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白是2023年6月1日进的金睿公司,苏今今比她早入职一个星期。彼时,苏今今还没有拿到毕业证,还有着“应届毕业生”干净的身份,不过也干净不了多久了。她是社招进来的,招她的人是同校的学姐邹菲,公司的人都叫她菲姐,当时还是部门主管,现在已经是公司副总了。
苏今今是一个双公务员家庭的孩子,所以她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其实有她的城府。黎秋白也是和她熟了之后才知道她的家世,以及她未来的职业规划。苏今今说她想成为菲姐或者齐豫姐那样的人,换言之,年入五十万以上即可,不在乎工作是否辛苦或者喜恶。这一点上,苏今今算现实主义者,而黎秋白则更倾向理想主义,这也是为什么黎秋白后来离开公司去了环境更为简单的学校。同样,这也是黎秋白和苏今今之间的一道鸿沟——金钱。
黎秋白物欲低,对吃的没什么追求,天天吃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也让她觉得满足。苏今今不一样,她上学的时候每个月生活费就需要三四千。工作之后,除了迁就饭搭子郭佳丽、李青瑶去吃一下楼下人均15-20元的连锁快餐店,更多的时候她更喜欢和大小姐徐紫涵一起去吃人均50-100元的小火锅或者其他口味店。
她们五个人差不多同期进的公司,黎秋白、苏今今、徐紫涵和郭佳丽是一个部门,李青瑶在另一个部门,但都是新来的,所以凑成了小分队。黎秋白和徐紫涵都是94年,苏今今她们三个97年左右,年龄差不算大,都能玩到一起去。但黎秋白比她们多三年工作经验,也多了三年与人相处的经历。所以黎秋白最开始没有加入小分队,只是偶尔和她们一起下班。
后来小分队出现分裂危机时,大小姐私底下和黎秋白说:“我知道你是故意不和我们一起吃饭的。”
黎秋白没有否定,大小姐当时正被郭佳丽发小红书排挤,已经单方面决定和她们决裂,所以有话只能和黎秋白说。
她说:“白白,你其实不傻,你比我们都聪明。”
这句话,大小姐后面经常说。当然,是夹在一堆她的情感困扰、工作困扰中的,尤其是男人问题。说到男人问题,因为只有黎秋白和她一样年纪,都面临同样的被催婚或者自发的婚龄危机,所以大小姐最开始只和黎秋白聊这些。幸好更八卦的小胖林木森还有其他部门的蒋庄解救了黎秋白。
其实黎秋白没过多久也有了自己的饭搭子,也是刚毕业的研究生陆霜婷。她和黎秋白一样都是农村孩子,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消费观念上分歧不大。就算陆霜婷也爱美食,但她可以下班后和男朋友一起下馆子,所以中午基本上就跟着黎秋白吃附近的工作餐。
黎秋白在西安上班的时候很少喝奶茶,更是鲜少点外卖。但苏今今很喜欢。她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点一杯瑞幸的美式橙C。是了,苏今今不喜欢甜的饮料,酷爱苦和酸。黎秋白喝饮料特别不喜欢酸,喝黑咖一定会加糖。苏今今一个人点外卖的时候,经常会点柠李。黎秋白问她为什么不选更火的柠季。她说因为这家店会送鸭子。
你看,苏今今就是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孩。
那个时候,黎秋白没意识到自己喜欢苏今今,所以很少为了和她一起做某件事而改变自己的习惯,只会在不减损金钱或者其他在乎的利益的情况下做些改变。
比如,上面提到过的案卷材料。这是黎秋白部门一项重点业务,就是对甲方的案卷进行整理、审查并入档。每一次委托都是几十份案卷,部门二十多个人需要在一周内将案卷全部看完并整理汇编成册,这是一项庞大的工作,黎秋白虽然是部门新人,但因有工作经验,且个人能力突出,责任心又强,还具有一定管理能力,所以一开始案卷都是她管,分工、收集也主要是她负责。最初每次加班,她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后来工作熟练了,她也会在把自己负责的案卷看完后,将案卷室的钥匙给没看完的人,自己提前下班。但如果苏今今说“你不能走”“你陪我加班”,黎秋白都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等她一起走。
两个人的工位本来就挨得比较近,加班加得多了,彼此间也就越来越熟悉。微信聊天也越来越频繁。
她们会一起吐槽工作,一起分享电影。黎秋白看**,也看百合。苏今今不爱看**,但偶尔也会在别人的安利下看一两本小说。苏今今也不看偶像剧,她更喜欢看一些无厘头的、烧脑的,或者是女性向的电影或电视剧。黎秋白从来不会给苏今今推荐**,但会和她分享好看的百合电影,比如黎秋白最喜欢的《道熙啊!》,还有《第一次花开的时候》,但苏今今不爱看这些。黎秋白知道她看不下去,也不觉得失落。苏今今给她推荐的日本的两部剧,她也看不进去。两个人爱好完全不同,但也不影响一起唾弃男同事身上的爹味儿,一起花痴《好东西》里面的宋佳。
聊天有日常工作向的,也有兴趣爱好向的,有职业规划向的,也有感情八卦向的。但感情方面都是同事的,两个人从来不聊自己的感情。
苏今今没有谈过恋爱,但有过不少男生向她表白,有更多的男生暗戳戳喜欢她。
章丰毅来公司三四年了,见证了部门从七八个人到现在二三十个,也见证了很多人来人往。但他其实年纪很小,98年的。章丰毅是本地人,父亲是派出所所长,母亲是社区书记,算一个小官二代。为人处世也带点纨绔气息,一心只想赚大钱,结果是小事不认真,大事做不来。他有一个谈了多年的女朋友,据说是他的白月光,追了很久才追上。2023年11月的时候,在部门接了一个五百多份案卷时,他失恋了,被甩了。
那段时间黎秋白被单独派出去做另一个项目,由于主力只有她一个人,所以这次的案卷审查工作老板允许她不参加,管卷的事情就落到了新人中能力第二位的苏今今头上。
五百多份案卷,加上外援和甲方派来审卷的工作人员,有将近四十个人。苏今今需要每天清点案卷,还需要安排所有人的饮食,以及甲方工作人员的起居。那段时间,苏今今就像被抽去了灵魂的走尸一样,每次见到黎秋白都会扑在她身上哀嚎。
但黎秋白也是自身难保,老板当初招她进来就说了,只给她两个月时间成长起来。虽然她没花两个月就足够独当一面,但这都是时间堆起来的。那个时候,她已经连着三个月没有休假,每个工作日都没在九点之前下过班。饶是如此,当苏今今说“白白,今天陪我加班吧?”黎秋白还是会陪她到整个公司的人都走光。也会撇下手上的工作,陪她去别的楼层取案卷。
“你知道吗?昨天我去案卷室,推开门竟然发现章丰毅在里面哭。”苏今今一边整理案卷一边和黎秋白说。
黎秋白回道:“没想到章大少竟然用情至深。”
“是啊!”
苏今今没再继续说,而是踮着脚想去拿柜子上层的案卷。黎秋白抬手帮她拿了下来。
章丰毅失恋的事情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因为他逢人就说自己多难过,甚至和老板请假想退出这次项目,老板竟然也同意了。
作为同事,黎秋白是不喜欢章丰毅的,因为和他一起做事免不了帮他擦屁股。甚至有一次,章丰毅嫌黎秋白总是让他修改审查表而当场发飙骂人,虽然没有直接骂黎秋白,但明眼人都知道章丰毅的情绪冲她来的。当时黎秋白被吼得脸都红了,坐在工位上一言不发。苏今今过来拍了拍她肩膀,黎秋白朝她笑了一下。
这件事过后,反而是章丰毅单方面地无视黎秋白。他越是这样,黎秋白反而越不生气,只会觉得他少爷脾气,孩子心性。再到他失恋后化身祥林嫂,和谁都说他多爱前女友,追她有多难,甚至在老板派他加入黎秋白项目后,一起在车上也听了一路。
当时黎秋白也说了句实话,她说“没想到你长着一副渣男样,竟然是个恋爱脑。”
章丰毅也是个实诚人,他说:“我确实挺渣的,我对我其他的前女友都不好,甚至在一起的时候都直接告诉她们我有一个喜欢了多年的人。就是我女朋友。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前女友了。”
说完,又伤感了起来。
黎秋白也很是无语,那天章丰毅到了调研现场后没坐下,就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黎秋白后来和苏今今聊到这件事,苏今今说:“他就是个大傻子,没什么心眼儿。”
黎秋白表示附和,但也知道自己和章丰毅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起去。
黎秋白以为这是她和章丰毅之间默认的,谁承想这个少爷是个不想事儿的,他有一次还发微信找黎秋白出去唱歌。当时,黎秋白感染了病毒在家躺着,就以这个理由婉拒了。
不过,黎秋白本来也不爱晚上去酒吧、KTV这种地方,她的作息健康得像老人。苏今今相反,她是泡吧一族。那晚的局,章丰毅还是组成了的,大小姐去了,苏今今也去了,听说新来的颜钦瑜也在。
颜钦瑜来团队已经快年底了,黎秋白还记得第一次见颜钦瑜时的场景。她是个高高瘦瘦的东北女孩,但除了身高,没有一点像东北人。当天一直戴着口罩,直到我看见她手机壳后面的贴纸是《不良执念清除师》的双男主,才以腐女的身份和她打开话茬。
黎秋白这个人,自来熟但慢热。她可以很热情地帮助新人融入集体,也会在发现对方和她性格并不相投后退回到安全距离。颜钦瑜就是这样的对象,一直到现在,两个人也没有变得熟络。
可是苏今今和她很熟。
章丰毅失恋后,发现挽救无望,很快找到了新目标。新目标就是苏今今。他甚至会在苏今今发烧后伸手摸苏今今的额头,当着全公司人的面。这也是为什么黎秋白明明不在现场,却对当时的场景犹如亲历。看到过的每个人都热心地把这出戏分享给她。
黎秋白不担心苏今今会和章丰毅在一起,因为苏今今说过,以前和她告白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是章丰毅那样色的。言下之意,她并不喜欢这个类型。黎秋白知道苏今今不是恋爱脑,也不是男生对她好就能拐走的,她对待感情是理智且现实的。可苏今今还是会在下班后坐章丰毅的顺风车,和颜钦瑜一起。
黎秋白不知道,如果没有颜钦瑜,苏今今还会不会坐章丰毅的车。
黎秋白希望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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