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晏去了一趟C市,签订了新的项目合同书。
这是他走马上任以来,亲自决策签订的第一个大项目。
合作方留他吃饭,路知晏也拒绝了,说公司还有事务处理。
实则,他并没有回北城,让程悦自己回去,他则直接拎着简单行李,和带给季南音的礼物,准备开车去了水泉市。
C市到水泉市的航班要六个小时后才有,他等不及,算起来为了这个项目,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季南音了。
“路总,你开车过去也要六七个小时吧,何必呢。”程悦笑话他。
这一个多月的合作下来,程悦对路知晏有了很大的改观。这位新上司不像是她印象中那个一脚踏两船的花花公子。甚至她觉得,他对季南音的爱,并不比季南音对他的少。
而且,在工作上,他很努力,也谦逊,从来不耻于向下属或者其他有经验的员工请教。
不过短短时间,他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处理集团里发生的各种问题。
扪心自问,程悦还挺佩服他的。
“干等着,也没事做。”路知晏很放松地耸耸肩,“还不如现在就出发。”
“路总,要不你现在带我一起去。”程悦突然动了心思,距离上次去水泉市见季南音,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
她还挺想季南音的。
“NO WAY。”路知晏拒绝得干脆利落,“我不想带电灯泡。”
“路总,你行行好。”
路知晏完全无视了程悦,开车上了驾驶位:“程悦,如果你是男的,我肯定开除你。”
程悦站在车外,一脸遗憾。
路知晏滑开车窗,“程悦,这个项目签下来了,这趟我准备休假几天,一般事你处理好就行,重要的给我打电话。”
交代完后续工作,路知晏兴致很好地开往水泉市,路上还给季南音发了条消息,季南音没回,他也没放在心上。
最近季南音状态挺不错的,还去报了个插花班。
这个时间,应该还在上课。
到水泉市,已经下午七点。
正值下班高峰期,市区内车流拥堵得厉害,车辆慢吞吞地行驶在路上,路知晏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那条消息季南音依然没回。
他挑了挑眉,依然心情挺好地给季南音打了电话。
几秒后,他眼底笑容消失,唇角抿紧,一路酝酿攀升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烦躁心慌也因拥堵得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越发浓重沉聚。
电话打不通,季南音关机了。
认识季南音这么久,她从来二十四小时候开机,不论什么时候,就没有找不到的她的时刻。
到小区时,已经过了八点。
路知晏将车将车随意停在楼下,抬头朝四楼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了无生气。
他捏了捏拳头,控制着情绪,快步走进了楼梯口。
沈姨和舞友跳完广场舞,哼着歌回来,楼梯间充斥着股浓烈的烟味。
“谁又在楼梯间抽烟,没素质。”
沈姨扇着弥漫的烟味,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四楼楼梯口沉默抽烟的路知晏。
“小路,你来了啊。”
路知晏听到了沈姨刚刚的嘀咕声,应了声,站起来,将燃着的烟头直接在指尖掐灭。
沈姨看得都直皱眉,路知晏却毫无知觉。
“沈姨,小李不在家么?”
沈姨本来想说点什么,一听路知晏这话更惊奇了,“哎,小李回老家看爸妈去了,这事没和你说?”
路知晏张了张嘴,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说了,我最近忙就忘了。”
“哎,你这孩子,还是注重身体,你看你又瘦了,姨看得都心疼。”
沈姨边说边打开了自家房门,“我就说小李走之前,干嘛放备用钥匙在我这儿,现在明白了。”
沈姨回头一笑,冲路知晏眨了眨眼:“肯定是知道你会忙忘了,特意留给你的。”
沈姨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枚钥匙递给路知晏。
路知晏低头看了看钥匙上穿着的黑色绳索,眉头蹙得更紧,绳头上的结,一看就出自季南音手笔。
没有花样,一个死结。
路知晏心情愈发沉重,之前从来不留他在家里住,更不可能给她钥匙。
现在却突然给他。
路知晏不敢再想,他倒了声谢,转身要走,沈姨塞给他一瓶红药水。
路知晏这才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虽然常年画画,手上覆着老茧,但皮肤还是被烫出了血红。
“消一下毒,别感染了。”
路知晏捏着那片带着锈迹的钥匙打开房门。
屋里黑洞洞的,好几天没住人,空气浊闷,像是潜伏着某种危险的凶兽,虎视眈眈地望向他,随时伺机而动,朝他扑上来,咬住他咽喉,给予致命一击。
路知晏站了好一会儿,揿开了灯。
灯亮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正对着大门的餐桌上放着的枯萎的一蓬插花,几片凋落变色的百合花瓣,落在水晶花瓶下压着的东西上。
手指忍不住颤抖。
他慢慢走过去。
水晶花瓶下放着的是一封信,还有一份签上了季南音名字的离婚协议。
路知晏略过了离婚协议,拿起了信。
知晏:
我走了,去过我自己想要过的平淡的生活,不会再回来了。
离婚协议我签好了,你想签就签,不想签的话,两年后也差不多和离婚无异。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给了我很多很多的幸福时刻。
最后,祝你幸福。
面无表情看完那封简短得甚至算不上信的信件。路知晏依然不信,季南音真的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明明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说好,一起去看演唱会。
——那个歌手早就过气了,却是他们年少时期都喜欢的一个歌手。
明明都说好了的。
季南音不可能爽约的。
路知晏不信,季南音会这么不声不响地再次扔下他。
他不信!
走进季南音卧室,打开衣柜,之前放着衣服的柜子里,如今空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留下。
那一瞬间,路知晏猛然意识到,推开门那一瞬间察觉到的凶兽是什么了。
那是他意识到即将失去季南音的巨大恐惧。
沉默地在衣柜前站了好一会儿,他摸出了手机,“帮我找到季南音的下落。”
手越攥越紧,声音也低沉得犹如从牙缝里挤出,“一定要找到人!”
季南音应该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路知晏动用了所有关系去查季南音的下落,但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那天早上,她提着行李,走出了小区,回头朝着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她早就知道,有一天,路知晏会用过这种方式寻找她。
通过监控视频,路知晏目光和她对上。
他手掌牢牢抓住了桌沿,额头上筋骨浮突,却始终一言不发。
很快,她就收回了目光,上了一辆出租车,出了城,在监控覆盖不到的地方,就彻底消失了。
搭载季南音的那辆车,很快有了消息,是套。牌车。
中间人说,季南音的踪迹很难调查,她下了套。牌车,可能会随机上一辆车,想要找到她的行踪非常困难。
中间人低头,有些不敢看路知晏表情:“路先生,季小姐那边的反侦查能力非常强,显然她早就制定好了离开路线,我们尽力了。”
路知晏拿着那张模糊的,季南音回头看监控的照片,久久不语。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路知晏将照片收进西装内袋,站起身开门,是沈姨站在外面。
看到屋里还有其他人,愣了一下。
路知晏强撑出笑容:“沈姨,这是我朋友。”
“哦,天不早了,要不要叫你朋友一起吃个饭?”
不用路知晏开口,中间人就说:“不用了,我回家吃。”
中间人走后,路知晏没胃口,但还是和沈姨一起吃了个晚饭,他有些话要和沈姨交代。
这段时间,沈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季南音好久没回来了。
她打了季南音的电话,根本打不通。
而路知晏也很反常。
她知道路知晏忙,每次过来都待不了多久,但是这次在水泉市足足停留了一周多,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起来也一天比一天阴翳憔悴。
直觉告诉她出了什么事。
“小路,怎么小李还没回来?”沈姨给路知晏夹了块红烧鸡翅后试探地问。
路知晏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放下竹筷,注视着沈姨,“小李,她走了?”
“走了?”沈姨不明白,“去哪儿?”
“回老家,最近她爸妈身体不太好,她就准备回去了。”
“回老家啊,挺好的,人早晚要回家嘛。”沈姨松了口气,“就是这孩子怎么回老家电话也关机了,我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挺好的,就是回到那边想换个号码。”路知晏早就打好了不让沈姨担心的腹稿。
“是回去和爸妈一起住吗。”
“嗯。”
沈姨挺高兴的,一连说了好几个挺好,目光又低落下去,“哎,我第一次见小李就觉得这孩子防备心挺重的,我以为相处这么久,至少……”
她摇了摇头,“嗨,不说那些了,你就代姨告诉小李一生,姨的手机不会换,以后想联系我了,随时打电话。”
“好,我会转达的。”路知晏重新拿起筷子,“不过,我以后还要经常来水泉市出差,这个房子我以后还会经常来住住。”
“挺好的。”沈姨说,“随时来,你们不在的时候,房子姨帮你们看着。”
心不在焉吃完饭,路知晏起身告辞,他站了起来:“沈姨,等下我还要去机场,就先告辞了。”
“哦,好好好,那你注意安全,还有多吃一点,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小李看你这样也要心疼。”
路知晏回了北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路崇。
看到他回来,路崇脸色阴得要滴水:“你在水泉市待了一周,你知道这段时间,缺席这么久,你知道董事会那边意见多大吗!”
路知晏根本不关心董事会怎么想。
双手撑在桌沿,躬下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路崇:“爸。你有办法能查到南音去哪儿了吗?”
“又是季南音,没有她你是不是要死。”
“是!”
闻言,路崇蹙紧了眉头,父子俩较劲似地互视线许久,路崇终于放松了些态度。
最近,路知晏在盛茂的表现,他还算满意,不打算和他撕破脸。
“知晏,靠人不如靠自己,既然你那么离不开她,就让自己争气一点,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地位,拥有更庞大的人脉地位和实力,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路知晏眼神沉下去,却没有发作。
路崇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只有自己羽翼丰满了,才能有更大几率找到季南音。
离开前,他只问了路崇一句话,“南音的事,有你在其中掺和吗?”
路崇不屑地笑出了声,“知晏,你觉得我一天有那么闲,陪着你们两个小孩儿玩过家家的游戏?”
那天后,路知晏更投入工作之中,但是每周依然雷打不动去一趟水泉市。
虽然知道季南音是真的离开了,不会回来了。但他还是抱有一点期待。
期待她对爸妈留下的房子还有眷恋,会回到这里。
没关系的。
只要他一直等,总会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天。
水泉市的初夏来得始料未及。
在季南音离开的第56天,气温骤然攀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那座小小的房屋闷热得像个蒸笼。
屋里没有空调,只有顶上悬挂着小小的电扇,吱呀吱呀地转着,雷声大雨点小更不掀不起一点凉风。
路知晏打扫了卫生,去浴室洗去一身黏糊糊的汗水,就躺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天暗下去了。他也懒得去开灯。
就听着室外传来的人间烟火气从喧哗直到寂静。
直到电话响起,文怔成通知他别忘了等会儿航班飞港城。
这次路知晏是抽空过来的,因为接下来,他会有大半个月来不了,想过来看看,再打扫干净。
如果季南音回来了,可以住得舒服一点。
挂了电话,路知晏直起身,捞过一旁的西装外套,正准备离开时,动作忽地一顿。
猛地扭头朝着门口看去。
钥匙从外插入了锁孔,锁芯咬合转动,发出窸窣的,揪动人心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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