。”
我道,轻握溯儿的小手写了两边2这个数字,接着让她自己写一个,仍是写得十分用力。教孩子写字,我认为是十分磨练人的心志的。这期间我要不断矫正她的握笔姿势,拍直她的背,还要注意不能说些什么话让孩子觉得紧张害怕。
还好,带过玉儿和宝儿,我也算得上是擅长和孩子打交道,当然,仅限于不疯的时候。
A5大小的临摹本,一页好几行。溯儿听我说要写完一页就不干了,撒娇,拿脑袋往我身上蹭,撒了笔就摇头晃脑。
“爹爹,小宝要爹爹抱抱,出去玩”
她道,我仔细看了一下,才写完歪歪扭扭的三行不到。
“写完爹爹带你去捞河虾。”
我哄道。夜子郎给穿多了,她流了很多汗,热的又往我身上蹭,我忙把她的马夹外套脱下来了,换了条汗巾。,
休息了会儿,她只好又拿起笔写上了,很枯燥,我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尽量耐心地教她。
我想起来从前夜子郎教我剑式时的情景,我原先用剑无甚章法,受伤后也提不动原来那把铁剑,夜子郎送了我一把更轻薄的,但这剑太显。无论练习还是向人讨教一二,我都是十分保守的。
夜子郎说,是因为原来的那把铁剑太愚笨,并非我资质平平。那时,我们尚只有故友之情,还是孩提时的记忆,面对夜子郎,我也是三分惧怕,七分敬意。如师如友,我再笨,夜子郎也总能耐心地教我。
原本他的耐心和我的耐心不大相同,现在都一样了。
从前溯儿去舀水玩,又或者打鸭子我都会着急上火,骂不出口,就憋在心里了。夜子郎不同,他教训起人耐性十分,看到溯儿,也是拿起棍子了。
“你啊,不好好学等着狼亲打吧。”
我笑道,拨了拨溯儿的两条辫子,她嘟起嘴吧抬头看我,很生气,又害怕,又心急,我不知道抓了她的手几次了,总不能一直给她削铅笔吧。
“爹爹走开”
她边写边嘟囔,仍正襟危坐写着字,我家丫头发脾气起来越来越沉稳了,这回不拍我脸了,可喜可贺。
“没事,看你写好了,你狼亲可高兴了。”
我道,把她的小辫子拨到了后背,仔细看了看,孩子写得还行,至少不那么用力了。我十分欣慰,于是打了个大哈,夜子郎闻声放下田里的菜进屋了,拍了拍我的肩,轻声问道:
“困了?快去睡会儿,我看着。”
“有劳。”
我道,客客气气地回房睡我的大觉。
拖鞋,换衣,躺下,大约过了一刻钟我的眼皮子还是睁着的,睡不着,完全睡不着。
没有夜子郎在身边,我竟觉得寡淡无味,身旁缺了点什么,应该有个动不动拿脚丫子踢我的溯儿,还有个让我被子的夜子郎。
这个点,平日我们都在铺子里忙,要不就陪着溯儿玩,要不就各看各的书各写各的字,哪里是用来睡觉的?
“来,换个地方写,我去看看你爹爹。”
夜子郎大约是在对溯儿说什么,要进屋了。我不想装睡,索性蜷起身子背对着房门等他进来。
他蹑手蹑脚,开门时一点声响也没有,我也不忍心让他看到我这失眠样,只好闭眼装睡。
“岐儿”
夜子郎极小声地唤了我一声,我没回应,过了半晌我又听到他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又笑了。我心想,该不会是发现我假睡了?于是我只好给自己进行催眠。
催眠的效果不大,我只是有些头晕,但好在不会一直动眼皮了。
“当爹的人了,也不会看这天气,盖被子只盖肚子…”
听夜子郎抿着唇说话,想必是十分无奈。我等了会儿,他还是没敢给我盖被子,只把窗户关上了。
屋子一下子黑了,我的喘息不由得加重。身在黑暗之处,身旁如果没人会慌乱得很。我想他说的没错,夜子郎是最清楚的,关了灯就去把房门打开一些,让光线透进来。
一层没有天井,只能借点亮光了。
“不怕,臭狼在,臭狼抱着岐儿。”
夜子郎念叨着,把被子都拿开了,把自己当成被子轻轻地盖着我。
我真的睡着了,睡得很沉,做了个梦。
“我们的玉儿呢?”
梦里,我满屋子找玉儿,是他如今的样子,穿着坎肩帽衫坐在茶桌上拿手扇风。
“你看你儿子。”
夜子郎说道,拍了拍桌子严肃道:
“下来,长这么大还坐桌子上。”
玉儿笑得看不见眼睛,就顾着晃腿,我陪他闹着,把边上的茶具搬到了一旁。
“不妨事,现下没有客人来喝茶,便让他玩吧。”
我道,话音方落夜子郎便皱眉了,我看他脸快垮下来了,忙将他牵到一旁去,低声道:
“玉儿这样与我们亲近一些不好吗?他上班,好容易回来一趟,很累的。”
话落,夜子郎瞥了他一眼,火急火燎地唤了声玉儿,下来。
梦里的他不刮胡子,身形也更健壮,看起来像个会滥杀无辜的胡人。他本来就是胡人,只是这模样,我也有些害怕。
“玉儿,玉儿…”
我也焦急地唤了两声,没多久就醒了,混混沌沌地看着一旁的溯儿发呆。
“午饭没吃睡到现在,一醒来就喊玉儿,梦到孩子了?”
我点了点头,喃喃道:
“梦到,梦到他回家,你不高兴。”
夜子郎凑近了些,疑惑道,
“怎会?做爹爹的…只怕他在外面受委屈,方才他也打了电话来,快期末考了,宝儿要读书,还要学琴…”
“嗯…”
“别低着脑袋,玉儿说了,粽子节还是会回来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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