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车辆行人的喧嚣声被尽数吞没在这倾盆大雨中,无数在朦胧雨气中若隐若现的灯牌昭示着这条街道的繁华。
纪淮拖着行李箱,踩着雨水慢慢地走着。
雨点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脸上、衣服上、行李箱上。
旁边撑着伞的行人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又接着快步离开。
在这雨中的世界里,雨点击打在行李箱上“咚咚”的响声很是突兀。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纪淮不想再去想了,他自嘲的笑笑,一路走到了一个书店门口。
书店门口上方带有“盛阳书店”四个大字的灯牌暗着,这一块地方很黑,他凭着记忆一步步踏上台阶,直到踢到了什么东西,才发现这里居然坐着一个人。
是谁?他认识吗?小偷?还是什么人?纪淮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了。
他拿出钥匙,摸黑开锁开门一气呵成。
进门后他率先将灯打开,突然的强光刺的他略红的眼睛更加酸涩,他眯了眯眼,拿遥控器将灯光调到最暗才作罢。
外面雨声愈发的大,纪淮站在原地思索两秒,又转身将门打开。
天太黑,纪淮看不清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看轮廓依稀觉得是短发,可如果是短发女生呢?
额前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纪淮随手撩了下,接着对门外喊到:“喂,那个在我店门外坐着的,你要不要进来?”
……
回答他的只有雨声,他有些不爽:“还活着就吱一声!”
……
纪淮不想管这人了,但万一这人死在他店门口,岂不影响他生意?!
想到什么,纪淮紧皱的眉毛舒展开,他自信的开口:“那位同志,你要进来吗?”
意料之中,那个身影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好听,带着少年独有的稚嫩,尽管雨声嘈杂,也还是清楚的传入纪淮耳中。
“没钱”
纪淮又气又好笑:“让你进来避个雨我收什么钱!?”
——
借着书店的灯光,纪淮终于得以看清这人。
个子比他还矮一些,一米七五应该是有了,纪淮在心里默默比划着。
这人嘴唇惨白,略长的头发贴在前额盖住了眼,下巴、锁骨处还流着血。
纪淮看了看这人脚下没一会儿就积起的小水洼,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人坐了多长时间,也不怕血流干了。
“走吧,跟我上楼,再在这待一会我书店都得淹了。”纪淮语气不善地嘲讽道。
而被嘲讽的当事人没吭声,只是默默地跟着他。
纪淮带着这人绕过一排排书架,找到最边上的楼梯,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纪淮心里莫名的爽。
看!找到了一个比他还狼狈的人!
刚上楼纪淮就带祁郁直奔卧室。
纪淮无视祁郁复杂的眼神将他推进浴室。
他自己则先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接着在衣柜里挑挑捡捡。
纪淮抱着衣服敲了敲浴室的门,浴室门是磨砂质的玻璃门,能看清里面人的大致轮廓。
纪淮看到里面的人顿了下,接着关掉浴头。
纪淮:“给你衣服。”
浴室门被人推开条缝,接着一只白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出,还能隐约看到细瘦的手腕。
纪淮将衣服递过去:“都是新的,那个内裤……不知道大不大,你先将就穿吧。”
里面的人似乎将内裤单独拎出来看了下。
“小了。”
里面传来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纪淮轻笑了声,坐到床边开始发呆——
“这是谁?这是你吗!?啊?你竟然是同性恋!老子的儿子他妈的是个同性恋!你让我的脸往哪放?!!恶心!恶心!!”
“小淮,听妈妈的,我们去医院好不好,这个病是可以治好的,妈妈给你请最好的心理医生好不好……”
记忆中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如梦魇般缠绕着他,透不过气来。
他听到自己无力的反驳:“这不是病……”
“你还这么执迷不悟!这要是传出去,你们要被嚼一辈子舌根!老子要被看一辈子笑话!!!你要么老老实实找个女人谈恋爱结婚,要么就给我滚!滚出这个家!这辈子都别再回来!!”
“纪相卓你说这个干什么啊!小淮你听妈妈话好不好,爸爸妈妈是不会害你的,你和那个人分了好不好?”
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哽咽如潮水般涌来,纪淮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他窒息般大口喘着粗气。
被纪相卓甩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赫然是一张照片,纪淮与另一个男人亲吻的照片。
纪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门的,房子里传来重物落地的破碎声和女人的哭泣声。纪适追出来:“哥……你刚刚应该和他们服个软的。”
纪淮沉默两秒,叹声道:“好好照顾他们。”
一滴水珠落在纪淮纤细嫩白的脖颈上,突然的冰凉刺激得纪淮回神,祁郁已经将头发撩到后面,露出那饱满洁白的额头,和那双眼尾低垂带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眼睛。
纪淮给祁郁拿了个毛巾:“吹风机就在柜子里。”
之后纪淮快步去了浴室,一打开浴头,冰凉的水刺激地纪淮打了个寒颤。
好了,他知道为什么刚刚落在他脖子上的水为什么那么冰了。
大雨天这人洗的凉水澡!
纪淮连忙调高水温。
我可没他这么生猛。
祁郁站在原地,手中拿着纪淮刚递过来的白色毛巾上带着浅淡香气。
祁郁平时对香味很敏感,尤其是香水,一闻到香水味他能立刻离开十米远。
可是现在,他莫名地喜欢这个味道,还有些上瘾。
那个人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吗?
想起刚刚两人擦肩而过时的一丝香气,只那一瞬间,祁郁还以为是幻觉。
祁郁看向纪淮刚刚坐过的地方,原本的凹陷处已经恢复原样,想起刚刚神情不对大口喘着粗气的纪淮,祁郁沉下眼眸。
……
纪淮出来,看到床边坐着的人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
“不是说了有吹风机吗。”纪淮将吹风机拿出来走到祁郁面前。
“不会用。”祁郁无辜的看着他。
2024年了,还有人不会用吹风机?
纪淮心里奇怪,但面上不显,他坐在祁郁旁边教他怎么用。
纪淮余光瞄到祁郁的伤口。
“你先吹着,我去拿药箱。”
纪淮提着药箱回来,就见祁郁举着吹风机一动不动地对着头上某个地方猛吹,他连忙上去将吹风机拿过来。
“不是这么吹的,算了,等下再吹。”
纪淮将吹风机关了放到一边,他打开药箱拿出棉签和药水。
“你别动。”纪淮将药水细细地涂抹在伤口处。
纪淮:“把衣服脱了。”
祁郁:?
接收到祁郁疑惑的眼神,纪淮淡淡扫了他一眼。
“我看看你还有没有别的伤,都是大男人,你不会还害羞了吧。”
话音刚落,祁郁干脆利落的脱掉了上衣。
纪淮上手摸了一把,没忍住调笑道:“身材还不错。”
察觉到手下人紧绷着身子,纪淮拍拍他的肩膀:“上个药而已。”
谁家好人上药一副馋病人身子的模样啊!
祁郁深呼吸了下,胸口一起一伏,他双手覆在大腿上,胳膊上有着优美柔顺的肌肉线条。
纪淮又肆无忌惮的看了两眼,六块腹肌,虽说身材是不错,但还是瘦了点。
祁郁小腹偏左处一片青紫,还有几道不长的刀痕。纪淮半跪在祁郁双腿中间,他凑近伤口,认真涂抹着药水,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打在祁郁肌肤上。
祁郁紧抿着唇,耳根有些泛红,他紧盯着纪淮头顶湿漉漉的头发,手掌无意识地撑在了后面床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着白,感受着小腹传来的阵阵酥麻。
上完药后的纪淮站起身,看着祁郁满身大大小小的伤疤,问出了他这辈子问的最白痴的问题:“你这些伤怎么弄的?”
话刚出口,纪淮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说的什么废话!一看就是打架弄得啊。
祁郁小腹和锁骨处缠着绷带,下巴上还贴着纪淮下楼不知道在哪翻来的棕色小熊创口贴。
听到纪淮的问题,祁郁低着头一言不发。
纪淮也没在意,只是他看着有些伤疤像是烟头烫的。
纪淮去拿吹风机,转身祁郁已经将衣服穿好了。
他上床坐在祁郁后面:“我给你吹头发。”
纪淮手指插进祁郁发间,温热的风将祁郁头发吹得很蓬松,纪淮抿了抿唇,终是没忍住,兴奋地伸出魔掌在祁郁头上揉了又揉。
祁郁从一开始的抵触慢慢变成了麻木。
吹完头发,纪淮指挥着祁郁将衣服丢进自动洗衣机里洗了,他自己则去收拾扔在一边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东西不多,几件被渗进行李箱中的雨水打湿的衣服,还有一台被保护的很好的笔记本电脑。
纪淮将电脑拿出来,又顺手把衣服扔给祁郁。
——
折腾完一切事物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纪淮躺在床的一侧,闭着眼睛,提醒还站在床尾一脸纠结的祁郁:“我可没多余的被褥给你打地铺,客厅你也看到了,什么家具都没有。”
这个房子是他前不久才买下的,这里一开始还是家服装店,因为之前周盛阳随口说的一句梦想就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书店,他就屁颠屁颠地把这里改造成了书店。
因为自己的私心,他将一层改为书店,二层则留出来装修成两人住的地方。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操蛋!
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惊喜包装好送出去,就被告知自己被当傻子刷了三年。
周盛阳……
纪淮又在心里默念了遍这个名字。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祁郁刚躺下,纪淮便忍着笑贱兮兮的开口:“不好意思,忘了说,记得关灯。”
祁郁:“……”
祁郁重新躺下,房间内漆黑一片,寂静中,他问出了憋了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让我进来?”
“什么?”
“你为什么……让我进来避雨?”
“哦,怕你死在我店门口,这对我书店影响不好。”
祁郁:“……”这人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祁郁:“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房间安静两秒,又响起了熟悉的贱兮兮的声音,“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觉得我更危险还是你能危险?”
祁郁“……”已老实。
房间重归安静,逗小孩的感觉还不错,不知道“小孩”心里怎么想,反正纪淮是开心了。
外边大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在这漆黑的长夜,两个互不相识的人,成为此刻彼此唯一的陪伴。
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纪淮猛的捂住脸,他撒谎了,他不是什么好人,最开始,是觉得这人孤零零的背影,像极了周盛阳。
听着身旁的动静,祁郁抿着唇,继续装睡。
一张床上,两人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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