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班路上，戚遥时不时低头看看紧紧握在手里的纸条，指尖的汗渍微晕开墨迹。
戚遥将纸条捋顺平整的夹到了她的日记本里，同林老师每次布置作业留的纸条一道。
那天午后，过后，“好好学习”不再是一句口号，成了她心中的巨浪，激荡着她在题海里，一勇向前。
一轮复习仍在继续，月考没多久班主任老张，就又张罗着换了一次座位。
谭云飞与戚遥商量好，还坐后排，靠窗的。
学习生活日复一日滚动向前。平静的如同在黑夜里洗衣服。
清晨，早读巡班的林老师，重敲她的桌面，叫醒昏昏欲睡的她。
课前，林老师看着讲桌上，课代表码放整齐的U盘，打好的冒着雾气的温水，心生满意。
课上，林老师常常放影像资料以佐知识点，不时还分析两句镜头呈现的景别色调；戚遥课下和朋友讨论，他确实像学新闻的。
偶尔讲题时，也会吐槽一句“这题有点儿为了出题而出题了，不真。”她想他和那些大腹便便，张口闭口就是名校、未来的老师不同，林老师真的，似不染生活气的学者。
晚自习，戚遥偶尔会点杯奶茶，为防老师的突击检查，习惯的奶茶放桌下。他看着她，每当手边的题做的苦大仇深的时候，就像小仓鼠一样，把整个人埋到桌洞下面好一会再把头探出来。
雨天，她遇着林老师正搬着他办公台上的绿植，带它们到楼下淋淋雨。戚遥自告奋勇地帮忙一起搬。
雨水顺着外套沾湿了林老师的臂膀，更像这雨中濛濛地一层绿意的盆栽，淤而不染。
艳阳天，入秋以后，窗外的秋风一日凛冽过一日，北方的人们也从秋衫添棉衣。学业重担狠狠压缩了戚遥的睡眠时间。春困秋乏此话不假。
校门口值班的林老师，常常看着即将迟到的她，顶着睡意惺忪的神情，脚下生风的往教室赶，看着她身影被东升的日光在脚下拉的长长地，引着她向教室方向，向前方。
阴天，林老师面上正襟危坐听着学情分析、教学统筹的会议。眼神却飘向窗外，也是想着，做老师也是够枯燥的。
散会，路过十班，透过后门的窗户，看着一屋的学生各个专注认真，又想着桃李满天下，是件有意义的事。
临近十一月底，学校公布了期中的考试时间。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夜里骑车回家时，看到成群的同学涌入附近的居民楼时，也曾露出羡慕的目光，只是想到话还讲不清的弟弟，操劳的父母，以及自己扶不上墙的成绩，想租房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停下车子，戚遥望着楼上家里的窗户只透着微弱的光，推开门正想轻手轻脚的回房间，就听见弟弟的哭闹声透过墙体直穿耳膜。
“回来了遥遥。”
“妈你还没睡呢。”戚遥把书包卸在沙发上，推门走进主卧。
“你弟不睡，我也捞不着睡啊。”妈妈随意的抱怨着，眼底的青黑沁在肌肤。
“妈妈咱家还有水果不，嘴淡想吃点儿。”
“哎呦”李芳似想到什么似的拍了拍额头。
“闺女我给忘了，明天下班我肯定记着给你买嗷。”边安慰身边的弟弟边说。
“没事儿，妈我就问问，你们早睡。”戚遥轻轻合上房门，拎着书包略显颓然地往自己房间走，路过客厅时，视线停在略显杂乱的茶几，思绪重新回到中考备考的那个冬天，那时常常能吃到妈妈做的宵夜。
记忆仿佛停留在中考完的夏天，弟弟刚降临的盛夏。
耳边交杂着弟弟的哭闹声和母亲的安慰声。
卧室里，戚遥摊开习题册，想把白天讲的题再温习一遍时，屋外传来妈妈渐渐失去耐心的抱怨声：“戚明你能不能别闹了！已经很晚了，你总这么闹谁能吃得消。”
戚明却不以为意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
戚遥起身把卧室门合上，力求将嘈杂隔在门外。
她低头看着红墨黑字交错的密密麻麻的试卷，有些意兴阑珊。从抽屉洞里拿出手机，想着明天大周可以睡到自然醒，就看几分钟缓缓情绪。
点开短视频软件，打心底也觉得内容实在重复低质，指尖却不自觉地向下滑着，似是寻找着一丝丝意义来慰藉这颗动荡的心。
清透的落地窗叠映着窗外的繁星和室里璀璨的灯光，房间里简约整洁的装潢，与其中最清朗隽永的男人，实在相配。四人正坐在台子上相聚而饮。身影叠在窗上，像是在与整个鸢城共饮。
“唉……你们是不知道。”张逸接着说起
“这阵子我正好轮转到肝胆外科，36床的叔刚来的时候面色就蜡黄蜡黄的，他的脸色真的，骨上撑起的全是皮，整个人都枯槁了。也少见他子女来陪护。今早我查房的时候，还嘱咐他要清淡饮食，等治疗方案确定。傍晚吃晚饭的路上，就看见他子女，拖拽着把他装进面包车的后备箱里，淡定的开车拉走了。”
“回去以后，看着他的病理报告还在护士台放着……他们家人打开始就没想着……”
越说张逸周身都暗淡了。仰起头，将杯里的烈酒一饮而近。
兄弟们纷纷安慰着……在足球解说声与碰杯讨论声中。
“做医生，还是不要有太强的共情能力。”林嘉鸿说着与他轻轻碰杯，手抚着他的臂膀，一饮而尽。
随着利物浦球队再下一城，酒桌的讨论再添薪柴。
林嘉鸿无意的轻晃着手中的酒杯，剔透的冰被威士忌反复冲刷，在温黄的灯光下折射出清冽的光，一如他的骨节、气节。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上滑，解锁。
Cyan: 今晚利物浦踢曼城你看吗？”后跟了一个小狗手拿彩球加油的表情。
Rina：我一把岁数了，身体熬不住啊，再说吧。
Rina：能不能有点儿高三生的自觉。
Cyan: 没关系啊，明天放大周休息呢。
林嘉鸿正想展开一番说教，就被聊天框刚弹出的消息，大道理便咽了下去。
“我真的有点儿学不下去，你当时高三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吗。”
林嘉鸿看着屏幕左上角刚过零点的时间。
“很晚了，明天再学，现在效率也不高。”林嘉鸿拨开酒精的迷离，意求思维的回归。
“可是马上就期中考试了……”
“学校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他耐下心来温和的问道。
身旁的朱珠随意往左边一瞥，看着身侧的他，在一室柔光里，眸子里的温柔再深一度，她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
朱珠注目良久，只见那份温和从容自眼眶汩汩慢涌。
Cyan: 我记忆里，我妈就是一个温柔、没愁事儿的小学老师，可自从一心扑到我弟身上，她有点儿变了。
Rina：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不是吗，嗯？
戚遥看着尾音，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日午后的对话。
Rina：现在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让你妈妈放心，好好学习，让自己未来有更多的选择，多好。
Cyan: 嗯嗯，知道啦！
Rina：时候不早了，收拾收拾早休息。躺床上把今天课上讲的知识点，跟放幻灯片似的过一遍，也很有用。
Cyan: 你觉得曼城跟利物浦谁胜算大一些。
Rina：多操心操心自己的成绩。后跟了一个狐狸摸头的表情。
Rina：利物浦会赢的。
Cyan: 好，早睡晚安哦。
Rina：嗯。他顺手把聊天框划到短视频的界面。
“哎呦，咱林老干部还看短视频呢。”邓维泽打趣道。
“来来来，我看看都看什么类型的视频。”话音未落，坐对面的邓维泽用指腹一挑，再一轻抽，手腕一转，手机便易手了。
邓维泽刚随便划过两条新闻，正要下枯燥的结论时，屏幕上方弹出“今晚谢谢你啦。”
一瞬间，邓维泽不闲事儿大的快速把屏幕的消息掠过另外俩人的眼前。
三人一团好奇的追问道“高岭之花准备走下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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