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入开阔的另一条街道后，莉莉丝就兀的像变了个人似的，褪去一身兴奋劲儿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安妮儿忍不住隔一会儿就瞟她一下。
莉莉丝却仍平静地往前走，恍若看不见她的目光。
良久的沉默终于让安妮儿按捺不住主动开口了。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被告密吗？”
莉莉丝微妙地瞥她一眼，“我们？”
安妮儿一时讷讷，改口道：“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安妮儿撇撇嘴，“不然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莉莉丝却不再开口了，甚至都不愿再舍给她一个眼神。
安妮儿却也并不沮丧，自顾自的在莉莉丝耳边开始念叨，也不在乎对方搭不搭理自己。
一侧的士兵挠了挠头，似是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两人的性格就互换了。
有了国王马车坐镇，一路上的百姓纷纷避让开，没有人敢说话。
于是除了浩荡的脚步声，便只能听见安妮儿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莉莉丝有些忍受不住地瞪她一眼，于是收获到一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
她收回目光，用双手捂着耳朵。
吵闹声被隔绝开，莉莉丝终于舒展开眉毛。
经过良久的观察，安妮儿终于发现一个规律——每当威廉王子转过头来时，莉莉丝总会机械性地切换为笑容模式。
安妮儿朝周围环顾了一下，确认周围士兵离得比较远后，朝莉莉丝走近些。
她一把拽下莉莉丝捂着耳朵的手，然后凑到后者耳边。
在“你是不是喜欢王子？你跟着我这么久也是为了这个？”
安妮儿压低着声音，一边还朝前面那道清俊的背影颔首示意了下。
莉莉丝抬眼顺着望过去，倒还真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001不在，不知道攻略值，难度就更大了。
指节绕着衣角的杂线，她眼神放空，莫名地开始想起来克洛亚。
明明是一届海神，看起来倒像是个好欺负的懦夫。
莉莉丝歪了下脑袋，略显大方地想，第三个报酬倒也可以给他。
她注视着前方，带着淡淡的审视意味进行观察。
威廉王子正走在马车旁边，俯首倾听着里面国王的吩咐，然后不住地点着头。
不像是个王子，倒像是个没有思想只知道听从吩咐的傀儡。
这种被控制着长大的人，最容易内耗，缺爱，自卑。
而这个时候，他就会非常渴望得到一个无关国王的，专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莉莉丝嘴角牵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她，就扮演一个需要等待救赎的菟丝花。
而通常，这种人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拯救别人，他们服从惯了，潜意识里觉得忤逆上位者是罪恶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安妮儿公主出场了——一个被一直控制自己的国王父亲送来的妻子。
多适合当导火索啊。
不对，是催化剂。
这样想着，莉莉丝转头看向安妮儿。
后者因为莉莉丝长久的沉默，本以为无法得到回答了，正一脸木然地往前走。
余光察觉到莉莉丝的视线，安妮儿一瞬就循着回视过来。
“怎么了？”
天光从头顶倾倒下来，莉莉丝眯了眯眼睛，莫名其妙地撂下一句话。
“你真的是公主吗？竟然要徒步走那么多路。”
几乎是话落的下一秒，安妮儿就脸色难看地撇过脸去。
她脚上还穿着那个服装店老板给她的旧鞋子，不合脚，鞋底也很薄。
走了这么久，脚底磨砺的疼痛感因为莉莉丝的话语仿佛加剧了。
“怎么还没到？！”
大概是被莉莉丝随口的一句话刺激到，安妮儿终于忍受不住冲着一旁的艾德吼道。
男人神色淡淡，“到了。”
队伍应声停下来，莉莉丝也顺着前面四散开的士兵，看见了宏伟壮观的王宫。
萨勒国王被仆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和威廉王子吩咐了两句后，转头朝着她们招了招手。
安妮儿和莉莉丝一前一后地走过去。
“公主殿下，你的母亲正在王宫内等你，让威廉带你去吧。”
萨德国王微笑着对安妮儿说，嘴角的西瓜汁显眼地晾在那。
威廉也绅士地弯下腰，示意安妮儿跟着自己走。
安妮儿几乎是听见“母亲”两个字时，就反射性地抬步朝王宫走去。
脚底的疼痛仿佛无知觉一般，她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稻草般的头发顺着动作飞舞，看起来还真像一个疯了的乞丐。
威廉弯了一半的腰，目光有些呆滞地抬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后，才匆匆跟了上去。
“莉莉丝小姐，我的王宫看起来怎么样？”
萨勒国王说着摊开手，享受般的闭上眼睛对着王宫转了个圈。
莉莉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她软着声音询问：“国王怎么知道我叫莉莉丝？”
萨勒拍了拍手，夸张地做了个惊讶的表情，“威廉的成人宴，你不是作为克洛亚先生的女伴出席的吗？”
蓦地，莉莉丝一下就想起来当时和克洛亚交谈的人，原来那就是国王。
她很快露出一个笑，惊喜地说道：“没想到国王竟然能记住我。”
“那当然了，你可是克洛亚先生的女伴。”萨勒抬起手捋了捋荡下的胡须，一边往王宫走。
莉莉丝则在后面垂着头思索，看起来国王很是敬重克洛亚。
“你说自己是平民也是神的吩咐吧？”
萨勒突然缓下脚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莉莉丝愣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克洛亚跟国王说他是神的手下？
于是她也很快收拾好表情，学着萨勒那样偷偷摸摸地回话：“对呀，毕竟我们这种身份不能让普通人知道的，会坏了规矩。”
萨勒被哄的很开心，他摇头晃脑地在前面领路，“那当然了。”
他昂首挺胸地抬步走上长阶，阶梯两边的士兵都肃穆地低下头，场景很是庄严。
莉莉丝在身后不急不缓地跟着，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成设。
王宫大门被门口的管家打开，露出里面奢华壮观的内设。
“怎么样，莉莉丝小姐。”
萨德国王转身等待莉莉丝走上前，一只手摊开朝后示意，就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忠犬。
这样想着，莉莉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尴尬地笑笑，视线划过旁边一脸震惊的管家，“王宫很漂亮。”
管家触及莉莉丝飘来的眼神，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低下头退出去，把大门合上。
王宫内部宽敞，陈设繁华精致。
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清香，莉莉丝猛吸一口气，一边四处打量着周围。
萨勒招呼来一个女仆，吩咐她带莉莉丝去房间，便自己一个人扶着腰上了旋转楼梯。
莉莉丝循着萨勒圆滚滚的背影往上去，直到人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她才悠悠然看向女仆。
女仆平静地弯腰等待着，饶是莉莉丝在原地盯了很久，也并不催促。
她带着莉莉丝往里走。
莉莉丝没想到王宫竟然这么大，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欣赏墙壁上的画作。
倏地，一阵噼里啪啦的砸东西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拐角处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和放轻的脚步声。
莉莉丝一改方才懒散的样子，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往前一步步走得拘谨又端庄。
她垂着头，踩着地上的瓷砖线往前走。
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余光看见旁边的女仆似乎迟疑了一瞬，莉莉丝嘴角牵起弧度，继续往前走。
意料之中的撞上一个开阔的背影，莉莉丝被惯性撞得后仰，下一瞬又被拉住手腕拽了回来。
威廉见莉莉丝站稳后就松开了手，他有些局促地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抬起头，睫毛因为胆怯而不住地颤抖，“威…威廉王子，抱歉，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莉莉丝一边后退一边鞠躬，无助地仿佛一个迷路的小动物。
威廉愣了下，而后像是被她可爱到似的，忍不住轻笑出声，“没关系。”
他转眼看向旁边的女仆，“你是要带她去哪？”
女仆恭敬地低下头，一板一眼回复地很正式，“国王吩咐带这位小姐去选一间客房。”
威廉点了点头，“好，我带她去吧，你先下去吧。”
那女仆似是惊愕地抬头一瞬又猛得低下去，“好。”
莉莉丝掩在阴影里，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
威廉转身后，就看到莉莉丝腼腆地朝他笑笑，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去。
他摇摇头，又返回刚刚走出的走廊。
其实王宫里房间的隔音效果确实优秀，可莉莉丝不是普通人，她是人鱼。
人鱼的耳朵，天生比人类要灵敏。
于是路过走廊其中一间房间时，莉莉丝清晰地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你就这么爱权利吗？我出去一晚上你有没有担心过我？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遇到危险？你怎么能这么冷漠，你根本不配作为一个母亲！”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莉莉丝脚步没停，眼前仿佛能浮现出安妮儿说这话时的面部表情。
平静了几秒后，屋里传来一道平静的回应。
“你也知道你在外面呆了整整一个晚上？你一个女人知不知道廉耻？如果不是我求着萨勒国王，你们的婚约就作废了。”
很难想象这么尖利的语言竟然被平缓无波地说了出来，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询问今天晚餐吃什么。
不知是听见了哪个字眼，莉莉丝原本稳步前进的步伐停下了，她转过身看着那扇房门，幽蓝的瞳孔泛起涟漪。
前面的威廉也停了下来，他疑惑地转身询问：“怎么了？”
“我要这间。”
走廊的白炽灯照在莉莉丝精致的脸部轮廓上。
她伸出手指，指着那间房门，在威廉怔愣的表情下重复，“我要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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