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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入京城

第二天晌午,林家二姑娘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

“母亲,又不是什么大事,就一时找不到人而已,你缓一缓别晃了可好?”正在对镜描妆的林清清见母亲一副心焚如燎的样子,围着博古架走来走去,顿时也有些神思不定。

“你懂什么,要是临时出门怎么连门房值守的人也没看见,连何时出去的都不知道!还有霁月那个婢子也一同不见了!这糟心的小蹄子就没法让我顺心,我连聘礼都和人商量好了,她敢跟我玩这一套!”说罢又快步走出门招来两个麽麽,吩咐多派出去些人,找到立即捆了回来!

霁月不知道林宅已经为找人翻了天,刚刚下了牛车踩在北郊的土地上,抬脚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腿,看着东方刚刚泛出了鱼肚白的天,约莫估了下时辰,想不通姑娘为何要让自己寅时就出门,说到这里一户人家送些东西。自己不忍心惹姑娘不快,于是赶紧按照昨晚姑娘吩咐的取出包袱里的信件。

只是这一看,便当即傻了眼。林梓兰在信里并没有交代送东西到北郊的哪一户人家,这分明是给自己的信!

信中说自己已决意去京城,前路未知。又恐自己一走了之连累旁人,遂扯了谎圆一场主仆之情,包袱里另附有一张卖身契和一包银子,还有几样好看贵重的首饰。

霁月一时间脑子里空落落的,原来主子什么都替自己想好了!赶着这么远的路,林家人一时绝计是找不到的!又回想当初少爷出事,老爷本是有意在西院添几个丫头的,都被姑娘拒绝了。想来她知道有这么一天,那时候就已经打了主意要离开了!

突然而至的松快,让霁月心里五味陈杂。即担心姑娘的安危,又对即将被推着步入新生活的前路感到迷惘,久久不能平复。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再次变换色彩,开始泛出了浅橘的色泽,像一条丝带般纵横南北,再次被早晨的寒气打了个机灵,往前走去…

希望二姑娘也能路途安顺!

从扬州坐船经大运河直至京城,因秋日多顺风,虽夜间不能行船避免光线不好易碰撞,也已耗时了数月之久。这一趟远游之行多亏了临走之前去拜访的胡大夫。

说起来这位医术精湛又有些傲骨的老头儿乃是哥哥早年游历的忘年好友,因林梓兰少时身体虚弱常需要调理,林晏不放心杨氏请上门的大夫,故而常带妹妹出来在街东头这一间偏僻的药铺子里看病,一来二往便熟悉起来。

自哥哥出事后,胡大夫曾几次三番打听林家之事却见不到人,没曾想隔了一月之久,这位二姑娘大半夜的拍响了自家家门,披着一见黑色斗篷,露出玉一般尖尖的下巴,眼前此景不禁让他暗自感叹。虽自己身为局外人,也知林晏乃有惊世之才学,万不会也不屑去做那贪赃枉法的事,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步入朝堂却落得客死他乡的下场。唯一要庇护的这眼前人,也因此命运改变成了孑然一身。

胡大夫一番打量,自是与林梓兰细细询问了今后的打算。得知她想上京,便已知其来意。

自己的干儿子就在那码头做着行船托运的生意,自运河西修建以来,南北方贸易往来不断。那小子从小不学无术亦不服管教,整日只知道斗鸡走狗,但胜在一副好力气,又乐于在人群里厮混,算是找到了个营生。虽有这么个门路,但未嫁女子孤身一人远走他乡始终凶险,胡大夫捋着胡须有意劝说一番,可一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林家不也是身在虎狼窝,便踌躇半天开不了口。

林梓兰看出了胡大夫的心思,但在一个既定的事实和未知的前路里,依然想去赌一把。最重要的是,她始终觉得京城那个地方,会离哥哥更近一些。她无法控制自己深思熟虑的想更多,一想到继母高挑的嗓音,祖母漠然的脸,她只想逃离林宅,越快越好!

林梓兰将自己所想如实说出,胡大夫沉吟半晌,忽然转身在那满面墙的柜子里翻找,不一会儿的时间收拾出了一大包东西塞给她。林梓兰低头一看,便忍不住苦笑一声:“您都算我半个师傅了,拿这么多名贵的药材,不怕我补过头了?”

老头眉头一皱道:“你也说是师傅了!我也没其他的给你,只是你自己的身子要多加注意,里面的剂量自己配!京城寒冷干燥,你要作践自己万一死在那里,可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话虽说的重了,但林梓兰知道是实话。

两个人交代之际,恰好里屋的门响了一下。林梓兰扭头看去,见胡敬扒着门正望着这边,可能因为

响动自己也吓到了,变得有点慌张。

“臭小子,听墙角听半晌了吧!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出来!有事情交代你!”

“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胡敬小声嘟囔道,又羞赧地看了一眼林梓兰。

胡敬自小斗鸡走狗跑遍了扬州城,见过的女人不计其数,愣是没有一个能赛过林梓兰的,饶是他这么一个话多的,可一见眼前人,立马像被点了穴一般变得笨嘴拙舌。

以前总看她和林晏一道儿,她那个哥哥虽表面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可一见胡敬望着自家小妹,便陡然眼神冷冽起来,弄得胡敬只能远远躲着,可如今她孤身前来,摘下兜帽,坐在前厅的圈椅上,矮几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在那如白瓷般细腻的脸上,一蘋一蹙都动人心弦。

胡敬偷偷藏在门缝里细细的打量,只觉得她像天上下凡的仙女般,自己竟也起不了龌龊心思,只觉得这林家二小姐连轻盈的头发丝都那么好看,一时看的痴了。

猛然间被他老子大喝一声,在心上人面前失了脸面,此刻正像个斗败的公鸡。只耳边嗡嗡听见自己老爹交代让他连夜出船护送林梓兰上京,一瞬间心思翻腾又喜又惊,二话没说便应承了下来。

这番告别完已是寅时末,胡大夫思虑再三走到桌前用笔在一方老砚上舔了点残墨,迅速写下两行字拎起一角吹干,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我早年救就过一乡绅的命,彼时他路过扬州不幸跌下山崖命悬一线,事后说若京城再遇便还这份人情,我虽不知真假,但此时也留个后路,万一此人还记得,对你也有助益!记住,遇事则退!”

屋里的油灯快要燃尽了,被风吹的晃动,三个人的影子也跟着闪烁,微光中林梓兰看见胡大夫眼角的湿润没有再说话,只紧紧捏了捏那张纸,说了句保重。

当脚踏入京城这片地上时,林梓兰恍若隔世之感。眯着眼抬头看了看秋天高远的天空,长长叹出一口气。

“林妹妹你是不是不舒服?”林梓兰回头看了看胡敬,笑着摇了摇头。

自登船时胡敬小心地问“我可不可以...叫你林妹妹?”还没等到回答又急着说“你别误会…是我爹让我照顾你,且我又比你大…”林梓兰看这紧张又冒傻气的胡敬便知这是个靠得住的人,虽在外不修边幅呼声喝泣的,但对自己还算尊重,这一路要没有他。不知自己会吃多少苦,于是由衷的感谢他的照顾。

胡敬听了连连摆手,又坚持和她一同去找纸条上注明叫千香堂的劳什子地方,好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随便问了个路人竟还真识得此处。

当两人站在一间诺大的琉璃瓦搭建的宽敞门头跟前,也不知是谁先心生了怯意停住脚步,还是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厮特意走上前询问。当然了,并没有搭理那个皮肤黝黑一脸憨像看起来有点不好惹的糙汉子,而是他身旁这位仿若画里走出来的姑娘。

京城里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处处皆是,有束素腰轻的,有雍容华贵的,有光艳活泼的,却没有眼前这般,黑发如云,眉目如画,没有任何的表情,两只眼眸好似秋水般明澈,本就白皙的脸颊上,双颊粉若桃花。她孤零零地立在屋檐下,身着素衣,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只是不知这样一位人物身边,怎跟着糙汉子,即使是家丁,模样也太唬人了些!两厢暗自对比中,这小厮便主动招揽入店,不求做成生意,养养眼也是好的。

胡敬见门口小厮如此热情气不打一出来,抬手便挡住大声呼道 “认不认识一个叫王焯的人?叫他出来!”

“胡大哥,不可如此。”林梓兰淡然扭头止住了胡敬,自己本就是来投奔的,且连投奔也算不上。自刚刚走入这京城的大街上,自己都还有满腔的惶惶之感。孤身一人前路未知,若此间能有一个安身之所,总比去投客栈要方便一些,即使不成,另想法子便是。

胡敬听了林梓兰一句,忙止住了这张嘴,又自主恢复到了被点穴的状态,默默说了句好。

小厮也是一惊,看这两人带着包袱像是外来的,一开口竟能叫出东家的名儿来,莫非是来探亲的?来不及细想便迎二位去门等候,说东家正好巡店查账此间正在二楼,一溜烟转身去通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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