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姜曲是不会做饭的。
上面有个大三岁的表姐，人很勤快，从小县城来城里念高中，三年借宿姜家。
平时放假没课，都会做一桌好吃的，姜曲没有刻意去学，自己单独住了，自然而然会做饭烧菜。
颜枝闻着油烟炒出来的香味，突然感到强烈的饿感。
一看时间，明明才半小时不到，自己却睡了一整觉。
两菜一汤，色香俱全。
姜曲放了一双碗筷在颜枝面前。
随后吃自己的，全然不当对面有个活生生的人。
姜曲吃饭不追剧，不看综艺，就安安静静吃饭。屋里偶有碗筷轻微碰撞声，别无其它。
颜枝拿起筷子夹菜，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神色变得凝重，看着姜曲的目光慢慢古怪。
好咸。
硬把菜咽了下去，舀了一勺汤，差点没吐出来。
要不是看着姜曲吃的悠闲自然，明显习惯的样子。
颜枝怀疑姜曲是不是故意整蛊自己的。
她无名火冒起，拿起手机点了外卖。
二十分钟后，外卖到。
姜曲已经收完碗，坐沙发另一侧。她膝盖上摆放一本书，手上拿着一支笔，偶尔在上面勾勾画画。
她一如以前，无论人多或是独处，都很安静。
换一种说话，现在完全没将颜枝当一个人。只要她不来招惹自己，怎么都无所谓。
而颜枝呢，她就像一个屋子本身的主人，吃完外卖，也不收拾。
因着逆光，姜曲的背有些驼。长发用抓夹拢起，俏皮碎发散于鬓边。
颜枝一直看向姜曲所在的方向，夜幕逐渐登场，阳光渐黯。明明不久前才睡了会儿，可一旦周围环境在心里氛围内安全，颜枝就泛起困意。
时间过得太快，以至于颜枝有些不敢认眼前的姜曲，是不是真的。
她怕一场梦。
从医院醒来，头疼炸裂，轰鸣声和陪护员的唠叨陪了她两个月。
那段时间，颜枝精神状态十分糟糕。
她瘦得脱相，两颊凹陷，醒来除了最初的两天要找姜曲之外，知道自己除了挣扎什么也做不成之后，渐渐沉默下来。
老爹从外省谈判桌下来，一看女儿这幅鬼样子，气得顺手抄起手边花瓶打女儿。
颜枝破了相，缝了四针。
“混账东西！”
“那女的就这么好，逼着你去死都情愿。”
“她都跑了，不要你了，你还念着她做什么。”
“女儿，这世上没有这个人。”
“你不信，那你找了三四年找到了吗？”
这话，当初老爹日日说，月月念，直到颜枝康复，继续学业，进了娱乐圈，前几天给颜枝打电话还提了两句。
五年太长，长到老爹从最初接受了女儿为了一个女孩子要死要活，再慢慢走出阴影，试图板正女儿的恋爱观，开始给她介绍男的相亲对象。
五年也太短，姜曲一页书都没看进去，旁边有人，她总是不安宁。
听到轻微呼吸声，姜曲动了动，揉着酸疼脖子，往沙发一看，颜枝抱着自己的小枕，歪着脑袋睡着了。
姜曲没有叫醒颜枝，合上书，也趴在茶几上浅眯一会儿。
以至于颜枝醒来，满室黑暗。唯一的光亮，是阳台外的万家灯火。
有些人骨子里是清高孤傲，可人间烟火最是能打动人。
从黑暗醒来，颜枝有那么一瞬间如坠万丈深渊，身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拖拽。
哪怕一片浮萍，也没有。
她如逆旅，万家灯火遥不可及。
她一改白天神气嚣张，自己蜷缩起来，手抱住腿，脑袋搁在膝盖上。
小区里并不安静。
楼上有小孩哭叫的声音，还有男女争吵声，不远处就是大街，车笛声偶有传来。
这些声音凑在一起，在黑暗寂静时被无限放大。
颜枝想，这次梦好真实。
自己真真切切碰到姜曲了。
尽管她对自己态度冷淡，可她在自己身边，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于这场梦里没有丢失过。
这场梦，比以往什么时候都要真实。
颜枝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拟。
失而复得与骤然醒神重要的东西，大喜大悲之后是怅然若失的宁静。
膝盖上的布料被上面的泪水打湿，轻声啜泣在屋内响起。
对于独居的女孩姜曲来说，这很吓人。
姜曲心脏跳得很快，吓得以为家里有鬼，黑暗处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随时来掐脖子取命。
她哆哆嗦嗦往开灯处去，当屋里被光亮填满，姜曲才稍稍回魂。
沙发上有东西在动，颜枝抬起头，看向还保持着开灯的姜曲，懵住了。
一个以为有鬼，一个还没从梦里醒过来。
颜枝脸上有泪痕，眼眶下还有没来得及擦掉的泪珠，脑仁隐隐作疼。
姜曲轻声问：“你不舒服吗？”
颜枝冷漠地不回，重新蜷缩起身子，脑袋搁在手臂上。
屋里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姜曲想了想，还是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刚放在茶几上，沙发上的人就说，“把灯关了。”
声音坚定，很冷，是一种命令般。
轻微地‘啪’声，屋里重陷入黑暗。
刚才趁着关灯，姜曲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八点十分。
对于这个城市而言，还不算太晚。
刚才被颜枝哭声吓醒，姜曲此时清醒无比。
可没光，又不能看书，索性玩手机。
点开联系人，没有一个能联系的，好像没有一个可以任何时候都能打扰的亲友。
姜曲指尖点点，打了几个字，师姐，睡了么？
消息发出成功，姜曲才后知后觉手快。
陈傅玉不喜欢用电子设备，一旦出了Y市，便找不到人了，长年累月的关机状态。等她看到信息，也不知何年何月。
可没退出界面，短信又进来:没睡。有事？
本来没抱着回复的状态，一看到消息，姜曲微微一笑，又开始编辑短信。
只有在黑暗，颜枝才感到一丝安全感。
躺在沙发，姜曲不知道颜枝是睡着还是在看自己。
屋里唯一的光是姜曲手中手机屏幕。
小小方正手机投出来的光照亮姜曲的脸，能清晰看见她在收到信息后的喜悦。
本能的，颜枝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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