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森罗还是一如既往，宁静、悠然，带着置身事外的烟火气。
阁楼正中央放着一个木凳和一具画架，画架旁是颜料和画具。
画布上铺了一层精细的背景，正中央的人物却只有一圈轮廓。
和一旦沉迷就会彻底忘却环境，浑身都可能沾满颜料的艾凡不同，爱罗伊似乎是一个很讲究的画家。
他的绘画环境十分干净。没有溅出的颜料、没有胡乱摆放的画具，甚至连地毯也干净柔软如新，没有任何一撮绒毛因浸水而黏成一绺。
倪克斯：“你居然在地毯上画画。”
爱罗伊坐进画架后：“你不来的日子里，我的时间总是很充裕，所以画得很小心。”
倪克斯：“哦？你在画什么？”
爱罗伊扬了扬眉：“明知故问。”
倪克斯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礼物，十分“识趣”地坐在了软塌上：“怎么会想到画我？”
爱罗伊边画边答：“上次参观皇室美术馆，看见你们先五皇子的画，有点羡慕他。”
倪克斯：“我以为你不是会羡慕别人的类型。”
爱罗伊：“我羡慕他认识你那么久，也羡慕他见过很多我不曾见过的你。”
倪克斯：“你也见过很多他不曾见过的我。”
爱罗伊：“这倒不假。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是神奇且有趣的，有时只在特定的人面前展示特定的一面。我有自信，你的某些方面…只有我能看见。”
倪克斯扬起嘴角：“我们果然很合拍。”
***
沉默几秒后，倪克斯再次开口：“今天也不讲‘十界’吗？”
爱罗伊失笑：“你还真是无情。”
倪克斯：“协商已经进入关键阶段，再不讲就来不及了。”
“好吧……”爱罗伊的神色严肃了些，缓缓开口，“‘十界’，指的是‘十个世界’。‘界’和‘世界’本身只是代词，‘十界’指的是拉塞尔大陆的十个‘地方’。可能指某个国家，可能指一条河，可能指一块石头，甚至也可能指梦境、幻象，或一个‘虚假的空间’，并且是会‘变更’的。”
倪克斯：“你的意思是…‘十界’并不是‘特定’且‘固定’的？”
爱罗伊：“没错。所以‘十界’的具体位置，根本无人知晓。再往深的东西…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是不知道更好。”
倪克斯一顿：“你居然会有这种评价，看来那的确是相当重要又危险的内容。”
爱罗伊：“其实你最开始想知道的，只是和‘塔纳图’有关的信息吧。”
倪克斯露出了然的笑容：“看来虽然‘十界’不可以，但‘塔纳图’可以。”
爱罗伊赞许道：“聪明。”
倪克斯：“…据古籍记载，拉塞尔大陆的‘灵魂’由魔素生成，且生成所需的时长并不固定。
“母体一旦受孕，腹中胎儿的灵魂就会开始生长，在幼体记事时才算成形。直到死亡降临，灵魂都一直具备‘可成长性’。生命体失去生命后，大部分灵魂都会去往死亡之国，由神统一管理。
“但所有相关记载中，用的都是‘死亡之国’这个代称，没有任何一处曾提到‘塔纳图’，也没有任何一处…曾提及灵魂到达死亡之国后，会经历些什么。”
爱罗伊：“因为涉及大陆的最高机密，所以所有文献都只能使用代称。灵魂到达死亡之国后将接受审判，绝大部分会被直接处理掉，极少数有着极高‘价值’的灵魂，能够得到转世的机会。
“毕竟…如你所知，在拉塞尔大陆，灵魂并非‘不可再生资源’，没有回收再利用的必要。
“也有极少数灵魂会被神赋予新的职责，神使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倪克斯一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爱罗伊从画架后探头看向她，深邃的金色竖瞳专注且热烈，仿佛能将人灼伤一般耀眼：“你看上去还有很多问题。不用顾虑太多，如果我知道答案，我会很乐意能为你解答。
“——你可以尽情利用我，我的弗里兹小姐。”
“谢谢。”倪克斯笑着回应了他不合时宜的告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提问，“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穿越、转生、重生之类的魔法？”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三年多。
随着她越来越融入这里，以前的记忆也会逐渐变得陌生且久远。
爱罗伊是她目前为止知道的，学识最为丰富的人。他在魔法上的造诣，甚至超过原作可攻略角色之一的迪伦。
如果连这样的爱罗伊也不知道和“穿越”有关的任何信息，那她恐怕很难在有生之年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即便问出这个问题十分不明智，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反正她有足够的自信，能承担失误所带来的风险。
***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阁楼，将爱罗伊的半边身子打进了阴影里。
他眼睫微颤，片刻的沉默后，才开口：“据我所知，并不存在那三种魔法。
“就像刚才说的，有极少数灵魂能得到转世的机会。转世的灵魂不会带有前世的记忆，一旦被发现保有之前的记忆，就会被立马召回死亡之国。所以并不存在带着记忆的‘转生’，只有不带记忆的‘转世’。并且‘转世’应该算一种‘自然法则’，而非魔法。
“所谓的‘重生’，如果带着原先的记忆，那用‘时光回溯’形容可能更准确。‘时空’类的魔法向来罕见，就算有‘时光回溯’魔法，人类这样渺小的存在也绝对无法做到——因为那会撼动‘自然法则’。”
“……”他停了一下，补充道，“…‘穿越’倒是从没听说过。”
倪克斯：“那平行时空呢？是否有可能进行时空移动？”
“……”爱罗伊沉默一下，笑着反问，“…‘平行时空’是什么？”
倪克斯一顿，嘴角带出一丝苦笑：“没什么，是我问错了……”
也是。原本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独立于任何时空的“封闭的存在”。
理论上，这里根本没有“平行时空”的概念，也不允许与任何“外部”的“时空”相通。
…可如果真是这样，我又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不是某个“设定”，或者说“法则”出了问题……
我的存在，就成了一个无法解答的悖论了。
倪克斯沉默几秒，看向爱罗伊，再次开口：“最后一个问题——创世神和龙族有什么联系？”
爱罗伊意味深长地反问：“……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
“因为——”倪克斯笑着朝他摊出一只手，“‘阿斯加德’是龙的后裔。”
***
爱罗伊在此时放下笔刷，移开了画架。
没了画架的遮挡，他的身形变得清晰可见。
他坐在圆凳上，微微弓着背，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一只脚踩着腿橕，一只脚踩着地毯。
紧绷的裤腿勾勒出修长有力的腿型，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性感散漫。
怎么会有人能把禁欲和性感融合得如此完美？
爱罗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唇角却不由勾起：“说到繁续时代的大事件，人们的第一反应总是海国沉没、精灵灭族。但事实上，龙族也是在繁续时代灭族的。只不过与人类无关，所以人们总会选择性地忽视。”
竖瞳在人类中十分罕见——因为那是兽类和魔物独有的特征。
通常情况下，只有比斯特族、塞壬族、精灵族，和体内流淌着魔物血液的人类，才会在外貌上显现出“竖瞳”这一特征。
而阿斯加德帝国的皇族，刚好满足条件。
爱罗伊：“由于压倒性的强大，和能够统治其它魔物的高位魔族的地位，一直以来，龙族都被认为是邪恶的。就像故事中常有的俗套桥段…某一天，恶龙掳走圣女，强迫她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个混血儿在有生之年杀光了大陆上所有的龙，是阿斯加德的开国皇帝，也是‘百大君主’中位列第一的君主——有着‘灭龙者’称号的德拉戈·阿斯加德。”
“如果存在比‘乱世平定者’以赛亚斯一世拥有更卓越功绩的人类，那只会是阿斯加德的‘灭龙者’德拉戈一世。”——这是大陆最杰出的艺术家兼文学家，埃莱夫塞里奥斯·伊卡利亚，对阿斯加德帝国开国皇帝的评价。
以赛亚斯一世在“人与人”的战争中建立的功绩，已经到达了无人可及的顶峰。
能超越他成就的，也只有在“人与魔”的战争中，达成旷世伟业的“灭龙者”了。
“因为德拉戈一世，大陆对龙族的印象得到了巨大的改善，但那并不代表成见就此消失了。”爱罗伊摘下眼镜挂在胸前，脱掉右手的绘画手套随意拍在大腿上，语气平淡，“虽然龙血为阿斯加德皇室带来了强大的能力，使阿斯加德帝国在魔法界人才辈出，但我们从未对外宣扬过自己是龙的后裔。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
倪克斯：“普通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但皇族就不一定了。”
“好吧……”爱罗伊无奈笑道，如倪克斯所料，并未深究，“创世神和龙族的联系我并不清楚。但如果你想知道我们阿斯加德皇室和创世神的联系…那应该是‘神迹之树’。”
倪克斯一顿：“…阿斯加德国徽上的那棵巨树？”
爱罗伊：“没错。如大众所知，创世神曾为阿斯加德皇室降下祝福。那个神迹最初只是一棵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巨树，一直生长于阿斯加德皇室专属的庭院中。
“神木常年持续不断地散发着些许神圣力，会使长期沐浴其中的皇族形成健康的体魄。它也是我们阿斯加德皇室的象征。
“所以如果硬要回答你的问题…可能是我们祖上的某头龙，和创世神有什么关系吧？”
倪克斯白了他一眼：“大家都是凭本事当的皇族，你们居然有外援。”
爱罗伊：“如果不那样，我们的身体就几乎无法承受龙血的力量。我们家族的幼儿夭折率是全大陆最高的，只有顺利成年，才算基本脱离了龙血带来的危险。其实和你们家定期接受的大神殿的‘加护’，效果差不多。”
他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徽章，上面是阿斯加德帝国的国徽——托举着太阳的巨树。
“太阳和巨树，黎明和神之国，奥罗拉和阿斯加德。”他指了指倪克斯，又缓缓指向自己，灿笑开来。
“看来是天生一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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