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随早早地去吃了早餐,黄齐问过他的位置之后也过来了,并参照着他盘中的食物拿了同样的,心如死灰地放进嘴里竟然还有些惊喜。
“唔。”黄齐咽下,“好吃,是我挑的问题吗?怎么你选的就还不错?”
方随已经放下了叉子用餐完毕,“昨天江鸣说过,这边的根茎类和豆类食物比较好吃,这边的香料目前都是从我们那边运来的,所以调味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黄齐点头:“有理,方大师有理。”
方随无奈笑笑,黄齐说:“对了,你和江鸣昨天什么时候走的?太丢人了我。不过主要我其实也不是酒量差,就是给你们挑酒的时候就先尝了几样基酒的味道,一不小心就尝大发了。”
“送你去睡了之后,”方随说,“吃快点,等下要去参观研究所,刚刚群里说车子已经到了。”
黄齐开始扒饭,扒完了擦擦嘴问:“江鸣呢?”
方随说不知道,黄齐当即打了通讯过去,得到的回答是他起得早,先去所里了。
挂断通讯之后,黄齐感叹:“这边的工作氛围好差,怎么上个班这么积极?你说对不。”
方随只是说:“这边的工资大概是我们那里的两倍。”
黄齐闭嘴了。
酒店位置离研究所很近,车辆行驶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已经有一群同事扯着欢迎的条幅在门口迎接,车内的人一下车就被淋了满头的礼花。
“欢迎各位莅临参观植化所第一分所!”整整齐齐的口号多少有些喜感,最起码挺多人被尬住了,一同事直接上去拍上另一个手持礼花同事的肩膀。
“我说早饭怎么都来不及吃呢?过来搞这一套?”
礼花同事嘿嘿一笑:“这不是高规格欢迎仪式嘛,怎么,不满意?”
两方的同事都乐了,本就相当的熟悉,分隔两地之后非但没有疏远,反而交流变得更多,虽然都是网络上的,但感情是没有区别的。
收拾好条幅,各位同事交错融入,勾肩搭背地进了研究所里,前面带头的是操碎了心的所长,按着原定的计划路线带着大家把整体布局游览了一遍,不过他也没怎么开口,当地的同事一个接一个的进行了解说。
“这里是休息区,增加了休息间,娱乐设施还有健身器材,吃的在对面的餐区,有专门的做饭阿姨和大叔,我们这里的食材用的都是最好的,比外面餐厅的优质得多,所以味道也好很多。”
“这儿是育种小组片区,办公室大吧,比之前的大得多,里面还配的有床,可以午休。”
“那块是试验田,室内的,稍微有点小,郊区那边专门给我们划了一大块,还有专门的通行飞行器和特殊快速通道,二十分钟就能抵达。”
“商业产线筹建好了,但是估计还有等个两年才能投入。”
“好了好了别说了。”参观的同事捂住胸口,“受伤了,知道你们过得这么好,我也就破防了。”
正介绍着的同事虽然肩负着游说的职责,但还是说了实话:“但确实在这里会不适应,也会想家。”
目前移居过来的人口只占原居住人口的十分之一,且大多属于开拓者,年纪轻,身体素质在整个年龄阶层中属优良,职业工种特殊,来到这里和垦荒也没有区别,家中父母及老人大多没有一同随行,要么是没有移居意愿,要么是想等这边发展得更好了再搬过来,最起码适应生活环境都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所长听了这话补充道:“大家一起加快建设,以后的生活会更加美好。
众人:“……”
虽然说得好像很对,但总觉得是忽悠人的鸡汤怎么破?
不过有红包总是好的,当天的游览以所长发在群里的多个大额红包收尾。
中午在员工餐厅吃过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一部分人选择了回酒店,另一部分选择了出行游玩,方随是第三类,被黄齐拱手相求,拐着一起逛街。
G682星的矿产很丰富,且种类与原星球的种类大相径庭,所以这里的珠宝产业相对发达,各大珠宝品牌早早入驻,并将奢侈品珠宝发扬光大,据说某品牌的建筑外层镶嵌了满满一层的碧色宝石——图来源于论坛热帖
黄齐央求着:“来都来了,看看去呗,刚好今晚我要回家一趟,顺便给我妈买点东西,来点惊喜,江鸣要加班,我总得有个参谋。”
没错,这位黄同志来G682星之前并没有通知自己的家人。
“他们住在这里,买这些东西应该很方便吧。”
黄齐见方随口风松动,火速改口:“好吧,我看中一个周边项链很久了,代购要六万星币,在这里只需要三万二。”
“我爸妈一向抠门,也没法让他们帮我买。”
方随看着他。
黄齐终于承认了:“好吧,我在游戏上花的钱太多了,他们特别反感这个,这个月工资今早才发,有钱买了。”
方随摇头:“一点都不储蓄的吗?好歹有抗风险能力,不能说没有后顾之忧,但最起码做什么事情会有些保障,相当于给自己留条后路。”
黄齐已经坐上了所里为他们提前租好的车子,系好了安全带,“嗯……你说得很对,但我就是觉得……今朝有酒今朝醉?其实这个词可能不太恰当,但我觉得如果我做一件事能让我自己开心,我就想立刻去做,哪怕会花掉我所有的东西。开心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就好像出新品什么的嘛,我不买也行,攒一段时间的钱再买也行,但这两种选择对当下的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的事情,前者是直接切断了我快乐的来源,后者是对我进行延迟满足,”
“前者不必提,后者可能是很多人的选择,但对我来说,延迟满足都不是真正的满足了,快乐会削减掉很多,等待的过程不会让我的快乐堆积、期待堆积,只会让我觉得原本很容易让我得到快乐的东西变得没有那么有吸引力了。”
“长此以往,让我快乐就没那么简单了,我担心我会对所有的事情失去兴趣。”
黄齐打开车窗,风将他的头发扬起,“以上均为本人谬论,我爸妈听完之后把我痛骂了一顿,骂我败家子,要不是有他们给我兜着,我才不会这么能嚯嚯。”
“其实这么说挺对的。”黄齐笑着说,“他们就是我最坚强的后盾,有了他们我才可以随时清仓,一无所有地活着。”
方随沉默了,黄齐也跟着沉默了会儿,然后说:“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方随半开玩笑说:“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我想象中的这么傻。”
“靠!”黄齐乐了,“您这是在夸我呢?”
方随也跟着笑了:“嗯。”
黄齐按着导航转了个弯,“我当然不傻,这不准备去买点礼物贿赂他们了吗?这叫以小换大。”
话音刚落,黄齐就接到了个电话,直到目的地抵达还没说完,在此期间,方随一直盯着窗外,脸上不复之前的轻松神色。
画面回到昨晚。
亲吻一触即分,方随松开手掌,看到了陈恪暄的眼睛。
没有一丝丝的感情。
方随慌张了起来,他意识到他在陈恪暄那里一直都是一个失信人,取得信任是一件太难的事,而他连该怎么做都一概不知,亲密行为不意味着亲密,他们之前的隔阂太多,仅凭这小小的触碰根本无法消弭。
那又该如何做?
车子停在露天停车场,黄齐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根据导航准确找到了他所要找的地方,在Sales的指引下开始寻觅自己想要购买的东西。
方随坐在一旁依旧处于思索状态中,过了会儿,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您好,是方先生吗?”
方随同样也认出了他,是上次陪朱苓一起给方阳买礼物时遇到的那个经理。
“你好。”
“好久不见,请问这次过来有什么需求吗?”
方随刚想答没有,却突然改口:“有……什么推荐的吗?”
-
黄齐心满意足地拿到自己心仪的项链找到方随,“要去吃饭吗?昨天江鸣说的好吃的餐厅是不是就在这儿附近来着?”
方随慢吞吞地说:“我还有别的事……”
黄齐心情好,大手一挥,“没事!你有事你先去办!车子要留给你吗?这里离我家也不远,我让我哥接我就行!”
方随犹豫了下,说:“不用了,你把车子开走吧。”
黄齐乐颠颠地走了,方随原地站了会儿,掏出手机翻到群聊,把上午没点的红包挨个点了一遍,不过运气不太好,基本上都已经被领完,剩下的两个加起来才4星币,这点钱也就够坐个公共交通工具。
于是方随走向了地下铁,选了个能到达的站点,余下的路程用走的,大概走了三十分钟。
不到五月,这边的温度比方随想象中的高出许多,衣服的薄厚程度有些不合适,再加上氧气稀薄,走到导航上的目的地时,方随已经气喘吁吁,汗也出了许多。
方随脱掉了外套,在旁边平复了一会儿,等呼吸通畅了,才给陈恪暄拨了通讯过去。
第一遍没有打通,在方随的预料之中,过了几分钟他又打了第二遍,这遍在自动挂机之前接通了。
“陈恪暄吗?”
陈恪暄说:“有事?”
方随抬头看了眼地标,“我到了你在的办公大楼,能过来接一下我吗?”
陈恪暄明显停顿了好几秒,然后才说:“知道了。”
五分钟后,一个衣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人走到了方随的面前。
“你好,我是来接您的,这边请。”
方随猜想他是陈恪暄的秘书,因为他的长相和气质都和纪暮河很像。
电梯行至32楼,秘书带方随进了一个会客厅。
“麻烦您在这里等候,部长正在开会,这边准备了一些餐点,您可以稍事休息。”
方随点点头,道了声谢,随后秘书悄声离开。
接着方随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窗户外的光线由强烈至昏暗,方随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他小口地喝着剩余的一点点茶水,起身穿上外套,纽扣系到一半,门打开了。
陈恪暄从外面走进来,保持着精良的工作状态,锋利,锐感,与静止了一下午的方随略显萎靡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手停留在倒数第三颗纽扣上,方随停滞的动作继续,扣到了顶上一颗。
陈恪暄扫了他一眼,侧身让开一个位置。
方随却走过去停下,抬头问他:“走吗?”
陈恪暄和他对视片刻,没有说话,拉上门把手,把门关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地库走,找到车子后陈恪暄坐上了驾驶座,方随坐上了副驾驶。
一人开车,另一人则是打开了手机,不知道在按些什么。
陈恪暄收回目光,看着前方的路况。
正值晚高峰,所以道路有些拥堵,行驶速度也就相对缓慢,车厢里的无声在此刻显得尤为寂静。
窗外交通的场景与之前的大同小异,一瞬间会让人产生恍惚的感觉,时光重叠,唯一的区别只是位置的对换。
思绪在沉寂中蔓延,突然前方传来砰的一声。
陈恪暄降下车窗,旁边车道的部分车主打开车门,走到前面探看情况,过了会儿回来四处奔告。
“得,前面出车祸了,今天是有得等了。”
这里是城市快速通道,前方出现大型车祸的话,需要等待交警进行处理,拥堵的情况将持续很久。
讨论的声音渐起,配上燥热的天气,笼起一种焦郁的气氛。
陈恪暄将车窗升起,把外面的声音全部屏蔽。
指尖点在方向盘上,陈恪暄往方随那里看了一眼,除了车窗降下去的那会儿方随往他那看过去,其余的时间都在盯着手机,现在也是。
陈恪暄说:“你来得不巧,估计还要堵很久。”
方随听了他的话,手指顿了顿,又点了几下,然后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陈恪暄接着说:“这里离出口不算太远,走过去的地方有个地下铁入口,有事的话可以从那里过去。”
方随降下了车窗,夜风吹了进来。
四周的人群已经回到车里耐心等待,只有城市的灯光在无尽地泛滥。
方随轻声开口:“可是我没钱了。”
他看着窗外的流光溢彩。
“没法乘坐交通工具了。”
陈恪暄默不作声地看着前车的尾灯,方随转过头来,掏出一个小小的方盒,红丝绒的,在陈恪暄的余光中,塞到了他的手中。
“很贵。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还好有你的会员可以打折,不然可能都买不起。”
陈恪暄单手打开绒盒,定定地看了几秒之后又合上。
方随顿了顿,问:“不好看吗?”
“买这个干什么?”陈恪暄淡淡道。
方随慢吞吞地说:“经理推荐的。拿了好几种,这个是我经济承受范围内能买的最贵的。”
陈恪暄再次打开绒盒,不甚在意地取出嵌在里面的一枚戒指,随意地打量了一番,又塞了回去。
“挺好看的,多少钱,我给你。”
方随不再说话了。
陈恪暄看着他,绒盒在手中时不时地翻转。
“一百二十七万,外加四星币。”方随说。
陈恪暄点头,把盒子放进口袋中,并拿出手机开始转账,即将触发成功的前一秒,方随问他:“真的不要吗?”
陈恪暄手上的动作停下,转头看他,“我以为你今天过来是中间商赚差价的。”
方随默了默:“发票丢了,但确实是一百二十七万。”
“四呢?”
方随答:“差价。”
然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你是有什么毛病啊。”方随轻斥他。
陈恪暄的笑还没停下,夜色掩盖下显得慵懒又惬意,风将他的发丝轻轻吹起,严谨与肃然不再,他又回到了方随熟悉的样子。
“有你这么送人东西的吗?强买强卖。”
方随缓慢道:“我没说收你的钱。”
“那你报给我,还有零有整的。”陈恪暄伸手,方随没领会他的意思,从口袋里摸了摸,只摸出了手机。
陈恪暄拿了过去,解锁之后点开他的银行账户,“密码。”
方随报了一串数字,陈恪暄点了进去,余额为零。
下面还有一串支付记录,一百二十七万分了三张卡刷,并用上了透支额度。
陈恪暄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然后退出。
“原来你这么穷啊。”陈恪暄说。
“对,没钱吃饭了。”方随说。
“你不是还有工资吗?饭堂的饭可以免费吃,挺到下个月你就又有钱了。”陈恪暄把手机塞回方随的口袋里。
方随看着他说:“也是。”
陈恪暄把口袋里的绒盒抛给方随,“只买了一个吗?”
方随说:“只够买一个。”
陈恪暄看向车窗外,他们堵在了回家的路上,夜已深,不知到家会是几点钟。
他敲了敲旁边的扶手箱,“你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
方随答:“这个月是三万四千二。”
陈恪暄看着他,语气说不上认真还是不认真:“都要给我。”
方随陡然松了口气。
很长一段时间,金钱是他的安全感。
在他不谙世事时,对钱的金额没有什么概念,当自己被迫独立之后,每一笔花销都会被他精打细算,省下来的钱一部分给妹妹花,另一部分用来防止意外的发生,如他向黄齐所说的那样,作为保障,作为抵御风险的后备资源。
同样被精打细算的,还有他的感情。
如果说一个木桶出现一个缝隙,那修补起来尚且容易,但如果已经碎裂成一片片木块,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他反而选择视之不理。
那样的话最起码木桶仍在,不会被他不小心碰坏,崩塌不成型。
可那样也只会拥有一堆毫无意义的木块而不是一个可以盛水的器具,等待他的是干渴至死的结局。
他得不到陈恪暄的信任,也想不到更大的诚意,如果按黄齐所说,那抛却自己曾经倚靠的安全感,是否能证明自己真心的依附。
不过黄齐有一句话他是不认同的,延迟的满足不是满足。
于他而言,这是他最接近幸福的时刻。
“或者给你留一千。”
方随没说话。
陈恪暄加码:“一千一。”
“不够吗?”
方随拉住了他的手,陈恪暄停止了喋喋不休。
昂贵的戒指被方随从绒盒中取出,方随摸了摸陈恪暄的指节,将戒圈缓缓套入。
抬头,对视,陈恪暄再度撇开脸,手却没有挪开。
“房子和车子也要转到我的名下。”
“一个月给你一千二,不够了再找我要。”
方随哦了一声,看向前车窗。
前方的车辆开始缓慢运行,路通了。
方随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走吧,回家。”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2章 终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