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不住一老一少的热情邀请,最终萧唤月还是留了下来。
为避免有意外状况出现,她用通讯符告知了师姐,今天会晚些回去。
刘婶住的地方比萧唤月那边的破烂屋好不到哪去,要么柜子少了门,要么桌子缺了角。
甚至单论面积,这儿比萧唤月住的房子还要更小一些,不过每一处都打扫得相当整洁,堂屋的小饭桌被擦得发亮,几样简单精致的小菜摆在上面,米饭粒粒生香。
最中间摆了一盘肉片,应该只是简单蒸煮过,没有做过多处理。
萧唤月看她们生活拮据,便没好意思对着那盘仅有的肉菜下手,只就着面前一盘炒青菜下饭。
刘婶看出她的顾虑,主动夹了一片肉放进她碗里:“别客气呀姑娘,多吃点,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饿肚子。”
“......”没好意思说,萧唤月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长了。
“我们家虽然穷,晚绿却是很能干的。”刘婶一脸骄傲,“她跟屠夫的老婆关系好,总能搞到一点剩肉,带回来给家里人打牙祭。”
话虽如此,萧唤月还是没敢多吃。高低不差这一顿肉,一年来跋山涉水,野味可是吃得够够的了。
碗里的米饭很快见了底,萧唤月放缓进食速度,装模作样地吃了一会儿,看她们都吃的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假装自己吃饱了。
萧唤月想帮忙收拾桌子,但刘婶摆了摆手,示意她坐着就好。
晚绿手脚麻利地收走了空饭碗和筷子,把桌面擦了一遍。刘婶则把剩下的菜都拨进一个盘里,又刮搜了一遍盛饭的木桶,将粘底的米饭都舀出来,铺在菜上面。
萧唤月本以为这些饭菜是要留着下顿吃,但晚绿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接过那盘子,步履匆匆地出了堂屋。
注意到这个细节,萧唤月心中猜测:莫不是要给谁送饭去?
她清晰地听见晚绿在堂屋外走了几步,随后响起推门的声音,隐隐约约还伴随着一句“该吃饭了”。
看来并不是只有晚绿和刘婶住在这里,隔壁房间里有个没露面的。
是刘婶的儿子么?但从进门到现在,刘婶始终没有提起过儿子的存在。
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刘婶主动解释道:
“唉,我那不成器的儿,这段时间生了病,只能在房间里躺着,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令郎得了什么病?”萧唤月的目光转向屋外。
“老毛病复发而已,不碍事。”
“哦。”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刘婶担心萧唤月路上有危险,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走。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如果姑娘你出了事,后悔也来不及。”刘婶有些着急,“都是因为送我,才耽误了你回家的时辰。这外头啊,越晚就越危险,马虎不得!留下来住一晚吧,和我姑娘一块儿睡。”
......不行,她不喜欢和陌生人共处一室。
虽然知道刘婶是好心,但萧唤月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刘婶仍不放心,拉着她的手还要再劝,萧唤月颇感无奈,心里有点烦躁,又不能坦白说自己有自保的手段,毕竟修士的身份还得继续隐藏下去。
幸好这房子很小,跟刘婶推拉两个回合的工夫就走到了门口。萧唤月一个巧劲儿把刘婶轻轻推回门内:“我走了刘婶,不用再送!”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刘婶无可奈何,黑漆漆的街道除了萧唤月外空无一人,最终刘婶还是没有那个胆子追出去,叹了口气,关上院门。
夜风有点凉,萧唤月对着手心哈了口气,加快步伐往家里赶。
忽然肩膀一暖,像是有人把手放在她肩上,掌心的温度传给了她。
头也没抬,她轻笑了一声:“言隐。”
“怎么猜到的?”言隐现了身,一脸失望,“本来想吓你一跳呢。”
“刚才吃饭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了。”
“好吧,算你厉害。”言隐拍拍脑袋,又道,“对了,我刚才发现一件事。”
“什么?”
“那老太婆的儿子有点奇怪,说是生病,但身体上没什么问题,就是神志不清楚,吃饭都得拿绳绑着喂。”
“疯病也是病嘛。”
“他很害怕那个叫晚绿的,看起来十分抗拒她的靠近,还说她是妖怪。”
萧唤月停住了脚步。“......那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言隐耸肩:“你脑子比我好使,我听你的。你去我就去。”
“或许他只是单纯犯病,但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秉着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的心思,萧唤月最终还是回到了那扇院门前。
“抱歉刘婶,一个人走夜路太可怕了,我还是回来住一晚吧,打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她一气呵成地说完这段话,补上一个歉意十足的微笑。
刘婶并不计较她反复无常,反而欣慰于她的回心转意,立马邀她进了屋门。
只是没想到这家人也只有两张能用的床。她和晚绿共挤一张,刘婶就只能打地铺。
搞得萧唤月良心不安起来:“刘婶,我睡地上呗,我年轻,身子骨结实。”
回应她的只有鼾声,刘婶已然睡着了。
晚绿轻笑道:“其实娘就爱睡硬板,躺床上总说腰疼呢,姑娘你就安心睡吧。”
“平常刘婶也喜欢睡地上吗?”
“有时候吧。”
床又窄又小,即便只睡了两个人也还是很挤,萧唤月几乎翻不过身。
“说不定刘婶假装自己爱睡地板,是为了让你躺舒服点。”话一出口萧唤月就想捂嘴,揣测别人的家事干什么,她和晚绿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呢!
“是这样吗?”晚绿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挺高兴,“也有可能,毕竟我娘人很好嘛。”
“你们婆媳关系真和睦。”
“对啊,我都不乐意和刘郊睡,就爱和娘睡。”
“刘郊?”
“是我相公,他做梦总是拳打脚踢,大喊大叫,让旁人睡不安稳。”
萧唤月心中恍然,原来叫刘郊啊......她就是为了这人来的。
她希望晚绿能多说点关于刘郊的事,可惜晚绿的好睡眠与刘婶如出一辙,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彻底睡死过去,砸吧着嘴说起梦话来了,而且还是让人听不懂的梦话。
过了半个时辰,萧唤月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绕过地上的刘婶,轻手轻脚出了门。
她目标明确地直奔隔壁房间,手放在门板上犹豫了片刻,就听见言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放心,那男的已经睡着了。”
“你提前勘察过?”
“嗯。”
“靠谱。”
萧唤月轻轻推开门,闪身进了屋子。
透过窗缝中挤进来的月光,她看到床上的男人穿戴整齐,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手腕上绑着一根绳子,似乎是防止逃脱用的。
刘郊十分削瘦,兴许是生病所致,连面颊上的骨头都凹凸可见。即便在睡梦中,他也眉头紧皱,看起来睡得不大安稳。
“睡着了还穿得这么严实......”萧唤月凑近观察了一番。
其实刘郊睡前只穿了里衣,且衣带还没系好,跟裸睡没什么区别。是言隐看不下去,给他把外袍套上了。
这辈子没干过这么伺候人的活儿,言隐下手有点没分寸,把他摆得过于板正,像是要下葬。好在手够轻,没有将人吵醒。
“睡得真够死,有人给他晚饭里下安眠药了?”言隐戳了戳刘郊的头,问萧唤月,“你觉得他会是妖怪么,妖怪一般不会像他这么迟钝吧,这样都不醒。”
“我没有火眼金睛,看不出来。”萧唤月就差拿着放大镜观察了,然而并不能分辨出此人有无异常。
钦天监给出的辨别方式是,拿把小刀,从脊背处割开皮肉,若脊骨白净光洁,那就是人类,若脊骨之间有状若触手的薄膜相连,那就是妖类。
这个辨别方法约等于没用,总不能因为怀疑某人是妖就直接把他的皮割开——凡人的身体素质远远比不上修仙者,这么一搞说不定直接就死翘翘。
萧唤月正在为难之际,背后关好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她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姿势僵硬地转过身去,看见了门缝外晚绿的半张脸,杀伤力堪比恐怖片里的突脸杀,白日里讨喜的五官现在显得有点阴恻恻。
晚绿扒着门框,斜身往里探,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她:“你......在干什么?”
言隐还处于隐身状态,晚绿只看见了萧唤月。
“我尿急起夜,回来的时候走错了房间......”
“一共就两个房间,你居然也能走错。”晚绿打了个哈欠,似乎并没有生气,“这是我相公睡的地儿,出来吧,萧姑娘,我带你回房。”
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糊弄过去了,多亏晚绿心大,没有质疑她夜袭人夫。
接下来只能交给言隐了,但萧唤月没有抱太大希望,既然她看不出来,言隐多半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这群妖跟以前遇到的不能比,萧唤月忍不住怀疑它们是变色龙成精,攻击力不强,伪装技能一绝,简直完美融入环境,堪称炒土豆丝里的姜丝,让人瞧不出破绽,除非亲自咬一口。
晚绿走过来主动拉起萧唤月的手,带她往外走:“我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姑娘你不在身边,吓死了,差点把娘叫起来一起找人。”
“抱歉让你担心了。”
“人没事就行,明天一早,我们送你回去,顺便跟你家里人好好解释一下,夜不归宿,他们会很担心吧。”
“不会,年前我跟几个朋友来新萩做生意,家里人都不在身边。”
“哦,他们居然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出来闯荡。”
“他们对我一向很放心。”
重新躺回那张小床,晚绿贴心的给她盖上了被子,从背后搂住她,像知心大姐姐那样一拍一拍地哄她睡觉。
过于亲密的社交距离,让萧唤月感到有些不适应,但也是种新奇体验。她听着晚绿在耳边哼起摇篮曲一样的调子,没过多久,眼皮开始打架,竟然当真昏昏欲睡起来。
但这份安逸没有持续太久,萧唤月半梦半醒之间,脊背处的皮肤泛起了痒意,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衣服里。
刹那间危机感挟裹了她,困意消失无踪。
她伸手往后被抓,果然摸到了什么东西。手感很粗糙,凹凸不平,在被她触碰到的瞬间立即开始逃跑,无疑是某种活物。
昏暗的光线下,萧唤月看见了这东西的大致形状,有点像放大版的壁虎,尾巴很长,脑袋上有三角状的凸起......难道还真是变色龙?
萧唤月正想拔剑斩了它,可那妖怪突然发出一阵骇人的颤音,晚绿被这动静吵醒,睁眼看见这小怪物,吓得尖叫一声,倒让萧唤月迟疑了片刻——要在晚绿面前暴露身份么?
言隐现在说不定正蹲在刘郊床头兢兢业业地玩“找不同”,眼下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萧唤月最终还是出手了,只不过用了种更温和的方式,袖剑出鞘,轻轻划开了妖怪的喉咙。
比她想象的还要弱啊,是把天赋点都加在伪装上了么?
晚绿愣住:“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妖怪。”萧唤月安抚她,“恰巧我会一点防身术,正好在此时派上用场,别怕,妖怪已经死了。”
晚绿缩在床角,像是被吓蒙了。倒是刘婶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摸索着点上了油灯,室内亮堂堂,照映出三张神色各异的脸。
看见那只横死床边的小怪物,刘婶也被吓了一跳,隐约知道是萧唤月解决了这东西,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萧唤月。
“埋院子里,或者火化吧......”萧唤月强装镇定地提出建议。
刘婶万万没想到,小姑娘在这住一晚,不仅没有得到保护,反而保护了她们一家三口。
听萧唤月说完事情经过,婆媳两个都心有余悸,看来紧闭门窗并不能抵御妖怪的入侵,那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就来到身边,如果不是萧唤月在,遭殃的就会是她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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