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德拉着几乎有半人高的铁锹走在队伍的末尾,他是个有着怕生的性格,与他同期毕业参军的同学又都被分配到其他地方,于是他闷头走队伍的末尾,这一队都是同他一样初来乍到的新人,彼此尚不熟悉,因而大家一都只是一味的埋头走路。
走在他前边的青年四处张望着,似乎想找人搭话,来打破沉默的气氛,他注意到了身后的巴尔德,于是向后一步退到巴尔德身边,一把揽住巴尔德的肩膀。
"嘿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巴尔德。"
巴尔德注意到这个青年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笑起来时让人感觉他很开朗阳光。
“你好,我是芬尼恩。"他朝巴尔德伸出一只手,"你是学生?刚毕业吗?"
“今年夏天毕业的,训练了一段时间被分配到这里。”
“啊,我高中缀学,在镇上打工照顾奶奶,前不久奶奶去世,我无处可去,就来了这里。”
……
攀谈间,他们已经到了地方。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焦土、枯木,眼前是一条半人高的战壕,里面尘土飞扬。
“要挖多深?”芬尼恩偏头悄声问巴尔德。
“起码得够你自己藏进去,让那边的敌人用望远镜看不见你冒出来的身体,”洛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们身后,一把摆正芬尼思的头,“少说闲话,快去干活。”
“是!”芬尼恩说着已经拿着铁锹跳了下去,巴尔德紧随其后。
队里的其他人已经开始了,他们旁边有一个正在抽烟的老兵,看上去莫约四五十岁,芬尼恩挖着挖着便开始与他交谈,时不时还拉上巴尔德也聊上几句。那个老兵名叫约翰,比巴尔德的父亲大不了几岁。
约翰眉间有深深的褶皱,脸上风霜摧折的痕迹有着明显,看起来不苟言笑,但谈话间声音却很平缓,看得出来实际是很随和和蔼的人。
芬尼恩是个有些自来然的,喜欢同人说笑,和约翰聊的不亦乐乎,就连挖战壕这一劳累的工作也觉得不那么枯燥了。
时间过得很快,待他们完成已是傍晚,天色渐沉。
他们回到营地,营帐中亮起几点微弱的灯光,炊事员正烧着晚餐,隐约间能闻到柴火燃烧的烟味。
方才挖战壕时手上沾了些湿泥,怎么拍都拍不干净,他打过报告后便顺着洛克指的方向往营帐后的一条小溪去。
此处离营帐有些距离,灯光在他背后的远处,微弱仿若萤火,对于漆黑的夜晚聊胜于无。巴尔德看不见,只能凭点微弱的光亮缓缓地朝岸边挪着步子。
“小心。”忽地背后传来低沉的人声,巴尔德骤然停住脚步循声回望,只见来人手提一盏灯,在巴尔德回头的同时将灯提得高了些,让巴尔德得以看清他的面容。
是伊凡德。
“上校。”
“你怎么在这里?”伊凡德问。
“过来洗手。”巴尔德回答,一边将脏兮兮的手伸出来。
伊凡德点了点头,便又将灯朝前递了些。
借着灯光,巴尔德可以看见溪水清澈,几乎能见到河底泥沙随波浮沉。他洗净双手,甩了甩,起身看着仍旧等着他的人。
“谢谢上校。”
“快回去吧,”伊凡德将灯递给巴尔德,后者双手接过,以为是让自己提着灯回去刚欲开口问“您怎么办”时便听见伊凡德又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悻悻地点了点头。
上校的营帐离他们的营帐不远,顺路回去也合情合理,巴尔德便跟随在伊凡德身侧将灯往前举着为他照明。
森林寂静,小溪的流水声也渐渐远去,“啪”的一声,伊凡德划燃火柴,巴尔德余光看到小小的火舌活泼的跳跃,伊凡德用它点燃一根香烟,夜色里便多出一点夺目的火星。
两人一同回了营地。巴尔德转身将灯还给伊凡德,可就在灯光照亮伊凡德之时,他的目光和伊凡德在灯光里相撞,似乎那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但随即伊凡德的眼睛自然移开仿佛那道目光不过是巴尔德的错觉。
伊凡德接过灯,将残留的烟头随意丢在地上,随后指了指营帐,示意巴尔德赶快回去。
晚餐并不十分美味,但对于劳累的劳累也是甚好的补给。
深夜,伊凡德躺在床上,身边传来士兵们轻轻的鼾声,疲惫感瞬间席卷上来,独在异乡的孤独仿佛在此刻消失殆尽,他一夜无梦,意料之外的好眠。
然而上校的营帐之中,灯却久久地亮着。
他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在随身携带的名册中写下队伍新成员的名字,而就在写到巴尔德之时,他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你的理想是什么?"
“为了国家的荣誉,为了胸前能同您一样佩带铁十字勋章。”
相似的问题,相似的回答。不同的声音在今晨响起,与数年前回忆里他自己的声音重叠。
他几乎可以算是第一批入伍的士兵,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他便投身于这里。
他的父辈是一战时的功臣,他们一家是当地有名的光荣之家,为德意志帝国的荣誉而战为征服更广阔的世界而战,这样的思想始终影响着他的家族,贯穿他的童年,少年时期。
在这场战争刚开始时,他刚完成他的学业,当征兵令第一次出现在大街小巷,他几乎没有思索便毅然决然地报名投身于军队。
趁着大好年华,在战场之上肆意挥洒热血,待战争结束,他便能凯旋而归,继续承延他父辈的荣光。
他就带着这样天真到愚蠢的想法踏上征途。临行前,曾有记者采访,面对相机的镜头以及不知来自谁的问话:
“您为什么这么坚定地投身于事业?”
这个问题简直不需要思考,他回答:
“为了我的荣誉,为德意志帝国的荣誉。”
年轻人只知战场上冲锋杀敌,实现自己那所谓对荣誉的追求,可他们从未真正地、完全地预料到战争的无情与残忍。
战争刚开始时,他们的国家所向披靡,这似乎是很轻松的,所有人都觉得战争将很快结束,而他几乎也毫不迟疑地将枪口与刀锋对准自己的敌人,他以他们的血与肉,换来了胸前荣誉的铁十字。
然而,当他某天去打归战场,偶然地在一名敌方士兵手中发现一张被攥得死紧的照片。
战火席卷过的土地满地尸骸,那名士兵满身血污,可他手中紧紧攥着的相片却不分毫污秽。
照片上是一个年纪稍有些大的女性,带着十分烂灿的笑容,眼里满是慈爱。照片的背后,是一行有力的字:
妈妈,请保佑我,待我回家。
伊凡德难描述当时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他几乎是惊惧地,像偷走珍贵之物而被诘问的小偷,他仓皇地将照片塞进了士兵军服靠近心脏的口袋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关注一下,免费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