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不长,一盏盏路灯近了又远。
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呼啸的风穿堂而过。
但南姣被霍池温暖的手牵着,并不觉得冷。
在回到那片沙滩的时候,南姣抬眼望了望皎洁的月色,忽然有些想了解他这个人,于是她问道:“我听你今天和别人交流都是用的法语,你家里人教你的吗?”
这人甚至连泰语都会说点。
耳畔突然有萨克斯的音乐声响起。不知道是谁在海岸边吹起了《La vie en rose》,合着晚风萦绕耳畔。
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和霍池也就是互相玩玩,因此并没有太多想探究他的意思,但最近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她开始好奇他的过往。
话说出口,南姣又猛地想起自己很久以前也这么问过梁昼升的家庭,但他给的回应是一瞬间沉下脸,用最冷淡的声音道:“有些不该问的东西就别问。”
直到很后来她才从旁人言语里得知了一点梁昼升的家庭环境。
——梁昼升父母从小分居,他自小是由住在香港的母亲带的。但实际上梁母存在躁郁双相情感障碍症,时常躁狂和抑郁两种状态交替出现。
在外梁母总是表现得非常愉快,似乎无忧无虑一样。所有人都以为梁昼升会过得非常幸福。
但实际上梁母存在躁郁双相情感障碍症,时常处于躁狂和抑郁两种状态交替出现的状态。且十分容易被激怒。
例如前一秒还笑吟吟的,但扭头就能因为梁昼升偷偷带回了一只小猫而大发雷霆,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将猫从十多楼摔下。
除此以外,梁母还经常因为过于兴奋而睡不着觉,只能在家里不停的发泄,逼得梁昼升神经衰弱,逐渐走向崩溃边缘。
后来这件事情不知怎的被梁昼升爷爷知道了,出于对孙子的关怀,他勒令梁父将梁昼升接回大陆。但梁父在外面花天酒地惯了,哪里愿意带个儿子,
于是哪怕面上听话接回了梁昼升,但私底下却对梁昼升不闻不问。
梁昼升爷爷实在无奈,只好自己带他。
然而老人一心只盼望着自己的孙子成龙,从不关心他的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永远都在交给他做不完的任务、寄予他高到离谱的期盼、促使他永不停歇的前进。
知道这些以后,南姣迅速理解了梁昼升当时为什么不愿意提及自己家庭。
有些不幸福的过往,的确是不愿意宣之于口的。
思绪回笼,南姣见霍池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连忙找补道:“当然,如果你不想说也是可以的。”
有沙子被踢进了鞋子里,摩擦过她的脚心,很难受。
“你就当我没问过。”
她这句话刚落地,霍池双臂张开,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来往前一捞,下一秒她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大块岩石上。
环顾了一眼四周,南姣这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何时带着她走出了海滩区域。
“怎么……?”她疑问的话还没出口,他已经在她面前蹲下,帮她脱掉鞋子,掸掉里面细碎的沙砾。
“你走路都要一瘸一拐了。”他的手掌轻轻压过她的脚心,滚烫到几乎将她灼伤。
南姣轻轻蜷了蜷指节,又听见他说,“你想问什么?有关我的家庭?”
没等她回答,他拿出纸巾帮她擦掉脚上残留的沙子,轻声道:“是我外祖母教我的,她以前是某校外语学院的院长。小时候我父母忙,我就跟着她长大。”
“那她现在——?”
“去世了。我十四岁那年,胃癌。”
岸边吹奏着的萨克斯停了,四下有瞬间如入了黑洞般静谧无声。
南姣轻轻眨了眨眼,下一秒微微俯身,攥住了他的手腕,似乎想借此给他一点安慰似的。
南姣的长发被风吹得扬起又落下,他垂着眼,一边帮她穿好鞋子,一边温声告诉她外祖母是如何如何慈爱,对他、对学生,是怎样的付出了全部心力。
也告诉她那年外祖母是如何被病痛折磨的骨瘦形销。
“可我爸妈那时候为了让我好好学习,甚至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等霍池知道了事实后匆匆赶去,外祖母已至弥留之际。
她几乎成了一具骷髅。但还是笑着说想再去沂河旁边晒晒太阳。
霍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和她告别的。
但这些太痛苦了,以至于他很多年来都不愿意回想一丝一毫。
南姣的手搭在他的腕骨上轻揉。
实际上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霍池的生命中是毫无阴霾的。
因为他分明就像夏日里普照的阳光,炙热明亮,温和得仿佛没有一丝伤痕,暖烘烘到似乎一扑进去就能闻到阳光和柳絮的味道。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眼见着气氛越来越沉重,南姣提起的那口气越发难以放下去。
“不会,你想问什么都可以。”他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很快转移了话题,“要不要看看我的前些年?”
顿了顿,他补充,“在正式和你认识之前的那些日子。”
在确认南姣点头后,他点开了自己的相册。
里面有他在南非拍的斑马和蹄兔,有展览上的壁画,有层叠的冰山,也有从飞机舷窗往外拍到的喜马拉雅山。
他一张张的翻,南姣一张张的看。
里面没有出现任何女人。
直到最后一张,他昨晚在海岸线上给她拍的那张照片跳了出来。
她轻轻眨了眨眼。
自己好像是……他手机里存在的唯一异性?
“好了,回去吧。”最后霍池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站上的沙子,起身。
今天在外晃了一圈,南姣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但实际上她罕见的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半天无果,干脆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跑去客厅拉开窗帘,盯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发呆。
过了会儿,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门被打开。
霍池揉着太阳穴,睫毛半垂,嗓音有些倦怠:“睡不着吗?”
“有点。”
他想了想:“那我们去看海鸥吧。”
南姣立刻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她不免失笑:“这时候跑去看什么海鸥?”
“去给海鸥喂早饭。”
“等我一下。”他很快转身回了卧室,一边换衣服一边道,“这位失眠的朋友,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不让你的下半夜过得太无聊。”
“走吧。”他迅速给南姣拿了件红色的毛茸茸的外套,不由分说给她套上。然后拉住她往外走。
夜晚的寒风像尖刀般戳进脊骨,南姣整个人几乎挂在霍池身上,由他的外套紧紧包裹着
这家酒店楼下有一个公交站,俩人下楼时一辆公交车刚好到站,亮着灯,是一片夜色里唯一的光亮。
霍池略微抬眉,立刻点开谷歌搜索公交车线路,确认了这班能到海边。
在车门关闭的前一秒,他牵着南姣跳了上去。
南姣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黑沉沉的窗户倒映出霍池的影子。她的目光随着那道影子落座在旁边。
一路上只有些零零碎碎的聊天。从唱片聊到摇滚,从童年时候的幻想聊到如何认识世界,最后又从电影聊到是东海龙王更厉害还是西海龙王更牛。
到海边的时候,霍池说:“下车了。”
南姣先一步跳了下去,兴奋地往大海奔跑而去,长发飞扬,裙摆翩跹。
霍池说她很像电影《潜水艇》里面的女主。
在海边狂奔,像一簇沉入大海的火焰。
天边几只海鸥远远盘旋着,这里的沙滩上还有许多别人昨夜留下来的、还未完全归于死寂的篝火,一些泛着星星火点的木头埋在浅浅的沙坑里。
霍池不知道去哪里捡了个火柴,过来划燃后又再次点燃了那些篝火。
火渐渐大了起来,他们就蹲在一旁取暖。
南姣盯着木头顶上的一截烟灰,直到它啪嗒一下断裂,坠进下方的沙坑里。
她忽然朝跳动的火焰伸出手,然后隔着烟雾轻轻抓住了霍池的食指。
夜色中燃烧的烈火,和两个相视而笑的傻子。
总而言之,这些都是南姣在以后回想起来仍旧会不由自主发笑的美好场景。
霍池在来的路上还说运气好说不定能看到日出,虽然现在是冬天。
但显然他们运气不够好,云层太厚了,太阳躲在里面探不出头。
直到六点钟左右,海平面上才逐渐有金橘色光晕漂浮。
霍池远远望着钴蓝色海平线,南姣也看,半晌他们对视一眼。
他又怕她觉得冷,于是敞开大衣,将她包裹进怀里。
这一刻眼神交缠,没有接吻,却胜过千千万万个吻。
后来旁边的薯条摊开了,南姣和霍池过去买了点,紧接着她托着腮看他用薯条摆了个“烦”字出来。
他是这么解释的:“等海鸥把这些吃掉,那我们就没了烦恼了。”
南姣大笑起来,说他幼稚。
过后笑声在喉咙里翻涌片刻,终于压下了她情不自禁的、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一句:“这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春节。”
哎哟实在是写的有点慢!我再努力肝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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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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