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漱正在前头忙得焦头烂额，听到几个孩子前来找他附在他耳郭讲述了后院发生的事情，霎时间七魂便没了八窍。
他着手加快处理的速度，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交代了前院中的几个人来替他收尾，然后咽下心中的焦虑，动作比起平常却有些难以遮掩的急躁，他跟着几个孩子来到后院正好看到庾稷麻烦他的几个师兄将萧幕山抬回房里去。
陈漱等到萧幕山那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后院中后才抬手掀开幕篱走出来，冷冷地瞥了众人一眼，“呵——趁我和你们师傅还有东家不在，私下聚众斗殴。你们挺厉害的啊，一个个的平时都是深藏不露，今儿个倒是本事见长了啊。你们都有什么好本事，不若我今日让人在后院重新搭个戏台子，你们一个个都使出来让我来开开眼？我也把你们师傅都叫进来，给大家伙开开眼。你们觉着这个主意如何？”
众人看到陈漱后都一一见了礼打了招呼。
“师傅。”
“陈先生。”
陈漱踱步来到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下，而后朝身后随意指了方才跟着他一块儿前来的几个长工当中的一个吩咐道：“你去取棍棒来。”
“可……”
陈漱：“嗯？怎么？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那长工心下咯噔一声，暗叹一声不好，后悔多开了这句嘴导致自己卷入这场师徒之间的纷争，于是便开始补救：“您稍等，我这便去取来。”
陈漱的眼神盯着庾稷，平平淡淡的言语中倒是听出来几分山雨欲来：“庾稷，你过来，上前来。”
庾稷自知今日免不了这一顿打，但也没想着遮掩，按下身边的顾捷正想向陈漱辩解的动作，坦然自若地走上前来。
庾稷直接朝他跪下认错，“师傅，徒儿知错了。”
另外一个长工给陈漱递上了沏好的茶，陈漱漫不经心地抚掌，伸手接过抿了抿口茶润润嗓子：“你倒是同我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徒儿错在不应该瞒着师傅同萧师兄动手打架斗殴。”
陈漱看着手里茶杯中茶叶在其中浮浮沉沉的茶水，“然后呢？”
顾捷走出来拱手插了嘴：“师傅，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阿稷的错。”
陈漱盖上茶盖，将茶盏搁在手边的石桌上时发出清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这件事情的错处在谁身上？”
顾捷喉间一噎，“回师傅的话，是我的错。”
陈漱倒是不看顾捷，目光反而是瞄向顾捷身后那几人，缓缓开口道：“是吗？”
其他人飞快抬头看了一眼陈漱的神色，他们从没有见过陈漱如此冷脸的模样，心里头不免有些发着嘀咕犯怵。
顾捷双目含泪望向身后数人，摇了摇头使了使眼色，又转过头来答道：“是。此事缘由是徒儿同诸位师兄师姐起了争执，阿稷看不过便站出来偏帮了我。”
陈漱缓和了脸色，紧盯着那几个支支吾吾不敢吱声的人收了手，“既如此，庾稷受十棍当作警醒，此事就此揭过。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对此事的空穴来风，我不会善罢甘休，可都明白了？”
众人回应：“明白了。”
陈漱侧耳同拿着棍棒的长工摆了摆手，吩咐道：“十棍，不准给他放水，去吧。”
庾稷一声不吭、闷声不响咬着牙领了这不含糊地招呼着打在背上的十棍，忍着痛咽下痛呼地说道：“徒儿多谢……多谢师傅赐教。”
陈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安排后续的事情：“阿捷你扶着阿稷回房里去。至于其他人……都……都散了，别在这儿让人看笑话了。”
顾捷扶着庾稷站起来，顾捷用肩膀顶住踉跄着站起来差点往地上扑的他，二人朝陈漱点了点头，顾捷便跟几个长工搭了把手扶着庾稷回房里去。
顾捷扶着庾稷趴到床上后，然后找出房里装着跌打损伤药膏的药箱，掀了庾稷的上衣给他上药。
顾捷看到庾稷后背的伤势不免有些怨言：“师傅这让人下手也太狠了。”
庾稷浑身上下冷汗涔涔，断断续续地说道：“阿姐不用太难过。我看得出来师傅这是在保我们，从而向梨园里其他师傅发难呢。”
顾捷手指抠挖药膏涂抹附上伤口的动作不停，漫不经心地搭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怎么说？”
“梨园里再怎么算总账，师傅对我们只是管教不力，而且我受了这十棍算是罚也罚过、打也打过了。即使师傅说不想听到这件事情的空穴来风，那其他听凭谣言要把梨园往死路上引导的人呢？”庾稷疼得倒吸凉气且龇牙咧嘴，这言语间倒是显出他这个年纪还有的稚气，“枪打出头鸟，师姐且看着吧。这梨园，萧幕山留不得了。哪怕师傅不亲自动手赶他，而是去给萧幕山的师傅施压，萧幕山他师傅也留他不得了。”
顾捷手上在他背上涂抹药膏的动作放轻了几分，“哦？然后呢？”
“然后就是借力打力，把这梨园里不干不净的人揪出来。”庾稷费力地扭过头，又被顾捷不以为意地压了回去，“阿姐你猜猜看这次的消息为什么传得这么快？”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还利用了师兄师姐他们？”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不然这件事情也不会传得这么快了。”
顾捷莫名有些许感慨：“照你这么说，这件事情恐怕是出乎师傅的意料了。这么看来，师傅也顺水推舟推了一把。于情于理，萧幕山在梨园都留不得了。但萧幕山他终究也是一条人命……”
外头的声音随着脚步一步一步逼近，“谁说他会死了？只不过是他今后没法再留在梨园罢了。”
是张宁清。
顾捷扭头看了他一眼，戏谑诙谐地取笑道：“你这时候倒是整个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嗯……师姐这话说的……那我这时候要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而是半个人回来师姐和阿稷不得被吓一跳？”张宁清用同样的态度反手回应回去，而后将食盒放在桌上，交代道：“我拿了些饭菜回来，师姐和阿稷别忘记吃。”
顾捷被呛了一句但也没生气，指着他只是笑骂道：“油嘴滑舌。”
庾稷朝张宁清点了点头笑了笑以示回应，顾捷等到药膏干得差不多了伸手把他脱下一半的衣服盖下来捋了捋。
“你用过饭了没？”顾捷不去探究张宁清出门的缘故，反而问道：“你既然从外头回来，可知道外头的情形现在如何了？”
“我自然是用过了。”张宁清闻言坐下来，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又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外头的情形不大好，人心惶惶不安的。喏，附近有家子富商已经打算携着变卖家产得来的钱财细软从北京出逃了。”
顾捷在盆子里清洗双手的动作一顿，仔细洗干净后又掸了掸手，扯了那块挂着的布擦干了手，“这情状不还是没具体影儿的消息么？望风而逃怎的逃这么快？更何况能逃到哪儿？”
张宁清喝了口水，抿了抿嘴，“那自然是怕死了。这风雨欲来，南边的刀锋剑影已经直指清廷了，清廷已经自顾不暇内里乱起来了，师姐难道觉得这次清廷会赢么？”
顾捷在他身边坐下，逐渐压低了声儿，“那我倒不是这么觉得，只不过外头那些洋人会同意吗？”
庾稷披上衣服整理了一下，拔出桃木发簪，握住头发重新固定了发髻，从内室里走出来，“这也正是他们的所顾忌的地方。”
“清廷供奉着的洋人可是最怕死的，他们拿着大炮大枪的时候一个个‘英勇无比’。可若是让他们碰到一群不怕死的死命往前冲，把他们的枪炮给夺了，他们指不定跪得比清廷那群人还快。”庾稷紧接着讽刺道：“他们要的是好处，不管是南边那群人的好处，还是清廷的好处。只要是好处、是钱财他们就都认都要，清廷活不活的于他们而言根本无所谓，亦或是说清廷对于他们而言无外乎是个能榨取整个国家利益来供奉他们的空壳子罢了。只要哪方给的好处多了或者哪方让他们感到恐惧了，他们自然就向着哪一方，但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总有一日他们得把这些好处一一地吐回来。”
张宁清说道：“阿稷说得不错，那群洋人本就没什么好怕的，一再妥协退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顾捷莫名有些感慨：“但打仗终归会死人。”
“死人？这几十年来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在清廷和那群洋人这种统治下，有时候活着都不如死了。”张宁清将杯子掷在桌上，“倒不如拼一把，死了也算赚了。南方的能人志士仁人君子现如今已经挥师北上，此次势必要把清廷给推翻了。”
庾稷看着张宁清的神色，将事件始末前后的联系关窍连结起来，何尝能够不知道张宁清的立场，于是盯着他缓缓问道：“师兄这是不学唱戏要往南方去了？还是说师兄跟南方那群人有联系？师兄今日出去是为着这事？”
“是，国家已经到了如此的境地……”张宁清被这话一噎，回答的话已经露出来这才反应过来，自然知道自己方才一时激动说漏了嘴。
他看着庾稷若有所思的神色不免有些心虚，竟这么轻易地被套出来了话，日后还须警醒些不可因为情绪激动说漏了嘴。
庾稷和顾捷对视了一眼，庾稷面上带着笑意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向顾捷邀功，邀功他三言两语的便诈出来张宁清的话。
发了发了，本人最近在忙春招写简历和学校课程论文，还有滑铲课程PPT，所以更新很慢QAQ，实在是不好意思[合十][合十][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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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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