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纪清晨就到了片场，换上衣服，化完妆后，林瑶买来了早餐。纪清晨坐在房车里，边吃早餐，边看着今天的剧本。
林瑶坐在她对面，好奇询问：“清姐，昨晚你和宁老师到哪里去了啊？”
昨晚纪清晨回到酒店，只给她发了个微信，其他的都没说，林瑶好奇了一晚上。
而且她除了好奇，还有些私心，万一谢芸问起纪清晨的行踪时，她也有话可说，而不是脑门抓瞎，一问三不知。
纪清晨思维被打断，喝了口咖啡后，随口道：“没去哪，就在外面转了转。”
林瑶说：“那你们在外面待得也太久了，快两个小时才回来。”
纪清晨将咖啡杯放下，说道：“还看了会夜景，回来的迟了。”
“哪里的夜景，你拍照片了吗？能不能让我看下。”
纪清晨忽然想起昨晚宁叹用手机拍的合照，按理说两个人的合影，宁叹应该发一张给她，不过纪清晨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要这张合影。
林瑶见她不说话，纳闷道：“怎么了？夜景不好看啊？”
纪清晨含糊不答，正在思考要找什么借口，不经意间瞥向车窗外，一辆超级豪华的大房车从远处驶来。
“秦筱然的车也太壕了！”林瑶感叹道。
秦筱然的房车显然是新买的，比起纪清晨这辆剧组划拨的统一房车，规格和档次高了不止一级。
“清姐，这车是秦筱然自己买的吗？”林瑶问道。
纪清晨没有关注过这些事，随口说：“应该是吧。”
“唉，清姐，你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红啊！”林瑶有些可惜，“你要是红了，咱们也能有这么大排场，芸姐也不会整天生气了。”
纪清晨愣了下，问道：“芸姐最近给你打电话了吗？”
提起这个，林瑶脸上就是肉眼可见的郁闷，“就前天晚上你胃不太舒服，自己去医院，这事让芸姐知道了，她打电话过来大骂了我一通。”
林瑶说完，见纪清晨脸上不见生气的情绪，又忍不住接续说：“她让我记住身为助理的职责，必须二十四小时陪在你身边，不要等出了事就什么也不知道。”
纪清晨眉眼低垂，半晌后，淡声说：“你不用在意，她就是太紧张了。”
“所以啊，清姐，你要是红了，芸姐情绪肯定就会平缓了。”林瑶悻然道。
纪清晨被她逗笑，“那我要是不红，你就准备跳槽了？”
“当然不会。”林瑶脱口而出，“我可跟在你身边好几年了，要是换个艺人，我怕自己应付不来，清姐，你不会赶我走吧。”
“当然不会。”纪清晨学她的答案，“要是换个助理，我也会不习惯。”
有纪清晨这么一句话，林瑶的饭碗算是暂时保住了。
秦筱然的房车减缓速度，待停下来的时候，恰好和纪清晨的这辆房车，并排相靠。
纪清晨准备拿着剧本下车，就看到旁边的房车门被打开，秦筱然从车上跳了下来。
不想和对方进行一场无聊的商业互捧，纪清晨又重新坐了回去，等着对方走远后才下去。
然而，她刚一抬眼，就看到秦筱然身后又下来一个高大身影。
白色T恤搭黑色工装裤，脚上踩着双黑色短靴，腰身窄瘦，但露出来的手臂肌肉凌厉，走动间双腿修长利落，身躯挺拔。
隔着车窗，并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但纪清晨看到秦筱然挽着那人的肩膀，一蹦一跳，回头和对方说话时笑容明媚。
纪清晨注视着前方两人，直到转过一个弯，那人的侧脸轮廓在明亮光线下勾勒出一个引人遐想的弧度，清隽惊艳，继而，渐渐远去。
纪清晨坐着没有动，只听见林瑶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他们是什么关系啊，宁叹跟秦筱然看起来也太熟了吧！”
纪清晨推开车门，迎面而来一阵风，似在心头刮过。
“不知道。”她淡声说道。
纪清晨今天上午一场戏，晚上一场戏。
上午的戏份是和群演合作的单人戏份，顺利拍完后已到了中午十二点，场务给订了盒饭，纪清晨原本想拿着盒饭去车上吃，但偶然看见等在一旁的群演，还是留了下来。
纪清晨在树下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来，手里端着盒饭，小口小口的吃着，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身旁的群演忽然咳嗽了一下。
纪清晨迅速把手边的水递了过去，“喝点水。”
群演看着面前的水，脸上是明显的愣怔，纪清晨又往前递了递，“喝点水。”
群演接了过来，打开盖子喝了口，不好意思道：“谢谢纪老师。”
“不客气。”纪清晨又拿了一瓶水放到她身边，“多喝点水，天气太热了。”
于小青跑龙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主动递水，心里有些酸胀，抱着盒饭，往嘴里扒了两口，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纪清晨假装没有看到，以一种闲聊似的口吻问道：“演多久戏了？”
她没有问“跑多久龙套”，而是以一种郑重认真的口吻问“演多久戏了”，即使是龙套，即使演绎的小角色，但于小青这个人，却是一个正经八百的演员。
于小青背过身抹掉眼泪，然后回头答道：“有半年了，跑了大概有十来个剧组了。”
纪清晨说：“那你演戏很有经验了。”
于小青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了，演的都是一些小角色，跟纪老师你们这些前辈们是没法比了。”
纪清晨笑了下，“跟我有什么好比的，每个演员走的路不一样，你用心演戏，观众迟早会看到你了。”
于小青心底微不可查的震动，扒了两口饭后，还是没忍住问：“纪老师真的觉得观众能看到我吗？要是演了很久，最后发现自己没有演戏的天赋怎么办？”
纪清晨放下筷子，转头看她，于小青睁着一双圆亮的黑眼珠，目光中满是忐忑。
“要是我说不行，你就不演了吗？”纪清晨缓声问。
于小青手心有些出汗，微微倒吸一口气，挫败和愠怒的情绪在脑海里碰撞，过了许久，她用力摇头：“不，我会继续演下去，就算很多人说不行，我也要继续演戏。”
纪清晨看着她坚定决绝的神情，眨了眨眼，忽而笑道：“你看，你并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于小青看着她毫无瑕疵的面容，忽然明白她询问的用意。
为自己刚刚那番宣誓似的行为有些难为情，于小青撇开脸，但仍旧小声说：“我还是会演戏的。”
纪清晨当然知道她会继续演下去，这段日子，于小青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片场，认真且专业的完成每一场戏份，没有她的戏时，她也会等在旁边，观摩学习其他演员的演技，每天很晚才会离开。
纪清晨看到她，总会想起自己以前跑龙套时的情境，现在的于小青，就是过去的她。
怀揣着那点渺小又宏伟的梦想，坚定执着。
“你没有签经纪公司吗？”纪清晨问她。
于小青摇头，“有几家公司找过我，但那些公司都是走网红流量路线，跟我想要的不符合。”
她说完，见纪清晨沉吟，忙道：“纪老师，我不是说那些流量不好，只不过我想要好好演戏而已。”
纪清晨回神，抬眼看她，说道：“没事，你有自己的追求挺好的。”
于小青说：“纪老师，其实我觉得你演技也很好。”
纪清晨笑了笑。
以为她不相信，于小青忙道：“我是说真的，你拍过的那部《流途》我看了好多遍，我真是太喜欢您在里面的处理方式了。我就想，哪天要是像你一样，能够拍这么一部电影就好了，那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可千万别像我。”纪清晨玩笑道，“要是像我，你的演绎生涯很快就到头了。”
于小青傻笑了两声。
吃过午饭，纪清晨回到房车上。下午没有她的戏，其实她可以回去酒店休息，等晚上再过来拍夜戏。
但纪清晨觉得来回一趟太过麻烦，索性在房车上休息一会。
掏出手机，纪清晨点开通讯录，拨出一个电话号码。
陈缓过了许久才接起来，声音慵懒无力，“什么事啊？”
纪清晨愣了下，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钟，“你还没起床啊？”
手机那边传来床单摩擦过的窸窣声音，陈缓似乎从床上坐了起来，恢复了几分精气神，但尾腔仍旧绵软。
“昨晚录节目熬了个大夜，早上七点才收工。”
纪清晨忙道：“那你先休息吧，晚点我再和你联系。”
“算了。”陈缓制止她，掀被下床，从冰箱拿了瓶水，喝了一口，“我醒来就睡不着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纪清晨说：“其实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纪清晨话到嘴边，却突然犹豫，陈缓再问了一遍，她才开口：“我其实想问，你的经济公司还签艺人吗？”
陈缓挑眉，“你要解约了？”
没等纪清晨回答，她的声音就兴奋的提高了八度：“要是你的话肯定签啊，要我说，你那个经纪人早就该被踹了，你想什么时候解约，我现在就让人联系你……”
纪清晨轻声打断她的话：“不是我。”
“不是你？”
一听她说不是自己，陈缓瞬间没了兴趣，无精打采道：“那是谁啊？”
纪清晨说：“是我在拍戏时认识的一个群演，我觉得她天分不错，而且对待演戏也很认真，想让你帮忙引荐一下。”
陈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如果不是你的话，那我就要保留我的意见了，我不会帮她说话的。”
“我知道。”纪清晨轻声说，“只是让你帮忙介绍一下，具体成不成还是看缘分。”
“什么看缘分。”陈缓语气不自在，“你说话可真酸。”
纪清晨微笑：“谢谢你，陈缓，在这个圈子里我能找的人就只剩下你了。”
“噫—”陈缓语气拖长，“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算了吧，你把对方信息发给我，我给公司老板看看。”
“好。”纪清晨笑道，“谢谢你。”
两人聊完正事，陈缓又问：“你现在是在外面拍戏吧。”
“对，在重庆。”纪清晨回答。
“唉，贺隋说宁叹也在那边。”陈缓随口说了一声，然后像是反应过来，捂住额头哀嚎道，“不是吧，他追你追到重庆去了。”
“不是。”纪清晨连忙解释，“他是过来工作的，要给这部网络剧写ost，所以过来找灵感。”
“你别逗我了。”
这话陈缓一个字都不信，“他要接工作，都是别人上门求他的，什么时候要他飞过去找活。”
纪清晨不知道这话真假，沉吟了半晌，还是说：“那也许是找其他人呢？”
“我天，你能别这么一无所知吗？”陈缓感叹，“重庆除了你还有谁啊，他丢下妹妹，队友，一个人半夜飞去重庆是为了谁啊。”
虽然两人隔着电话，彼此并看不见对方，但纪清晨还是下意识捂住了脸。
她觉得陈缓说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但想起早上见到的一幕，还是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思按压了下去。
“女一号。”
“什么？”陈缓没听明白。
纪清晨拍了拍脸颊，仰着脸，尽量以一种放松的语气说：“秦筱然，你知道吧，我们这部网剧的女一号。”
“她啊，怎么了？”陈缓不在意道，“一个丫头片子。”
纪清晨听着她漫不经心的语气，莞尔，“秦筱然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
“……你没事吧。”陈缓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转移话题给绕晕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纪清晨说，“就是想要夸一夸她。”
“……无聊。”陈缓评价，顿了顿，又问：“你怎么不夸我呢？”
“你也很可爱。”纪清晨说。
“你哄幼儿园小朋友呢，能不能走心一点，真是白瞎我长这么好看了。”陈缓嫌弃道。
“……哦。”纪清晨从善如流，“陈缓，你人特别好，心地善良又貌美如花，能够和你做朋友，我真是太幸运了。”
话音落，手机那边很久没有声音。
就在纪清晨以为电话挂断的时候，陈缓忽然说：“纪清晨，你可真逗。”
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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