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远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姿态一贯的闲适舒展,语气没有半分起伏,他微微偏头,看向牧泽。
“之前我是怎么说的?”
牧泽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避开徐修远的注视。
他当然记得。
早在两年前,两人的夫夫关系就已经名存实亡。
不管早年的爱情火花多璀璨闪耀,经过七年婚姻生活的打磨都难免会让人生出几分习以为常的厌倦,不光徐修远,连他也是。
知道他和柳子明上过床后,徐修远并没太大反应。他靠坐在真皮沙发上,虽然就穿着日常家居服,手里拿着财经杂志,偶尔拿遥控板换个频道,但因为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格外拒人千里之外。
“嗯,”徐修远冷淡应了声,拿遥控板调低了电视机的音量,稍稍偏头看向他,提醒,“玩可以,但这件事不能登上新闻杂志,这点你清楚的吧?”
牧泽早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小子,看着杂志上显示的上周股市波动点了头。
两人都心知肚明,无论私底下有几个情人,宠爱哪个,但有外人的时候他们依旧得是远东集团的模范夫夫。
两年来,牧泽一直小心谨慎,除了身边几个左右手外,倒没多少人知道他和他身边那个男秘书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没想到最终还是阴沟里翻了船。
他自知理亏,在徐修远严厉冰冷近乎逼视的目光中没吱声,老老实实像个埋头的鸵鸟。
和柳子明印象里雷厉风行的样子大相径庭。
柳子明看看这个,又犹豫地看看那个,忍不住出声:“学长……”
他的声音细若蚊吟,徐修远起初还没听到,直到他加大了音量又喊了声才疑惑地“嗯”了声,尾音上挑,斜了他一眼。
“牧总也不是故意的,”柳子明的声音逐渐小下去,葱白的手指用力绞住套在身上,明显大了好几号的宽大白衬衫的衣摆,咬着下唇,我见犹怜,“你要怪就怪我吧。”
“怪你?”徐修远甚是疑惑地打量他一个来回,挺奇怪在学校里时候柳子明明明还带着点脑子,怎么和牧泽上过几次床,反而越见蠢笨,“怪你能解决事?”
因为这爆出来的丑闻,远东集团的股票大跳水,光是损失就得往九位数走,卖了柳子明和牧泽两个都补不上这个漏。
徐修远一想起来的路上看到的股市情况,额角就一突一突,带着点刺刺麻麻的疼。
柳子明求救地看向牧泽,牧泽刚要开口,徐修远就站起身。
他和牧泽面对面站着,面容端庄秀丽,却也格外不近人情。
“回来的路上我和公关部部长通过电话了。”徐修远不急不缓开口,注意到牧泽上翻的袖口后微微皱起眉,带着几分不耐,他抬手看一眼手表,“还有半个小时,他就带着离婚协议书过来,下午还有个发布会也要准备。你——”
他拉下牧泽上翻的袖口,和牧泽擦肩而过。
“整出个人样再见人。”
牧泽一愣,鼻尖却只剩下了1872的淡淡香气。
苏文紧追上去,不远不近地跟在徐修远身后几米处,既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也不会太显疏远。
“阿远,还有点时间,不然你先去睡会儿?”
徐修远犹豫了下,深思熟虑后还是摇头:“算了。”他呼出口气,“先把事情解决,不然我也睡不好。”
“那我去给你泡杯茶醒醒神?”苏文又说。
“不用,”徐修远道,“你和韩叔说一声就行。”
“那我去和韩叔说,”苏文脸颊两侧露出浅浅梨涡,贴心道,“等泡好了,我给你端上来。”
“啧——”牧泽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嫌弃撇嘴,暗骂了声做作。
旁边的柳子明左手臂弯里还抱着他自己皱巴巴的外套,眼瞧着牧泽都快忘了自己还在这,弱弱出声:“牧总,那我……”
牧泽顶着一头乱毛,没打发胶的头发偏软,总往下盖,他把头发往后捋,准备去厕所收拾收拾自己,听柳子明出声才想起来对方还在这。
“你啊,你早点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小周——”
膀大腰圆的司机小周从外面进来:“牧总?”
“你把子明送回去,”牧泽到了厕所门口,刚进去不到两秒,又想起来什么,探出上半身,“对了,从小门走,开新买的那辆保时捷。那辆刚上牌,媒体应该认不出。小心点,可别让人再拍到了。”
“好嘞,牧总。”司机答应下来。
柳子明原地踌躇半天,站着暂时没动,情意绵绵地注视着牧泽,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牧泽吩咐完就缩了回去,顺便带上了门。
浴室里传来阵阵水流声。
等牧泽打好发蜡给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柳子明已经走了,只剩苏文靠在厨房门口等佣人泡好醒神茶。
见他出来,苏文微微侧头,似笑非笑调侃道:“牧总还真有够人渣。网上叫这个什么来着?啊,好像是拔吊无情?”
牧泽上楼的脚步一顿,回头冷哼一声:“比不得苏少撬墙脚经验丰富。”
苏文克制地挑起眉,神色中却依旧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得意。
“你情我愿。何况……”他顿了顿,眼底浮现不甘,“你只是比我早几年认识他而已。”
牧泽肚子里直冒火,又不想输了架势,冷笑道:“那他的合法伴侣也是我,不是你。”
苏文脸上笑意瞬间消失。
牧泽冲他比了个中指,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
半小时后。
紫檀木椅上,徐修远闭眼坐着。
对面是牧泽,左手边是被迫加班的公关经理,右手边则站着跟公关经理一起过来的周氏大小姐周蓉——以化妆师的身份。
柔软的刷子头擦过徐修远两侧眉骨,周蓉捏住他的下巴,勾着黑色眉影的细眉挑起。
“脸色还是有点白,但没关系,就当你是为情所伤,寝食难安,活生生饿出来的好了,刚好也能卖个可怜。”
徐修远睁眼看她,她就抱臂站着,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周氏和徐家从父辈起就交好,徐修远和周蓉更是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说是青梅竹马都不为过。尤其是高三他和牧泽确认了恋爱关系后,周蓉更是没少给他俩打掩护,两人这一路走过来周蓉都是看在眼里的。
徐修远捏了捏鼻梁骨,有点头疼,他就不该叫周蓉过来,对于他俩现在的情况,周蓉早有千百个不满。
要不是如今情况特殊,他只信得过周蓉……
“辛苦了蓉蓉,回头请你吃饭。”牧泽拍拍周蓉的肩。
周蓉朝天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得了吧,这算什么辛苦。”她冷森森一笑,“可没当年给你们半夜约会打掩护那会儿辛苦。要是早知道你俩得分,我才懒得多管闲事。”
牧泽尴尬杵原地没回话,眼神不住往徐修远那边斜,示意他想办法给这尊小祖宗降降火。
徐修远和他对视完,别开脸,全当没看见。
牧泽:“……”他的小祖宗欸。
周蓉眼珠一转,没好气:“修远那小学弟呢?不给我见见?”
牧泽笑得脸都僵了,心说自己哪敢啊。
自从周蓉知道他俩都搞了婚外情,夫夫关系就是名义上的一张纸后,不知道多少次对他俩没个好脸色。就是偶尔遇到苏文,都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一口一个“修远他情人”。在安排周蓉过来帮忙前,徐修远就特地让苏文走了,就是怕周蓉看到对方冒火,他可不想触对方的霉头。
周蓉照旧损了他俩两句,没人同她呛火,她就自己断了火气,又真心实意地替两人担心起来。
“说说呗,”她往沙发上一坐,微微抬起下巴,“怎么打算?”
徐修远示意公关经理把东西拿出来:“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准备好了。”
“哦豁,”周蓉瞥他,“早有准备啊,修远。”
公关经理抹着额头的汗,替徐修远解释:“刚打出来的,刚打出来的,周小姐不信可以摸摸,还带着打印机的热乎气呢。”
周蓉翻了个白眼:“你俩就这么离了?”
“嗯。”徐修远淡淡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他把桌上刚起草不久的离婚协议书往牧泽的方向推,“具体内容,包括股份分割,夫夫财产处理这些,你都先看一眼,确定下,如果要异议要改,现在还来得及。”
牧泽草草翻了两下,又合上了:“我都行。”
徐修远颔首:“那就直接签字。”他刷拉在两份协议里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把协议给牧泽推过去。
牧泽刚要落笔,又犹豫了,抬头看徐修远:“真要离啊?”
他也说不出自己这会儿什么感觉,就是心头堵得慌。
虽然按照两人现在的关系,其实也就差一纸离婚协议。
可临到头,他又犹豫,总觉得舍不得。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下午四点半,六点准时的发布会,徐修远下巴微抬,目光划过牧泽的面孔,言简意赅。
“签。”
牧泽哽住,被活生生气笑。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上了徐修远哪点,总不能是对方的薄情吧?
还没来得及开口,牧泽注意到对方眼眶下的青黑,顿时没了脾气,窝窝囊囊地把气憋回去,一边签字一边嘟囔:“……签就签。”
第二份文件的牧字刚写一半,牧泽重新停下笔,欲言又止地去看徐修远,眼神飘忽。
“?”徐修远修长的细眉上挑几度,又怎么?
牧泽有一会儿没吭声,直到徐修远面上带了点不耐烦,他才犹犹豫豫问:“真离啊?”
徐修远也有点疑惑,不然他是过来逗他玩的吗?
他审视着牧泽,一瞬间有点奇怪自己以前到底喜欢对方什么,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至少牧泽长得不错,虽然有时候确实有点莫名其妙的憨。
“你说呢?”徐修远道。
牧泽目光投向周蓉。
周蓉抬手示意他别看自己:“嘿,别看我,我可不掺和你们的破事。”
徐修远看了眼时间,修长白皙的食指点点桌上的那一份离婚协议,冷漠又绝情:“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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