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曲！”
工位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姜曲跟前已经被人摔了一叠A4纸。
直系领导高总站在不远处，指着姜曲熬了两夜做出来的方案，“你做的什么玩意儿，设定是什么鬼，步骤安排跟鬼画符一样。明天上班我要再看不见满意的，收拾东西滚蛋。”
姜曲站起身，微弯着腰，非常熟练地接受责骂并虚心接受。
“工资才一千五，老板要什么自行车。”
同事贴过来，见姜曲对着电脑黯然神伤，悄悄贴过来安慰她。“咱们整天累死累活，已经尽到工作责任，要不是实习生便宜，咱们让他知道便宜没好货。”
别人好心，姜曲扯了一抹勉强的笑，道谢。上班哪有不挨骂的，这份工作是师姐介绍，且更是行业前列的公司，哪怕工资低，她也不想放弃。
走出公司，一股寒气迎头袭来。
雨雪变本加厉，姜曲侧首，脸颊如同被人打了个耳光。
忽然，冷气被一股力道档去。
姜曲抬头看，来人撑着一把黑色雨伞。
姜曲吓了一跳，往旁边躲躲，“高总。”
“姜曲啊，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
高总温和笑着，同下午词严厉色暴怒的领导判若两人。
姜曲再傻也不会承认，“没有的事高总，本来是我办事不力。”
“这天冷死个人，你男朋友没来接你？”说着，一股力道不由分说按上肩膀，“我车在那边，我先送你回家，顺便给你讲讲你那方案需要改进的地方。”
姜曲瞪大眼，自己也是遇上传说中职场骚扰了？
她侧身，敏锐躲过。整个身体站在雨中，姜曲却感觉空气舒畅清新。
姜曲微颔首，“谢谢高总好意，雨天容易堵车，不耽误您时间，我坐地铁就行。”
男人立在雨中，看姜曲慌乱急促样子，也不急。他笑道：“小姜明年就毕业了吧？哎，现在就业形势严峻，每年都有不少重点大学留学生回来。”
姜曲一怔，尽管再不甘，他说得也是实话。
对方满意看着姜曲现在模样，以为自己软威胁成功。手又要往前，将要触碰肩膀时，姜曲猛得抬头，一双眼睛冷津津，“高总，常用这方式威胁实习生吗？”
“呵呵，”对于姜曲不痛不痒斥骂，男人也不当会事，尽管她怎么说，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男人蔑她一眼，“姜曲啊，你太年轻，一点不懂感恩，我不过是想指点你。”
姜曲说得缓慢，又像是为自己一口恶气，“高总，我敬重您的职业水平。但你的行为已经越界，希望您注意自己举止。”
廿城的风越吹越寒。平时半小时路程，姜曲走了两个小时，风雪沁成水在落头发衣服上，
姜曲拖着灌铅般沉重腿脚，钥匙插进锁洞时，姜曲恍然想起自己忘记找人来换锁。
客厅中央突兀出现几个大纸箱子，让原本不大的客厅更现拥挤。
私人领地被占据，想也知是谁的手笔。
今天本就不顺，姜曲满腹怨气，拿出手机想叫颜枝把东西搬走，翻找微信和通讯录，才想起自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想把东西扔出去，可个个沉如石铁。姜曲气得冲箱子踢一脚，结果伤到自己。
躺进沙发，姜曲两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满身疲惫在周身游转。
忽然，她笑了笑，感觉自己像被粉末，被揉成面团，肆意被人弄成各种形状，谁来都可以揉两下。
深呼吸，姜曲忽然嗅到一抹不属于自己的香味在鼻尖萦绕。
带着几分盛放清香，虚无飘摇却又令人不许忽视。
香水如主人。
颜枝从小就是吸人眼球的存在，无论她的身份背景或是那张脸。
两人一起上兴趣课，颜枝聪明悟性高，颇为老师喜欢。姜曲起初讨厌颜枝，“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找别人去玩。我不喜欢你。”
“可我喜欢你啊，姜曲。”颜枝直言不讳，趴在课桌上，“呐，你抄我的作业吧，保管全对。放学我带你去新开的咖啡店，怎么样？买两杯可以得娃娃。”
天地可鉴，姜曲学业艰难。对于主动凑上门的颜枝，她年纪小面对诱惑巨大，很难拒绝。
“姜曲啊，”班主任看着姜曲吊车尾的成绩，叹气忧心，“你这个女娃娃，学理科还能考上大学吗？”
“哎呦，颜大小姐又来找姜曲了啊。”
姜曲趴在课桌睡觉，被后门同学起哄声吵醒。
睁开惺忪睡眼，颜枝趴在窗口，白色方领的校服下看见她薄脆锁骨，长发马尾垂在肩膀。
她笑意明媚，从口袋掏出纸巾擦姜曲唇角，“物理老师的课这么催眠吗？”
分科后，两人虽然都学理，都不同班。
颜枝总会整理自己的笔记，毫无保留给姜曲，慢慢拉着姜曲在成绩单前进。
所有人都觉得她两关系极好，好到一个碗吃饭，一张床睡觉。
姜曲真幸运，家都破产了，颜大小姐还不离不弃。
睡意缠人，姜曲闭眼入梦乡，等感觉不对时，原本窗外的人竟躺在自己身边，距离近得能从眼瞳中看见彼此。
指腹如若至宝勾勒着唇形，触感柔软，攥着人心飘在半空，脚下的地也变成棉花。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半夜被楼上争吵声弄醒，姜曲猛得睁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和窗外稀稀拉拉的灯光。
自己本想在沙发上暂时休息会儿，结果竟然躺睡着了。
撑着坐起来，身上酸软加重。姜曲感觉不对劲，伸手向脸，触碰一片冰凉。
她忘记梦见什么，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世界末日，人人都逃亡离去，只有自己在原地。
隔天早上，姜曲点开工作软件，人事发来信息，自己被解雇。
也许早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姜曲不太在意，甚至呼出一口浊气，自己终于解放离开变态扭曲的工作环境。
更好消息是，接下来几天，颜枝仿佛从姜曲的生活消失。
姜曲不用在心惊胆战看着她，谁也不知道这位金枝贵叶的大小姐会随着心情蹦出什么话来。
临近年关，天气越来越冷，街上年味也逐渐浓起来。从逃出姜家来念书，姜曲从未回去过年，今年也不例外。
任凭姜小宝在电话那头怎么哭，自己也没有回去必要。
“你和你爸一样，脾气倔。”姜母无奈，“小曲，你打了这么多钱回来，身上还够用吗？妈妈上班也有工资拿，不用惦记妈妈啊孩子。”
“公司发了年终奖，妈妈不用担心。”
姜曲嘴硬，等到看自己银行卡余额时，欲哭无泪，但还是要强撑着安抚妈妈。
大年初二，家中余粮告急，姜曲被迫出门。
窗外下了雪，穿上厚棉衣，头上裹着毛绒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路。
超市格外热闹，人群拥挤，收银处连推车也没有了。
广播循环播放着好运来。姜曲双手揣兜，孤身漫步行走人间烟火处。
超市里热气很足，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手里还领着四五个袋子，姜曲再伸手去拿货架高处的零食时，手中袋子哗啦落地，连带着高处零食砸下来，正中眉眼中心。
姜曲顿时眩晕，眼前冒着金星。
也不知是不是对自己，姜曲捂着脸斜眼看去，对上一双冰凉秋水般的眼眸。
颜枝忽然出现，站在光影下面，米驼色的大衣裹着修长身体，她就娉婷立在那儿，冷笑着看出糗的姜曲。
数日来，心累与疲惫在人声鼎沸的时刻，化作委屈，像一个气球，不断膨大再膨大，直到超过极限。
‘嘭——’
为什么，自己狼狈时候，颜枝总能及时出现来嘲笑。
“喂，”清香身影凑近，声音居高临下，“就这么没出息，一点挫折就哭啊。”
姜曲蹲下，慢吞吞收拢自己掉在地上的东西。她多么希望白色地板出现一条裂缝，可以让自己钻进去暂时躲起来。
颜枝撩起大衣，帮她捡东西，一滴热泪是个好事者，落在颜枝身上，小水珠在颜枝白得发光皮肤上各位显眼。
“饿疯了啊你，一袋山楂条也值得你哭。”颜枝无奈，戏谑看她，“姜曲，你怎么还是这么馋。”
“要你管。”
两人都站起来，颜枝突然来了兴致，她轻而易举挡住姜曲去路，仔细盯着她红了的眼睛。
隔着半米距离，姜曲下意识防备神情，眼中隔着一层尚未散去的朦胧水雾。
时间总容易在人身上留住痕迹，不同少年时代，如今的姜曲留起长发，面容神情不再像以前热情，而是淡淡，偏向柔和。
这样胆小的人，颜枝高估了之前的她，毫不犹豫扔下自己逃跑。
看着她走出小区，再到进超市，颜枝躲狗仔久了，连跟踪也无师自通。
两人走出超市，雪比来时下得更大。
姜曲连打了喷嚏，喉咙胸肺吸入凉气令她打了个寒战。
手中厚重的袋子被人接过，重量瞬间没了，颜枝快她几步走，“快点，这天再走几步会冷死人。”
方才短暂触碰，那惊人的凉意，若非姜曲还能走，颜枝还以为自己和死人待了一段时间。
爬上楼层，颜枝站在门口等慢吞吞的人，目光扫过门上的智能指纹锁，唇边勾起一抹笑。
别人帮自己提了东西，姜曲也不好意思赶她走。
智能锁发出‘滴’的一声，姜曲打开门，颜枝秀发拂过她面颊，随之而来轻轻的一声哼。
楼下小孩在放鞭炮，声音传到楼上来，倒也成了不错的白噪音。
姜曲拎着食材钻进厨房，颜枝去鼓捣自己搬进来的几个纸箱子。两人的相处模式，挺像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妻。
一个半小时，姜曲做好三菜一汤，这次备好两双碗筷。
颜枝拿出手机拍照，看向姜曲笑了笑，也不同之前夹枪带棒，“现在不错么，厨艺提高不少，色香味勉强可以。”
姜曲抿唇，忽略颜枝不算夸奖的话。
“新年初二，姜曲，新年快乐。”
不远处，留声机发出低缓温和音乐，姜曲听不明白外国歌，只见颜枝向自己举杯，眼眸璀璨，弥补冬夜不见的星星。
颜枝往自己出租房放了好多东西，零零碎碎散在四处。
姜曲觉得，她像一个小怪兽。
连招呼也不打，就这么直白的闯入自己世界，肆意地笑话嘲讽自己。
姜曲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不想理她。
颜枝看着这个闷葫芦，自己灌了一杯，最后凑过去，不由分说拽过她胳膊。
唇齿相依碰撞，一溜红酒渡滑入口，与米饭混在一起的滋味像重新发酵的饮料，干涩酸苦的味道遍布全身，最后涌到心口，浮现在绯红的面颊。
姜曲推开她，找到垃圾桶，将东西疯狂地吐出，直至干呕才作罢。
颜枝起初是恶作剧，慢慢神情转凉，眼神仿佛要蹦出刀射杀姜曲。
她自我嘲讽地笑了笑，声音清贵冰凉，“就这么嫌弃？”
姜曲扯了纸巾，狠狠地擦着嘴唇，眼神嫌弃看她，“恶心。”
颜枝：[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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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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