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姣笑吟吟地朝王子嘉打了声招呼,然后才继续把目光落回霍池身上,瞅着他湿泞一片的衣服下摆幸灾乐祸道:“你这衣服干洗的钱我出就行,实在不好意思。”
“嗐,池哥不是在意这么点钱的人。”王子嘉操着一口口音插话来了,“池哥,你快去处理一下吧。反正你坐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到这,王子嘉暗自撇了撇嘴,悄悄探过身来跟南姣吐槽:
“我今年不是咱单位年会的总导演嘛,今天好说歹说才叫了池哥出来帮我想节目单,结果你猜怎么着?哎哟我都不想提,那给我尬的啊,江沂跟他讲话他都不带搭理人家的,更别说帮我想方案了,这丫就跟个雕像一样杵那儿。”
“你这杯咖啡泼得好,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就该泼!以前没见他对谁这么不客气过啊。”王子嘉把手藏在只有他和南姣看得见的桌面底下,悄悄朝她摆了摆,“你可快点把他带走吧,我真受不了这气氛了。”
杯沿还在继续往下滴咖啡液。
王子嘉一通激情吐槽过后,南姣脸上原本幸灾乐祸的笑意却一点点垮下来了。
照这个说法,霍池好像……确实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有在保持距离。
反倒是她,不分青红皂白泼了人家一身。
“对不起啊。”她又道歉,这回真诚了。
霍池把擦过咖啡渍的纸巾规规整整叠好,起身那一刻随手丢进了垃圾篓里,顺便脱了外套。
现在他只穿着两件,打底一件长袖,外套了一件灰色毛呢夹克。更显出平直宽阔的肩线。
“小事,不用对我道歉。”他说完微微侧头对王子嘉道,“那我就先走了。”
“诶。”江沂闻言倾身伸手拉了下他的衣服,“这里面又不是没暖气,你把脏了的衣服放旁边就好,不用先走呀。”
霍池微抬了眉,顶着她期盼的目光一把牵住南姣的手腕——故意的。
“不好意思,我怕再在这里多待下去,她就要把咖啡杯砸我头上了。”
说完,他眼底染上几分笑意,微弯下腰跟南姣咬耳朵:“是吧?姣姣。”
一直到走出咖啡馆,南姣才缓慢揉了下自己的耳朵。
那里刚才被他呼吸间的热气扫过,很痒。
尽管现在已经不在江沂的视线范围内了,但他的手还是握着她的没松开。
咖啡馆的小吊兰枯了几片叶子,打着旋往下落。到这里霍池突然用指腹刮了一下她的手心,动作很轻,声音也漫不经心:“看看,为了跟你不喜欢的人保持距离,我可是连风评都变差了。”
南姣扬起眉梢,瞅他一眼没说话。
“没礼貌、不尊重人、高傲……”他耸耸肩,“江沂要是跟人这么说我我还真无法反驳。”
南姣:“那你回去找她挽回你的风评呗。”
“不要。”他被她不解风情的回答逗乐了,“我说这些只是为了找你邀个功而已,傻。”
最后一个字被他磨得缱绻万分,说话间他的指尖慢悠悠顺着她的手腕往下落,像片羽毛挠过她的皮肤,最后毫无阻碍地与她十指相扣。
南姣睫毛一颤,只觉得原本被风冰得彻底的手掌在与他相贴后逐渐回暖。
还是和那天一样,他送她到了家楼下,霍池很快松手,有分寸感地后退一步:“回去吧。”
手心的温暖即刻消散。
南姣手指微蜷了又松开。面上却不显,仍是和那晚一样走出去几步,回头时看到霍池依然站在原地。
她眨眨眼睛,突然用两只手撑在栏杆上,将上身微微探出来隔空喊道:“我在想——为了补偿你失去的风评,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看到她回头,霍池约莫是笑了一下,早有预料的样子。
“想要的?你给我的奖励吗。”他弯起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朝她手的方向虚虚点了两下,“如果是奖励的话,那我已经拿了——和你牵手就是我想要的。”
他的声音轻而温柔,被风送进了她耳里。
因着今天出了点太阳,枯枝上的雪已经融了大半,滴滴答答浸了一片湿润。
南姣看他样子不像开玩笑,一颗心跳得有点急促,越发觉得有点拿不准这男人了。
要说他真有多喜欢她,她觉得不至于。两人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不到两个月。但要说不喜欢呢,她又觉得没人会在不喜欢的人身上花这么多时间。
又是给她送感冒药又是天天送她回家的。
或者他是觉得上次只睡了一次没睡够?想再和她发展发展睡上这么一睡?
南姣胡乱猜测了一阵,最后想着无论怎样自己也不亏,有人陪着好过独自度过漫长寒冬。
“霍池。”从思考完毕到开口只用了短短几秒钟,南姣很快接话道,“可是我觉得不够诶,不然明天再请你吃个饭?”
他点点头:“好啊。”
实际上霍池很忙,他驱车回家的路上还接到王子嘉的电话,那边埋怨了他一通,先是说他为什么非要大老远跑到这个咖啡馆来,后又问他今儿个怎么回事一直没给江沂好脸色。
霍池正在开车,语气很淡:“下次你再叫江沂的话,就不用拉上我了。”
王子嘉追问为什么。
他没直说,只随便扯了个理由:“你不是喜欢江沂吗?我没有当电灯泡的爱好。”
电话那头立刻娇羞地哎呀两声。
刚挂断,没隔两秒家里的电话又打来了,接通后霍岐山先是嘘寒问暖了两句,紧接着再三叮嘱他明晚的商务饭局不能缺席。
霍池也知道家里人的想法,他们手里握着那么多的资源那么多的人脉,当然是想给他介绍介绍。
他毕竟不可能一辈子当飞行员到处飞,总是要开始帮父母处理生意问题的。
“吃饭的话我来不了。”霍池到达目的地,把车驶入院里停车室,“有约了。”
霍岐山‘啊’了声,音调陡然升高,眼瞅着要发火。
霍池迅速补充道:“人姑娘约我,我总不能拒绝。”
“什么?”霍岐山一听有姑娘,语气缓和了下来,嘴上却还是骂道,“你小子,那我给你介绍的对象你就能拒绝?你不一直推脱说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吗,怎么着,现在想通了?”
霍池把车门合上,笑:“没想通,我就爱在一棵树上吊死。”
都是聪明人,霍岐山立刻听明白他这意思了:“懂了,这下终于不是你单相思咯。”
“你爱去哪去哪吧。真是,追个女孩都追不到,到底有没有用啊……”
霍池听到了霍岐山最后一句吐槽,面无表情直接挂了电话。
四合院老宅的中庭翠竹掩映,哪怕深冬也被照料得绿意不减。阳光从交相掩映的竹叶间穿过,被分割成一簇簇光晕撒在地上,风一吹就扑簌簌晃动着。
霍池此行是回来拿礼物的。这些年没少在世界各地飞,见了的漂亮珠宝也不少。
他想着这些东西买了总有用,要是实在无缘给自己心上人,那拿去送给母亲送给祖母也是挺好的。于是噼里啪啦收集了不少回来。
好在他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把这些送给南姣。
他买的全是他自个儿觉得衬她的。打开珠宝柜,120克的帕拉伊巴、抵得上一栋楼的粉钻项链,琳琅满目。
认真挑选了几个合适在这个时间点送出去的珠宝,他合上柜门,忽的一张照片从缝隙里溜了出来,在空中飘飘然一阵落在地毯上。
霍池弯腰捡起,一寸证件照上的女孩扎着马尾辫,笑容明媚。
—
要想请人吃饭,首先肯定得找好地方。
南姣找周边人问了一圈,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餐厅。
最后是柳曳给她发来个地址;“宝贝儿,你要是对这里感兴趣的话我就去帮你找经理预订一下。”
南姣大致翻了翻餐厅介绍,很满意:“好啊,麻烦你啦。”
“客气什么。”
柳曳推荐的地方是一个私人会所,在清溪河边上,环境极好,金碧辉煌掩映在绿树成荫中,璀璨灯火将四周照的如同白昼。
南姣的请客时间分明是明天,她却重视得在今晚就先过去了一趟定下菜品。
交完定金,经理叫来个小男生带南姣参观。这里内部环境也雅致,十步一景,雕花阁楼,婆娑树影被独立院子里透出的灯光投射在墙上,倒像是身处水墨画。
她越看越满意,忽的后边儿院子一阵喧闹声,似乎是有人起了冲突。
“砰”一声,那间院子的门被人撞开,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出来:“老子已经让了三个点了,生意他妈的不是你这个做法。”
“你混进我们朋友间的聚会非要来谈生意,我花时间和你谈已经很给面子了吧?”一道清洌洌的声音。
“你以为我爸那边不好搞定,我就很好搞定么?该说的已经说了,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你不接受,那我就不注资,就这么简单。”
南姣抬眼看去,霍池略微抬着下巴立于台阶处,自上而下时不自觉就流露出一丝睥睨感。
像只骄矜又高傲的孔雀。
他表情仍旧算得上是和颜悦色,只不过那双眼睛实在漠然,眼里只倒映出阑珊几盏灯火。看向对方时眼神像在看一株草,亦或是一棵树。
闹事的男人被堵得气急,又骂了一句,然后愤愤然摔门走了。
霍池的三两好友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嘿哟两声就想上前把人拉住,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这人:“这狗东西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来的,今天难得咱们几个都有时间聚个餐,这下倒好,被他全毁了,他还有脸在这儿闹?”
“没事。”霍池依然波澜不惊,被人冒犯了却毫不失态。反倒轻轻勾住友人的肩将他们带回内间,笑道,“和他过多掰扯有什么必要?”深层意思是觉得浪费时间。
在这里,南姣看到了与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的霍池。
他整个人被繁华和矜贵笼罩,一言一行端正有礼又带着微不可察的上位人的骄傲,似立于云端。
南姣觉得他这副样子很稀奇,干脆在会所大堂等着再见见。
一个小时过后,霍池与几个朋友告别,在转身看到南姣的脸后愣了片刻。
下一秒他眼底像是有千万只蝴蝶扑腾着翅膀飞涌而出,带着温柔的笑意钻进南姣心里,裹挟起一场海啸。
“怎么在这里?”他小臂上还搭着大衣外套,阔步走过来。
“我本来打算明天就请你在这儿吃饭的,想着今天过来踩踩点。”她叹了口气,“谁知道你今天也在这儿。看来得换个地方了。”
“那早知道我今天拒绝他们的邀约了。”他笑,“其实不用这么正式,随便吃什么都行。”
泊车员已经将他的车帮忙开到了门口,南姣听他介绍了几句他那些朋友,眸光一转,忽地看到了清溪河沿岸的漂亮灯光。
她兴致莫名其妙起来,往那边一指:“我们去散个步吧。”
京宜的冬天总是喜欢下雪。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灯光映照下的雪花早已纷纷扬扬。
大冬天跑去室外散步,估计换了谁都要骂她脑子不清楚。
但霍池没有,他只略微偏了下脑袋示意往那边走,面上一丝怀疑和反对的神情都没有。
河岸旁,圣诞节的装饰似乎还没拆,一盏盏镂空星星灯自沿岸路灯垂落,黑夜被破开一圈圈光晕,看上去倒真像星星流淌在银河。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倏尔霍池脚步一顿:“稍微等我一下。”
“噢,好。”旁边的影子渐远。南姣在原地将手举过头顶遮了下风雪。
百无聊赖地四下打量的时候,她发现前面的路口有个人影,佝偻的背被纷纷扬扬的雪花模糊了大半。
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奶奶在忙着收拾一地鲜花。
南姣凑近了点看,随意摆在地上的小摊子前有个塑料壳:鲜花9.9一束。
“奶奶,这些花还卖吗?”
“卖的。”那奶奶立刻停下了手上动作,笑眯眯看过来,“小姑娘自己选啊。”
“那我都买了吧。”她迅速数了数剩余花束个数,然后扫码付钱。
“姑娘要袋子吗?”
“不用,我拿着就好。”
当捧着大堆鲜花回头的时候,一把黑色伞沿恰好擦过她视线,接着头顶呼啸的风雪骤停。
熟悉的薄荷味道裹了点寒冬的凛冽,扑了人满怀。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目之所及是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河岸,中间有一座拱桥连接河道两岸。
拱桥上装饰了各色彩灯,被雪揉成了模糊的一团,抹开成为黑色画布上斑斓的背景。
而霍池在画布中央,执伞低眸,黑色雨伞像烟花绽开在头顶。
南姣一愣:“你拿伞去了?”
他不正面回答,只抬手捻了下她的发尾:“头发都湿了。”
“是啊。这雪下太大了。”她立刻低头扒拉了两下衣领展示给他看,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抱怨:“还有衣服也湿了。”
话出口,连南姣本人也愣了下。
不是,她刚刚,怎么是那种语气……
怕被霍池发觉,她立刻把手上的花递给他:“送你的。”
“送我?”他接过后还有些迷茫。
“看到了就买了。”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想送你就送你了。”
她随心所欲的态度逗笑了霍池。
“好。”
他原本漫不经心撩着她发尾的手开始打着圈把玩:“第一次收到花,很开心。”
他离她很近,说话间形状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眼神也温柔。
远处斑斓的灯光有些晃眼,模糊了她的余光,迫使她整个视线内只留得下霍池漂亮的嘴唇和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南姣看着看着就变得有些迷糊,四下都安静,她一下没过脑子,突兀开口道:“那我送了你花,你要怎么回报我?”
“你想要什么?”他放下了她的头发,转而顺着发尾往上轻捋,最后落在耳廓处,略微歪头仔仔细细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
紧接着转而捧住她的脸,指腹在她侧脸轮廓上轻轻摩挲。
南姣浑身上下的血液几乎都随着他的抚摸躁动起来,她仍然盯着他的嘴唇,不自觉吞咽了一下:“我……”
“想接吻。”
“和你。”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因为此时此刻氛围恰好。
但说实话,南姣心底是害怕霍池拒绝的。毕竟他俩回国后都回归了各自的生活,像城市里的所有人一样披上了能融入现代有序社会的妥帖面具,总归无法像在国外那样肆无忌惮无拘无束。
霍池怔愣了片刻,但很快,他的那只手就这么顺着扣住她下巴。
下一秒伞面被压低,遮住其他所有光景。耳朵里很快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他弓下背,带了点强势意味地将她的脸抬起,紧接着垂眼吻下来。
嘴唇相触。
周围风雪飘摇,他轻声笑道:“十来天没亲,就不会张嘴了?”
唇瓣被濡湿,南姣浑身起鸡皮疙瘩,揪住他衣服,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滩春水。
霍池没做生意反倒跑去开飞机这事儿其实也是因为南姣,后文会解释,是一个很离谱的理由哈哈哈哈哈哈哈。
更了个肥章!谢谢宝子们一直留评论呜呜呜么么
我努力写写写写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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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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