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阴雨天。
“梁哥…梁哥，醒醒！”
何阳轻手轻脚走到沙发前，忐忑喊着明明熟睡却紧皱眉头的高大男人，沙发显然太小了，上面的人半条腿还悬在半空。
见梁祁生没有反应，何阳还想再喊，正准备开口，床上的男人猛地坐起身，似乎是被噩梦惊醒，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眼神直直瞪着，大口喘着气。
何阳见他这幅模样，不敢多话，匆匆说明来意后逃似地快步走了出去。
不大的老旧出租屋只剩下头顶旋转式风扇的嗡嗡响声。
最近天气回潮，闷得很，出租屋因为年代过久，整个透出一股难闻的霉腥味，屋子不大，只是个落脚的地儿。
好一会儿，梁祁生才从梦里巨大的悲怵感中缓过神来，那一片猩红似乎还近在眼前。
‘真是草他个娘’，梁祁生黑脸暗暗骂道。
闷了一身汗，他烦躁得很，习惯性伸手摸了一把头，微刺的触感有点陌生。
接着长腿一迈耷拉着拖鞋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几把凉水猛扑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双手撑着洗手池，抬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梁祁生渐渐出了神。
第五次，他连续梦见那个叫李好的陌生人五次。
梦里这个李好是个学生，看起来十七八岁，成绩特别好，是别人口中的天才。
本来应该前途无量的他偏偏眼瞎，被一个男的骗的团团转。
那男的叫商回南，跟李好一样都是高三，不过他是年级万年老二，年级第一是李好。
长达三年的被压一头导致他心生嫉妒，于是他假意追求李好，期间各种劈腿，等到人接受他后，在高考前期将李好的私密照发到学生群 ，间接导致其高考失利。
心高气傲的李好受不了同学们的嘲笑，父母的逼迫，多年努力的毁之一旦，最终跳楼自sha。
梁祁生从来不信什么神鬼预言，却也被这个梦整得心力交瘁。
一股烦闷感涌上心头，他沉默着走到客厅，弯腰摸起桌上的半盒廉价香烟，抖出一根轻咬在嘴角，打火机啪嗒一声，熟稔地点火，火苗迅速舔燃了烟尾巴。
食指和中指不轻不重夹着烟，深吸一口，白烟缓缓从鼻子和嘴巴里喷出。
烟雾缭绕间，尼古丁的味道让他漂浮不定的思绪落回现实，伸手抖抖烟灰，摸出口袋里的手机，上午十一点三十八。
梁祁生眉骨高，左眼眉尾一道半指长的疤，长相硬朗具有攻击性，加上个板寸头，高个子往那一站特别怵人,何阳背地里偷偷叫他冷面阎王。
“叮铃铃…”
梁祁生垂眸，手机上来电显示高老板，他唇角微抿，眉头不自觉皱起，指腹滑动接听键，高宏伟笑呵呵的声音传来:
“祁生啊！那事儿何阳那小子给你说没？”
“嗯，提了。”梁祁生短暂发出一声回应，边说着打开手机免提，手机被放到桌上，低头翻找着充电线。
“那小子是个老赖，滑得很，”高宏伟平缓的语气透露出一丝狠厉，“哼，这次看他怎么逃，再多话不还钱……给我废了他。”
梁祁生动作微顿，刚吸过烟的嗓子微哑，开口：“知道了。”
一阵忙音。
烟头还剩半截，被他摁灭在烟灰缸里，弓身顺手扯起角落里那件半旧短袖往身上套，
宽阔厚实的背沟壑分明，错杂着明暗深浅不一的疤痕，尤其是一道接近二十多公分的刀痕，从右肩斜跨至左边腰身。
何阳早就在楼下车里等着，车停在角落。
从后视镜里隔老远瞥到梁祁生不紧不慢接近的身影，他定了定神，虽然已经跟着梁祁生干了大半年的事，他对这人还是有点发怵。
按正常人来看，他们干的不是什么见得光的营档，简单来说就是替人要债。
何阳今年二十一岁，梁祁生也不过只比他大一年，何阳却极其佩服他。
他们这块儿干这行的人都知道，有个不要命的“催命鬼”，这人手段狠辣，但凡他来要债，除非你按时还上，不然就是半条命。
面包车后门刷得打开，扯回何阳跑飞的心思，梁祁生长腿一迈上了后座，闭上眼接着养神。
何阳利落踩动油门，双手灵活转动方向盘，瞥了眼后视镜儿，趁机开口:
“梁哥，这次的人叫李晓东，前年向高老板借了一笔高利贷，本来去年就该还，他不仅没给，还趁机跑路，家里剩一个跛腿子，应该是他哥，还有老母和小妹，”
梁祁生没什么反应，何阳继续开口:
“本来以为这人就这么算了，毕竟他哥正在帮着还，结果最近他偷偷摸摸回来了，被我们的人发现，就躲在隔壁镇制鞋厂里，高老板让我们这次务必把人给捉回来。”
前方红灯，车子在斑马线前缓缓停下。
“李好！等等我！”
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在耳边响起的瞬间，梁祁生猛地睁开眼，视线顺着声音向前望去，
车前人来人往中，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冷脸经过，清秀白净的脸庞隔着车玻璃模糊不清，
另外一个男生仰着笑脸追在身后，几步赶上，自然搭在前面那人的肩上，低头侧耳说着什么，姿态亲昵。
几秒的时间被无限拉长，绿灯亮起，两人的身影被远远甩在后方。
梁祁生面上难得显过一丝茫然，李好这个名字被他反复无声咀嚼，是巧合吗，难道还真有这么个人？
梦里的人面容模糊，他无法确定是不是刚刚的两人。
思绪闪过脑海，瞬间被他抛至脑后，反正跟他没多大关系。
……
制鞋厂
“李晓东，跟我回去！妈还有妹妹都在家等你。”
赵堂用力抓着李晓东的胳膊，把他从食堂座位上扯起来拉到旁边，压抑着怒气说道。
他找了李晓东很久，总算得到消息，不管不顾就冲了过来。
餐桌上几个工友见情况不对，低头闷声吃饭，尖起耳朵偷听，毕竟他们的工作烦躁又无聊，难得有个新鲜事儿，可不得好好看看热闹。
李晓东脚步踉跄，面上显出难堪，脸涨红，猛地挥开被抓住的手，梗着脖子硬声道:“我说了不用你管！”
赵堂右腿不得力，不得已后退一步，动作微愣，随即紧握双拳，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泛红的双眼直直盯着李晓东，声音哽咽：“我不管你，该谁管。”
食堂这时候人正多，到处吵吵嚷嚷的，人端着饭盘子挤来挤去，
李晓东被人撞了一下，他侧身躲开，视线对上赵堂，被他热切含泪的眼神烫地一缩，微微张口，却没说什么，习惯性回避似地低下头，紧咬嘴唇。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最终还是赵堂向前迈了一步，他低头望着面前人的头顶，似乎又看到小时候他犯了错，撅着脾气不肯说的欠揍模样。
李晓东听见了一声轻叹，耳边传来的话让他刹时红了眼。
他听见赵堂说：“回来吧，哥管你。”
在外面躲躲藏藏了一年，李晓东很想家，他不敢回来，怕看到家人失望的神情，更无言面对他们。
眼泪颗颗分明啪嗒落在地上，背后搅在一起的手不自觉用力，喉头酸涩不已。
最重要的是，他在逃避自己藏在肚子里的那份隐秘心思，不敢承认，不肯舍弃，不能面对。
赵堂是他母亲捡回来的孩子，天生腿疾，李晓东讨厌这个半路分走母亲爱意的坏蛋，时常对他恶语相向。
赵堂比他大一岁，却成熟得多，从来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直秉持着作为哥哥的责任。
他和同班同学吵架，别人叫来了高年级的人一起揍他，非要他说对不起。可李晓东从来都吃软不吃硬，硬是不肯道歉，结果当然是被揍。
他以为自己会被打死，可半路冲上来扑到他身上替他挨揍的人正是他不肯承认的哥哥。
那群人打爽了就走，赵堂被揍得鼻青脸肿，李晓东哭得眼泪鼻涕直流，赵堂只是轻笑了一声，扯起校服袖子对他的脸一通乱擦，等他哭够了，拉起他的手往家走。
明明只差一岁，赵堂却比他高很多，那天是他第一次叫“哥”，赵堂步子微顿，扬起不明显的笑意，说:“没事了，你都承认我是你哥了，当然该我管你。”
赵堂是哥哥，管弟弟李晓东天经地义。
抽烟是不对的，大家可不许学啊！
咱们梁哥吓到脑婆啦!
梁祁生:(咬牙切齿)搭的哪只手，废了！
头一次尝试写这种类型，看看大家喜欢不，多多评论收藏作者会加更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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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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