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账？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方昭听得云里雾里，愣在原地。
见方昭不明所以的模样不像装的，周承于接着说下去：“欠债还钱，说好的还钱，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我卡里还没动静。”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漫不经心：“要是遇到困难可以告诉我，以我俩的交情，我肯定能好心替你延几天，有事儿别硬抗。”
“是吗？”方昭胡乱应付了句，各方面地觉得不可思议。
一方面是她和周承于关系有这么好吗？还能好心通融？
另一方面是华照律所除了工作氛围好以外，最大的优点就是大方，从不拖欠工资，连报账都是立即发放，所以方昭没有多想，以为会计早已经打款了。
要不是周承于今天冒出来问她，方昭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方昭站在原地思考，小宝等得不耐烦，绕着方昭转来转去，然后转移目标，朝着周承于乱吠。
方昭思绪被突如其来的狗叫声打断，拽了拽牵引绳，小宝抬头看她，对视上后，小宝咧开嘴，笑得那叫一个天真烂漫，然后猝不及防的一个爆冲，拉着她跑出去几十米。
周承于错愕几秒，驱车跟上，悠悠然道：“跑什么？你不会真不打算还钱了吧？”
旋即，他皱起眉头，单手敲着方向盘：“方昭，赖账可不行啊。”
方昭气喘吁吁地叉腰站定，先是看看小宝依旧蠢蠢欲动的眼神，再看看周承于探究的目光，她的心情是崩溃的。
人家都追到眼前了，明显是来要个说法的。
周承于就算有钱，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欠款迟迟不到账，来问问很合理。
又不是故意找茬，她有必要给出一个解释。
方昭深深舒出一口气，维持住笑脸：“不是，听我解释。”
闻言，周承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方昭一本正经：“我前两天就已经找所里报账，我们律所打款从不会拖拉，应该是出什么状况了，我过会儿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行吗？”
周承于还没回答，只听见个惊呼的声音，方昭就又牵着狗绳，踉踉跄跄冲出去，在几十米开外的位置刹车。
来了这么两次，方昭发现小宝就是故意整她。
这狗子心眼子还挺多的，但她现在没功夫陪它玩，再不解释清楚，她在周承于那儿的形象就要登上征信黑名单了。
方昭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她是挺抠搜，但不至于欠钱不还。
方昭耐心告罄，她也不是吃素的，面无表情地收紧套在小宝脖子上的绳索。
在绝对的力量技巧前，叫没用，跳也没用，下一秒小宝就直愣愣地出现在了方昭的肩头。
狗身一僵。
周承于咽下刚才想打趣的话，讷讷地看着方昭冷着脸扛狗走过来。
“行吗？”方昭继续刚才的话题。
面对扛着这么大头狗的女战士，谁敢说不行。
周承于当即点头，语气委婉不少：“你看着办，我也不是这么着急。”
方昭松了口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小宝敏锐地察觉到脱身的机会，蓄力一跃。
方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伸出手去抓，但还是慢了一步。
小宝尾巴上本就脱落的细毛毛被扯落几根的同时，于周承于的车里稳稳坠落。
车门被锋利的狗爪蹭出几道抓痕，方昭看着车身光泽和车内配饰就知道这车价值不菲，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这又得赔多少啊？
方昭独自沉浸在又要赔钱的痛苦时，周承于挥手叫她：“方昭。”
“看我。”周承于反手捂着脸，抽出另一只手拽了拽方昭的衣袖。
方昭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皱眉望过去，周承于缓缓放下手，露出左侧脸颊深浅不一还在渗血的抓痕。
方昭眼睛骤然瞪圆，音量拔高：“你没事吧？”
无语到一定程度就会笑，周承于现在就这样。
他在方昭眼皮子底下受伤，而方昭居然没发现？是他伤得还不够惨吗？
周承于反问：“你没事吧？”
方昭一时咋舌。
“你对我有意见吗？”
方昭仰头看天，再低头看地，就是不看周承于，闷声道：“我对你有什么意见？你又没惹着我。”
“哦，”周承于恍然大悟道：“我没惹你啊，那你又是躲我，又是放狗咬我，你不说，我还以为我不经意间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呢？”
方昭愕然，她什么时候躲他了？什么时候放狗咬他了？
她抬眸看周承于：“我没躲你，是狗要跑，我也没放狗咬你，是它突然扑人。”
周承于眼前浮现出方昭刚才的英姿，笑了：“你不是轻而易举就把它控制住了吗？”
言外之意就是你明明有能耐制服它，结果还放任它伤人，方昭你居心叵测啊。
方昭咬唇，无奈极了：“别说了，去医院吧。”
周承于差点气撅过去，总算听到句宽慰的话，抄着双臂傲慢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怕你不负责，不然早走了，才不跟你掰扯呢。”
方昭忽然说：“那，要不你自己去吧。”语气明显有商量的成分。
周承于只听见方昭让他自己去医院，脑子一空，不可思议地挑高眉头：“你说什么？你的狗把我伤了，你让我自己去医院，就算你没遇见过这种民事纠纷，但这也不合理吧？”
方昭想解释，但周承于一个劲儿地输出，根本没给她机会。
“你还是法大毕业的，身处如此浓郁的法学氛围，腌都该腌入味了，做事怎么还是这么随心所欲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方昭叹了口气：“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先把狗牵回去，等会儿来找你，没说要肇事逃逸。”
周承于嘴角一抽，刚说她没法律常识，转头人家就脱口而出一个专业名词，展示她的法学素养。
呵呵，耍他玩呢？
周承于不依不饶：“现在就去，我在这里等你。”
方昭愣着不动。
“干嘛，不去啊？”周承于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拐着弯地给方昭头上安罪名：“方昭，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不是！”方昭手指着一个地方：“你看。”
周承于看过去，小宝正在车里跳来跳去地作恶，这才一会儿，周承于的真皮坐垫就遭了殃，皮屑到处都是。
方昭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周承于和小宝躁动的视线对上，喉结滑动，默默按开了解锁键，打开车门，闪到了方昭身侧：“赶紧把它弄走！”
方昭生无可恋地钻进车里，小宝在里面玩嗨了，在前后座欢快地蹦来蹦去，方昭忍无可忍，一把扼住小宝命运的喉咙，单手把它拽了出来。
方昭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应该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周承于欲言又止：“……”
方昭回头：“放心，我不会跑的。”
-
周承于简单清理了车座，确保前排能坐人，再等了大概七八分钟，方昭就大咧咧地跑过来了。
人还没到，心虚的声音就先到了：“小宝打了狂犬疫苗，要不你别打了，只是被抓了下。”
周承于气极反笑，等她走近才问：“你搞笑呢？”
他指着自己的脸：“我这么帅的脸，被抓成这样，你不管了？”
方昭垂下眼：“我没钱。”
周承于半信半疑：“没钱干这么危险的工作，你图什么？”
图什么方昭没答，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要不我给你的脸上个保险，这次真别打了，打狂犬疫苗很痛的。”
周承于当即就驳回了方昭的建议：“笑话，我会怕痛？！”
“还想给我买保险？难不成受益人写你，我要是出什么事我的万贯家财都给你？”周承于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口不择言：“天底下还能有这么好的事？”
“……”方昭古怪地瞟了他一眼：“你脑补可真厉害。”
方昭只是觉得打狂犬疫苗真的很痛，而且小宝打了疫苗。
她提的只是建议，要打就打嘛，谁能想到周承于思维这么发散，她甚至都有骗保的嫌疑了。
周承于语气一般：“你就狡辩吧。”
根本沟通不了，方昭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他：“能开车吗？”
周承于理直气壮：“不能。”
方昭气愤地坐进车里，喃喃道：“伤的是脸又不是手，娇气死了。”
“你说什么？”周承于的声音幽幽从身侧传来。
“我说万一擦蹭怎么办，又算我头上？”方昭转过身子，一脸真诚地建议：“要不我们打车去医院吧。”
周承于冷眼看她：“如果剐蹭只能算我倒霉了。”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语气是不是太生硬了，补充说：“不要你赔，有保险，走吧。”
方昭稍微心安，看着车内满目疮痍，心在滴血。
-
到了医院，方昭完美的一把倒车入库，停好车。
“扶我。”
“什么？”方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身：“你还伤到腿了？”
方昭的视线在周承于的双腿扫描，周承于恼羞成怒地挡住：“你往哪儿看呢！方昭我还真没发现……”
方昭一记眼刀扫过：“……”
周承于便没了说下去的勇气。
最后方昭还是如他所愿，跑到周承于那边，拉开门把他扶下来。
方昭这哪是扶，明明就是把他架在路上走，跟个机器人一样，让他难受极了。
周承于理智上想抽回手，但又很想让方昭抓着他，一路上咬牙切齿，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方昭察觉到他的动静，以为是因为路上有人看他俩，他不好意思了。
哟哟哟，还扭捏造作不愿意起来了？不是你主动要求的吗？
方昭不动声色地歪了下嘴角。
“你笑什么？”
笑得很明显吗？
方昭也不纠结，随口敷衍道：“你长得帅，看见就忍不住笑。”
“你就故意气我吧，我破相了你说我长得帅。”周承于每经过一辆车都要用反光玻璃检查自己的脸：“我要是以后找不到对象都怪你。”
方昭轻哼了下。
“你哼什么？”
方昭笑得一副命很苦的样子：“我不能笑也不能哼，那你干脆让我别呼吸算了。”
伶牙俐齿，她可真厉害，堵得自己没话说。
周承于搜肠刮肚憋出句：“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债主，你应该对我尊重一点。”
方昭头都没抬，脱口而出：“你不知道那句话吗？借钱的是大爷，要债的是孙子。”
这简直倒反天罡，周承于不敢置信地看着方昭：“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方昭扬起眉梢不答话，扶着周承于往急诊大厅走。
挂好号后，方昭和周承于坐在诊室外等着。
今天是工作日，医院人不多。
方昭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就觉得不舒服，她让周承于自己等着叫号，她去外面透口气。
无法估量的赔偿金额，毫无进展的调查，都让方昭心烦气躁。
方昭站在医院花坛边扯叶子掐叶子，眼前忽然出现了个眼熟的身影。
是洪川的情人。
方昭往后退了几步，左右张望，确定洪川不在，再盖上卫衣帽子，提步跟上去。
穿过大厅，方昭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她担心回头会暴露自己，就装作没听见，溜进了电梯。
女人在五楼出电梯，方昭看了眼指示牌，是妇科。
这让方昭有了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她想跟出去继续探查，电话响了。
是周承于。
方昭捏着挂机键，挂断电话，发了个信息给他：【再等我两分钟。】
周承于：【你觉得我还信你吗？】
方昭也没跟他客气：【那你自己看着办。】
周承于收到信息，气得半死，可他又拿方昭一点办法没有。
周承于：【还有两个人就到我了。】
昭昭：【知道。】
昭昭：【会来的，不会跑，安心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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