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兆年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眼镜蛇最记仇。
八年来,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说实绩,一张脸皮也端得起高贵,谁能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沦落到在综艺节目里被蛇追。
“快,往上跑!”曾师傅大喊,手里拿着长长的捕蛇工具跟在蛇尾巴后面。
这眼镜蛇跑得实在太快,居然还会跳,一下下越过灌木丛,被追的两人吓得不轻。
向延序喘气的空档都没有,托着楚兆年的腰拼命往山上跑,斜坡越跑越吃力,速度也慢下来。
他回头看,所幸坡度高了,蛇也开始爬不动了。
趁它慢下来,曾师傅迅速提起捕蛇器夹住七寸,接着麻利地将它套进蛇皮袋束起来。
危险解除,两个人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楚兆年随意地抹几把汗,语气不自觉带上些责备:“谁教你见到蛇就跑的?”
向延序没有回答,两手撑着膝盖,一口气分成几口来喘。恐惧的余韵似乎还很浓烈,他无法避免地想起一些回忆。
一些很惊悚的回忆。
他不敢深想,因为哪怕一点小的刺激,也能叫他撕心裂肺。
他抬起头,汗从眼皮滑落,多少渗进眼眶,他被刺痛得猛一下闭眼,很快又睁开。
眼球已然变成血红色。
恐慌、惊骇、后怕,甚至乎不应该出现的痛苦,楚兆年在他眼里看见了种种情绪,很复杂,叫人难以理解。
有这么害怕吗?楚兆年鄙夷,下一秒,他猝然被人拉进怀里。
这不能称之为拥抱,它更像扼制和禁l锢,身体与身体之间紧密贴合,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胸腔下剧烈跳动的心脏。
向延序搂得很紧很用力,健硕的肌肉隆起,压得他浑身发疼。
楚兆年愣了许久,垂下的手最后还是慢慢抬起,搭在向延序背上,生硬道:“长这么大人了,还怂。”
该死,他意识到自己又心软了,本来应该推开的,明明吓死狗才最好。
向延序也不挑,像是有被安慰到,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把头埋在楚兆年的肩膀上,鼻尖蹭着颈侧。
“豆包,你关心我啊?”向延序说,声音沙哑。
脖子好痒,楚兆年脖子闪躲往后仰,上半身有些僵硬,闻言立马嗤笑说:“呵,你想的倒挺多。”
“二位bro,你们被包围啦,我劝你们赶紧放弃搂搂抱抱,双手举过头顶,乖乖蹲下,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就擒~就擒~”
整座山都在回响着乔嘉益洪亮的大嗓音,楚兆年立刻推开向延序,走到十米开外,若无其事地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
幸好摄像组没跟上,不然他今天必定要让团里痛失一个大主唱。
被抓住的眼镜蛇由当地村民带到另一座山放生去了,节目组多次确认两位艺人没受伤,才宣布任务继续。
一场惊心动魄下来,楚兆年没了采茶的热情和体力,倒是向延序,犯抽似的,全程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他伸手刚碰上茶叶,就被向延序拉开,一惊一乍的,“你别碰,我来!”
还别说,大型犬干起活来效率是真快,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三两下就采满一竹筐,抬在手上沉甸甸的。
“好,时间到!”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挂在头顶正上方,姜PD宣布停止采摘。
大家把几个竹筐放在一起,里头茶叶数量参差不齐,一对比,反而向延序组领先,两个女孩子紧随其后。
姜PD还算有良心,看在大家辛苦一早上的份上,主动提出午饭由节目组提供资金。
大家高高兴兴大吃了一顿,把节目组宰得一干二净。
“吃过这一顿,就算下午没卖出茶叶也值了。”梁渔拍着肚子说,整个人舒服得摊在皮质沙发上,餍足从眼皮缝里泄出来。
乔嘉益附和似的,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儿,哄得大家捧腹大笑。
笑过之后,又到了任务时间,他们坐上车,带着几竹筐茶叶开往鲜叶市场。
这里有来自各地的茶叶加工厂老板,也有本地做茶叶加工的小门小户,他们只要当天人工采摘的鲜叶,像大家这些鲜叶量小的,估计不会太好卖。
“没事,我可以给他们卖笑。”向延序露出标准齿笑,大白牙闪大家一脸。
黎梨子立起掌心推向前,表示拒绝:“大可不必。”
“哈哈哈哈哈哈,婉拒了哈。”乔嘉益说。
楚兆年靠在车窗边,一边分神听大家说话一边低着头,掌心里的手机频繁震动。
信息全部来自另一台车的梁渔:每次跟他单独相处都好尴尬……
楚兆年:解绑。
梁渔:你以为我不想吗?心累。
楚兆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还想多说什么,这头车慢慢停了。
“到啦。”王安可说,他负责开车。
一筐筐茶叶被拉下车尾箱,运进鲜叶市场,大家各自找好摊位坐下,向延序开始绘制自己组的标价牌。
曾师傅说,凤凰单丛是高端档次的上等品,茶园里种植的是优级茶,名气大价格自然也高。
这是大家共同获得的信息。
但向延序手里握着更精准的资讯,他一开始的闲聊可不是真的闲,曾师傅悄悄透露,优级茶的价位在100–150元/斤。
有了这个区间,他们可以轻松推断出未加工鲜叶的价格。
竹筐里的茶大概有十斤,量少价格可以稍微高一点,这样一来显得更珍贵,二来也可以给顾客砍价的空间。
他咬着笔头思索几秒,最后在标价牌上落下59元/斤的字样。
“定高了。”楚兆年瞄了眼标价牌说,手上继续学着商贩们把茶叶倒在蛇皮袋上头,认真铺好。
向延序摇头:“不高,这样我们晚上才能吃一顿好的。”
有几个大叔阿姨看见摄像机,都特别新奇,不停地探头望,还有人忍不住打话:“小伙子,你们是明星咧?录节目吗?”
向延序笑着点点头。
“你们这叶子太少了噢,四五斤鲜叶只能制出一斤茶。现在买鲜叶的人很少,你们这价格定高咯。”
本地阿姨指了指自己摊子前的茶,“我这凤凰水仙才卖30。”
四五斤鲜叶只能制出一斤茶?这倒是远远超乎两人的想象了。
人工制茶繁琐复杂,要早上晒晚上翻,要摇茶,接着搓青、打结,再反复烘、压,最后还得挑出黄叶和老枝。
一道道下来,贵的不止是茶本身还是人工。
向延序听懵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楚兆年。
对方拿过来笔,干脆利落地划掉59,改成20。
向延序急忙按住他的手:“这也太低了吧,我采了一上午呢。”
这人怎么总喜欢动手动脚呢?
楚兆年垂眸看向向延序的爪子,心情稍微不悦,扭动腕子从他掌心下挪开,说:“这茶过了今天就不新鲜了,必须尽快卖出去。”
向延序还有些不甘心,突然就听见顶头一把激动又颤抖的声音:“是向延序和楚兆年吗?”
两人闻声抬头,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站在面前,捂着嘴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粉丝吗?楚兆年心想,接着点了点头。
“啊!我我我、”女孩话都说不利索了,卡顿好几次道:“我是方粒。”
向延序顿时就把价格的事抛至脑后,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粉丝,感觉特别开心,像小狗摇尾般不停挥动自己的手:“你好啊。”
这头,楚兆年就显得十分淡定:“你好,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的本意是好奇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孩,怎么会到本地农民们卖鲜叶的市场来。
但或许是他脸色过于平静,声音太冷漠,女孩一下误解了他的意思。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没有跟着你们!我是来做调研的大学生,我、我们来实地考察潮汕的茶文化,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我的课题拿给你们看。”女孩急切地解释说,嘴唇都吓白了,手指飞快翻动手机。
楚兆年没想到自己无心一句话会变成这样,立刻站起来,轻拍一下女孩的肩:“没有,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女孩。”
向延序跟节目组要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接着竖起大拇指,“研究茶文化吗?很有意义。”
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手工制茶是一件这么辛苦的事。如果茶文化能够被宣传出去,农民伯伯的汗水会更加值得吧。
“对不起哥哥,我太紧张了。”女孩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突然感觉自己特别丢人。
向延序笑着摇摇头,“别紧张,我们都是朋友啊,见面的时候可以随意一些。”
女孩羞怯颔首,小声问:“你们这是在卖茶吗?”
“是的。”楚兆年回答。
女孩抬头,脸还是很红,“那我可以买一斤吗?正好我也需要带些样品回去。”
楚兆年说:“这个茶是没加工过的,放久了会不新鲜。”
“没关系,我可以拿去加工厂,顺道参观加工过程。”
既然如此,他们也没有拦着的道理,利索地给人称上一斤茶。
楚兆年把袋子给她,说:“别掏钱,茶算我们送你的。”
说完,他转头去看工作人员,打商量:“钱从我这出行吗?”
工作人员比了个ok。
“不行的哥哥,这怎么可以?”倒是女孩不愿意,急得满头大汗。
向延序摆摆手,“刚才吓着你了,这是给你的赔礼,收着吧,听话。”
最后,女孩还是乖乖收下。
临走前,一直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怎么了?”这次,楚兆年把语气放得很温和。
女孩一咬唇,说:“兆年哥哥,我可以跟你合照吗?”
楚兆年爽快答应,走出摊子站在女孩旁边,甚至伸出手虚虚地搭上她的肩。
负责摄影的是向延序,他抓着手机低头看屏幕,意外发现镜头里的男孩女孩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般配。
向延序嘴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拇指胡乱按下几次摄相。
“好了。”全程不超过三秒。
楚兆年在心底疑惑:“这么快?”
女孩没怀疑,愉快地接过手机,跟他们说再见。
等她走出市场门口,查看照片时,嘴里倏地发出一声:“咦?”
手机照片里,只有楚兆年一个人的身影和自己的半边肩膀……
她忽然悟到了什么,急急点开群聊,语音比刚才激动上万倍:“家人们,我好像搞到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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